第五八章 醉里疏狂笑从容
西门庆哈哈大笑:“这边不舒畅,且换一边!”腿一收一展,已经从高安右肩来到了左肩,足跟在左肩“肩井穴”上一搁,劲力到处,高安的左手也抬不动了。
叱呵着,二郎腿一抬,那只吊儿啷当的鞋正飞了出来,劈脸拍在高安脸上,pia的一声脆响,就听西门庆大笑着喝采道:“好一帖老膏药啊!”
高安满面东风,亲热地笑道:“小人高安,见过先生!本日小人前来,特地替我家蜜斯奉上拜帖,便请先生移玉一行,成全我蔡府一点敬贤的薄名。”
胖掌柜一听,顿时跳了起来,口口声声只是道:“先生使不得!先生使不得!”
掌柜的先出去,刚一赔笑,西门庆便把眼睛一瞪,指着他道:“你这厮太胖,与我出去,换个瘦的出去!”
高安听了红树的传语,心中又气又恨,却一时又无可何如。蔡京府中,有两个管家,大管家翟谦翟云峰,是管蔡京面上的事情的;小管家高安,是管蔡京的大儿子,学士蔡攸面上的事情,二人各有所掌,但论权势,天然是从小就跟着蔡京的翟谦翟云峰大些。高安毕竟是掉队,固然也对劲,但见了翟谦,也不得不毕恭毕敬,叔长叔短不离口。
红树听蔡蜜斯言语中豪气渐盛,再不敢嘻笑以对,便恭恭敬敬隧道:“是!”然后退开,在管家高安面前传了话,自去写拜帖去了。
说时迟当时快,西门庆右腿闪电般一伸,已经飞到了高安脸颊右边,脚根在他右脸“颊车穴”上一撞,只撞得高安整张脸捎带着舌头都麻了,嘴巴里的厉言疾语那里又能呼啸得出来?颊车穴撞毕,西门庆右脚顺势往他右肩“巨骨穴”上重重一顿,高安想要揉脸的右臂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轿中人沉默一阵,然后才问道:“……如何?”
来到西门庆地点小阁外,高安腹剑归鞘,口上抹蜜道:“蔡相府上管家高安,奉孙蜜斯之命,前来延请高士,乞请先生赐见!”
西门庆那只没穿鞋的脚在高安脸畔晃来晃去,异香扑鼻之下,高安几欲作呕,但是颊车穴挨了一击,却又呕不出来。这时他的内心反倒沉着了下来,只是悄悄隧道:“此贼醉了!我且顺着他,引他下去冲犯了孙蜜斯,便是千刀万剐的罪!当时若不将他满门抄斩,也显不出高二爷的手腕!”
谁知孙蜜斯却对此人鄙弃蔡府的暴行视而不见,不肯究查倒也罢了,反而还撂下重话来,让自家去奴颜卑膝地延请这位刚掴了蔡府豪奴的测字先生!他觉得他是谁?是当朝正得宠的林灵素林道爷吗?
话未说完,蔡蜜斯就急恨道:“不顶用的小东西……”
西门庆随便翻开一看,却见帖中笔致圆柔,一个个簪花小字灵韵多姿,明显是女子手书,笑了一笑,顺手袖了起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口酒气直喷到高安脸上去:“罢了!既如此,便随你走一遭儿吧!”
小二哥仓猝上前,捡起鞋子,替西门庆穿好了。西门庆哈哈大笑着站起,在高安臀上一踢,将他踢得站了起来,两腿穴道齐活,这才笑道:“这便见你主子去吧!”这恰是:
高安是个慕恋权势的,只恨翟谦不死,挡了他相府第一管家的门路,翟谦中年无后,贰心上就先第一个乐起。当然,这番私心,高安面子上是绝对不敢也不会暴露的,顶多就是在私底下,紧拉拢着相府里的主子们,叫大师都念他高安的好儿,捧他高安的场。
西门庆点点头,暗道:“公然是学士蔡攸的亲信主子,先做真奴,再做假官,绝品二亦子!”
西门庆一听此人自称高安,便想起本身这些天在东都城堆栈中,到处都听到这高安的恶名,戋戋一个狗主子,却比赃官贪吏更招人恨,能搏得如此名声,倒也算这厮了不起的本领。
西门庆二郎腿一晃一晃,脚尖儿上勾着的鞋也一啪嗒一啪嗒,看着阿谁战战兢兢的小二哥,拉腔撇调地说道:“结帐!该当多少钱?算个明白来!”
帘儿一掀,出去一个二三十岁的清俊男人,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很,沐浴在阁中一派红霞般的灯光中,更显得此人一身正气,有凛冽之风。
骂不两声,早有酒楼掌柜的引着两个小二哥风驰电掣普通来到阁外服侍。
胖掌柜和两个小二哥吓得几近晕去!谁能想到,西门庆刚掌掴了蔡府豪奴,却又得寸进尺,鞋拍起蔡府的管家来了!
胖掌柜等人寒噤无声。
酒楼胖掌柜见西门庆举手投足之间,蔡府高安管家就跪了下来,做了他垫脚的垫子,这一下吓得胖掌柜差点儿死畴昔。本身膝眼儿上固然没有中招,但还是一出溜跪了下来,哀声道:“先生,您放太小人吧!别在这里折腾了!”
红树低声“嘻嘻”笑道:“不顶用的小东西没何如,就跪了下来哭,那人倒是见不听女儿泪的,一下子就软了,嘻嘻!然后,他就说,若他随婢子来见蜜斯,非朋友间交代之道,是以,要蜜斯接以道,延以礼,当时便无求不至呢!”
高安生**洁,被西门庆这一喷,争些儿便发作起来。但想到孙蜜斯的叮咛,从速把脸皮一紧,腰弯得更低了三分三,笑容也更媚了。
西门庆脸一凶,喝道:“给我站起来!不然我顿时杀了这高安!”
心中着恼,脸上却不动声色,冷着声音道:“出去!”
西门庆却不伸手去接,只是跷着二郎腿,把玩着满载的酒杯,拖长了声音道:“呈上来!”
西门庆看都不看他一眼,将嗓子扯开了,大呼道:“小二,小二***死那里去了?**你个先人板板的狗主子……”
可孙蜜斯既然放了话,这测字先生不是林道爷,也胜似林道爷了。捧了红树写好的拜帖,高安只能打掉了牙和血往肚子里吞,硬憋着一口气步上了酒楼,心中只是咬牙:“明天是有孙蜜斯护着你!等着,只要你一获咎孙蜜斯,高老爷就要你的都雅!”
红树偏过甚慧黠地一笑,才正容道:“蜜斯,那人如天外飞鸿,真瞑瞑之士,不成汲取也!小婢说了半天,都是缘悭一面……”
胖掌柜内心嘀咕道:“这先生醉了!”当下唯唯诺诺着退了出去,拣了个刀条身材杨柳腰的小二出去。
指着地下的鞋,西门庆笑道:“本日蔡府孙蜜斯有请,小生也不能让仆人久等。掌柜的,你且把那鞋子给我拾起来穿上,也免了这主子做我脚踏儿之苦!”
西门庆乜斜着眼道:“放屁!老子吃喝东西,都是给现钱,那里有记帐一说?你这厮让老爷记帐,清楚是想借此机遇,废弛我的清誉!老子岂能容你?且吃我一脚!”
红树便抿嘴一笑,悄悄言道:“蜜斯慧眼无差,那人傲骨英风,真斯文辈中奇士也!听他的辞吐身份,比起翰林院中的那些吉人公子们也差不了多少,但那番俶傥的气度,却那里是那些酸文腐醋们所能及万一的?”
未见兰心通蕙质,且将毒手惩奸奴。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轿帘中伸出柄七宝玉快意来,悄悄在红树额头上戳了一下,又敏捷收了归去。然后蔡蜜斯说道:“若说接以道,延以礼,这却有何难?红树,你可替我写一个拜帖,命高管家执了,切身上楼去请他。态度间务必恭敬,若再有些差池,他随爹爹这些年的脸面就顾不成了!红树,你尽管把我这些原话叮咛他便是!”
高安大怒,正要戟指西门庆痛骂,却见面前一花,风声烈动,本来是西门庆已经抄起了测字的布招儿,那白蜡杆子一晃,杆头儿正戳在高安摆布两腿的“膝眼穴”上。高安吃痛之下,那里还站立得住?“噗嗵”一声,已经跪倒在楼板上。
明天西门庆当着他高安的面儿,打了蔡府主子的耳光,指痕宛然,惹动了统统豪奴的公愤,若他高安不能替大师出了这一口恶气,这一记耳光的确就是甩在了他高安的脸上,对他的声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西门庆便恨恨地指着他道:“你一个酒楼掌柜的,连个眼力价都没有!高管家因为说错了话,心中惭愧不过,这才跪下来向我赔罪,这恰是做主子的本份啊!我拿这主子垫垫脚,恰是他的福分――这主子又守本份又有福分,你们却咋唬甚么?世上的主子秧子都是这个模样,你们也想来做?”
肩舆一晃,仿佛是蔡蜜斯顿了顿足,声音也显得急了起来:“谁要问你这个了?我要问的是……他可允了吗?”
不说西门庆定了一见蔡蜜斯的情意,单说红树出了酒楼,来到蔡蜜斯轿前,深深见礼道:“蜜斯,小婢返来啦!”
高安在一旁闻谈笑道:“先生何必客气?这一餐所值多少?且都记在我蔡府的帐上。”
高安肚子里磨了磨牙,脸上却笑容不减,曲着身子上前,把那张拜帖递到了西门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