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天高三尺

官逼民反，有莘县的冤民聚众，将来作威福的豪奴尽数打死分尸，一不做二不休之下，连县中的赃官贪吏都被搏斗一空。莘县在大名府最东边，离梁山泊至近，英勇的莘县群众揭竿为旗，削竹为兵，星夜投梁山去了。

被梁中书似是而非地顶了一下，蔡氏还是笑得很甜。她内心放着发财的大计，小不忍则乱大谋，当然不会在此时和梁中书斤斤计算。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她是宰相的女儿，肚里固然安不得梁山那种万石沙船，但是舴艋舟还是能停顿一条的。

这伉俪二人各怀鬼胎，同携素手，共入兰厅。蔡氏一声令下，说不尽肴列珍羞，汤陈桃浪，酒泛金波。席上蔡氏不住地给梁中书劝觞，只道：“老爷这些天为国为民，实实地辛苦了，再满饮此杯！”

摒退摆布，身边只留如花凤姐，蔡氏这才说出一番话来，梁中书听了大惊失容！这恰是：

此事梁伟锁偷偷地奉告了梁中书，梁中书亦对老婆无可何如，唯有一声长叹罢了。

凤姐一听，欢天喜地，马不断蹄地跑回梁府，跪倒在蔡氏夫人面前，将老爷如何固执，本身如何争讲，老爷如何活力发怒，本身如何抽泣跪恳，一五一十说来，居了天字号的大功。蔡氏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只是道：“我的儿，你却也顶用！”

有那高寿的父老长叹：“便是往年收取朝廷正牌的赋税，也未见如此上紧过！”

蔡氏笑吟吟地携了梁中书的手，用胸脯如有若无地蹭了梁中书的胳膊一下，口中却作贤妇之思：“老爷这三日衙中贫寒，却不知身材还好吗？”

这番话本该义正辞严地当众明说，但这么一来，蔡氏十有捌玖下不了台，她那恶妻赋性一发作，梁中书吃不了兜着走。只好以迂为直，避实击虚，借伉俪间咬耳朵这类密切的行动，来传达本身的愤懑，即便这婆娘吹毛求疵，本身也只推这是内室里戏谑之言，留了多少回旋的余地。

终究门别传来梁伟锁报信儿的喝道之声，然后中门一开，梁中书的官轿扬长而入，落轿后梁中书沉着脸撩帘而出。蔡氏早喜眉笑眼地接了上去，在她眼中，这那里是梁中书？清楚就是财神菩萨进门来了！

别的话倒还罢了，一听此言，梁中书耸然动容――如果被凤姐鞍前马后地服侍起来，本身还能吃得下饭吗？也只要蔡氏那类特别质料铸成的胃口，才气消化得动凤姐如许的贴身人，本身可没这个本领！

梁中书心中悔恨蔡氏妄作主张，竟然丧芥蒂狂，抄掠大名府全境，刮尽了此处地盘，显得天都高了三尺，最后乃至激出了民变！后代史乘，紫阳书法轻饶不了本身。一想到痛心处，就感觉生无可恋。以是蔡氏三请，梁中书三次固辞，破着被蔡氏领人当街殴辱，他也不下这口忿气。

人家头口多的，按人头算，硬性捐派多少贯；家中人丁不旺的，计算出财产多少，该当分摊多少贯；就算是非常残落的人家，亦免不得被奸官猾吏石头里榨油的了局。如果平时，这些官吏们万不会如此经心极力地敬业，但现在有铜钱过手，火力全开之下，天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梁中书回大名途中，于沿路城镇见吏员凶恶，百姓哀嚎，不由得上前动问，被留守大人当头撞见了，那些下乡来发财的小吏们不敢坦白，据实说了，梁中书在顿时跌足道：“婆娘误我！本日之事，世杰百死难赎其愆！”

梁中书得报，一边光荣莘县民变即起即平，叛民并未深切大名府境，激起更大的厨子；一边派出人马，四下村镇里将趁火打劫的刁顽滑吏们“查拿重处”，那停止征收的布告，一起穷乡僻壤尽皆贴满，梁府众仆人和傍虎吃食的二主子们这才悻悻干休。

梁中书附耳道：“没有被你给气死，还算好！”

拜这些俄然无能起来的赃官贪吏所赐，大名府一境以内，群众仇恨，黎庶悲号，投河跳井吊颈刎颈者，一日之间何止百数？梁山“匪”军早已退出境外，大名府反而惨遭劫夺。

铜钱不会本身长脚跑进自家私库里来，若想再发大横财，非得劳心治力不成。蔡氏夫人是个最勤谨持家的，工夫岂肯虚度？想到如花所献之计，心头下身顿时一阵潮热，仓猝派出贴身丫头凤姐，四请梁中书。

所派铜钱，定限在第二日正中午交齐，有蔡氏夫人麾下的仆人仆人各地亲身监察，看哪个敢迟交？有不肯乐捐者、或还价还价只交小数者，不管你是多大的来头，一概缉拿本人，视环境或囚禁、或拷责，直到追索出铜钱方才调休。也有碰上骨头硬的男人或是精穷的人，将本人责打亦变不出钱来，便故意机灵动的喽啰献计，绑了那人家眷来，劈面百般摧折，亦收百炼钢化绕指柔之奇效，因而一众刁民只好卖房卖地卖儿卖女，也不知多少官吏是以而一夜丰足。

说到最后，凤姐深深拜倒：“奴婢临来时，夫人垂泪千叮万嘱，务要请老爷归家。若老爷不回，奴婢只好随在老爷身边，永久恳请！”

谁知蔡氏的大脚婆娘队没来，倒是蔡氏的贴身丫头凤姐来了。这丫头得了蔡氏指授，出去却不大声，只是殷勤替夫人叙过寒温，将蔡氏如何悲悼铜钱的哀痛情状，尽数移花接木到落入梁山之手的梁中书身上。凤姐这丫头生得固然奇葩，但辩才倒是极好，一番拉拢山的聪明言语，当真有如珠落玉盘普通，就算是不共戴天的白娘子和法海，也能拦腰抱住，把臂拖来。

回到大名府三天，梁中书都吃住在官衙里抚民，蔡氏夫人三请而不回家中一顾。如果常日里梁中书胆敢如此拿大，蔡氏夫人早已冲天大怒，领着一帮大脚婆娘打上官衙去，给那负心汉一点色彩瞧瞧了。但本日蔡氏夫人一千万贯钱左手去，右手来，还净赚了一百万贯，欢愉得好似**绝顶，连梁中书的大不敬也不去计算了。

也怨不得梁中书如此。要想在蔡氏这等恶妻部下做人而不当宠狗，就得学会精打细算。

一时再顾不得随军而行，轻骑简从，引李成等一二十骑星夜往大名府赶路，比西门庆扬言围魏救赵时，还要惶急了几分。

看着卢俊义一干人低头沮丧而出，大名府下父母官们笑得很高兴。

反倒是梁中书内心发毛，蔡氏本日的这番特供报酬，看来不是那么好享的。若说她是心疼本身交战辛苦，抚民疲苦，以是才这般殷勤，梁中书第一个就不信赖。蔡氏如有这等心肠，母猪也会上树，并且就算甚么时候母猪真的会上树了，蔡氏也退化不出这等贤惠心肠。

大名府下辖着宗城、夏津、临清、清平、馆陶、冠氏、魏县、成安、莘县、内黄，加上首府大名，十一个州县一齐策动，府里县外，将那助国犒军、保障群众处所的笔墨，挨家挨户地投送。

短短三日工夫，刮来了铜钱一千三百万贯不足。大名府众衙官避开了梁中书，大师悄悄筹议了，还了蔡氏夫人一千一百万贯，其他二百余万，除了大师私分了一部分以外，皆藏入公库暂不入帐，以防蔡氏夫人食髓知味，分外索求，也算是有备无患。

豺狼浅笑，百姓哀号，卢俊义等人的黯然**正式拉开了大名府遭劫的序幕。

因而长长感喟一声，向凤姐道：“休要说了，你先回家禀了夫人，待散了衙我便回家。”

梁中书没法，只好先命令出榜安民，不准官吏再与百姓罗嗦。有那梁府仆民气尚不敷，仗着蔡氏夫人放纵，大名府附近不敢滋扰，就往四周分投，在远到处所县镇里狐假虎威，大肆私收索诈。处所上官吏只要阿谀夫人靠近人等喜好，那里把梁中书的令谕放在眼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见梁中书眉眼间的郁色都被酒气挡住了，蔡氏这才道：“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这里不消你们服侍了！”

大海浩大终有尽，贪婪众多却无涯。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一边笑，一边命下仆经心清算好菜，筹办好酒，为老爷设席拂尘洗尘。看看俱都安妥，蔡氏坐立不安，延颈鹤望，又命人催请了五六次。

固然有本无益，但蔡氏夫人的贪婪更炽，公开里思忖道：“若那一千万贯未付于梁山，现在老娘手里就是两千一百万贯了！”想到可惜处，又忍不住捶胸顿足了一番。

第二日进了大名府，梁中书顾不得回家，先直上公厩，伐鼓聚吏。大名府中众衙官都来拜见，梁中书大发雷霆，痛骂这些人苛虐生民，众官唯唯，只是推委道：“夫人追逼得紧，小人们安敢不从？”

再转念一想，本身毕竟是蔡氏的丈夫，就算一辈子守在官衙里，身后骨殖也得回家，倒不如就此借坡下驴，也省了那婆娘多少的口舌计算。

在父母官眼里，这些富人大户就是圈养的猪，养肥了就是要宰来吃的。如果连这点权力都没有，还称得上是民之父母吗？父母就是要予取予求，而后代是不能抵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