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马说
段景住痛饮一杯，以酒遮脸，鲜明道：“咱姓段的就是一盗胡匪，江湖上谁不晓得？老前辈不必替我讳饰——这匹‘照夜玉狮子’宝马，是小人从辽国枪竿岭下的辽主御营里顺手牵来的！”
郁保四笑道：“西席爷尽可将那些俗礼都撇开了吧！这两位，可都是大大的豪杰豪杰，慷慨豪侠，视珍珠如粪土，看仁义值令媛，若不信时，且入帐听某家细言。”
问起详情，才晓得本年玄月时，女真族魁首完颜阿骨打率部誓师于涞流河边，向辽国宣战，并获得宁江大捷和出河店之战的胜利。辽主大怒，整武备战，要翦除女真，兵荒马乱中，段景住趁虚而入，这才盗御马胜利。
段景住和皇甫端分歧。皇甫端善医马，这段景住却善盗马，曾家五虎想要交好过皇甫端，却更加不肯意获咎了这段景住，不然被他暗中算计起来，那但是叫人头疼。
危急时候，俄然来了一条背着金鞭的紫髯大汉，在客店入耳了此过后笑道：“幽州客欺我山东河北无人乎？”因而登门求见曾父老。
曾头市人久仰紫髯伯皇甫端大名，晓得是他来救场，无不欣喜过望。段景住却不平气，乜斜了眼睛道：“紫髯伯皇甫端又怎的？认不得我这匹马时，也不过是徒有浮名罢了！”
“想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引天策府神兵，打千万里斑斓江山都姓李，其座下宝马良驹就是‘狮子花’，别名‘拳毛?’、‘九花虯’、‘狮子骢’。诗圣杜甫在《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里写道：‘昔日太宗拳毛?，近时郭家狮子花’，此之谓也。为何‘狮子花’又有很多诸如‘拳毛?’之类的别号呢？《杜阳杂编》中记录：‘代宗自陕还，以御马‘九花虯’并紫玉鞭辔赐郭子仪。以身被九斑纹，号‘九花虯’。额高九寸，毛拳如麟。亦称‘狮子骢’，皆其类。’若不是郭子仪安定了安史之乱，功高盖世，唐朝宗又如何会把建国太宗战马的血脉名驹赐赉他呢？‘狮子花’由皇室走向人间，由郭子仪始。”
世人齐声应和，一同举杯，共敬段景住。
世人喝采声中，段景住长身而起，向皇甫端道：“小弟前番有言在先，能识此马者，小弟双手馈送，并不敢取一文——哥哥当父执乐，人才见地胜小弟百倍，此马合当送给哥哥，这满座的曾头市豪杰，都是见证！”这恰是：
通报姓名后，曾父老方知此人竟是博州东昌府驰名的伯乐大师紫髯伯皇甫端！这一下真真是喜从天降，曾父老因而大宴来宾，连段景住一起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以后，俄然请出皇甫端与世人厮会。
听郁保四话中有话，史文恭和曾家五虎都猎奇起来，当下请世人入帐，大师坐地说话。
听这段景住如此傲慢，曾头市的人不蒸馒头也非要蒸（争）这口气不成啊！因而展转相告，东西南北各处妙手纷至沓来，都争着要相马，谁知世人的眼力却比不上自负心那么高，竟没一人能认出此马出处。这一下自曾父老以下，世人可都是心急如焚——偌大的曾头市，竟然寻不出一个有见地的人来，另有脸自称是京东两路上最大的马市吗？若真如此，曾头市这个跟头就算是栽定了！
曾家五虎又是连连施礼道：“久仰高名了！”
段景住便嘲笑道：“如有本领，便将我这马儿的来源当场说破，何必弄这些玄虚？莫非是自知无能，要借机搞诈不成？”
曾父老虽不明其意，但还是派人取来两份纸笔。皇甫端将纸笔与本身和段景住一人一份，说道：“你我可在纸上各自暗书此马之名，然后交与仆人曾父老当场拆看。”
此言一出，世人皆惊，皇甫端赞道：“段兄弟竟然敢盗辽帝的御马，这番胆识，可真是非同小可——鄙人这里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皇甫端仓猝将段景住扶起，笑道：“我中华兼收并蓄，地大物博，能人高士，在所多有，这匹‘照夜玉狮子’宝马固然罕见，但曾头市多少英杰，岂有不知之理？只不过众前辈们谦抑，欲令我这个后辈成名，以是才故作不识，引我来此——段兄弟要赔罪求恕的不是我，而是曾头市的众位前辈才对！”
“此照夜玉狮子马血缘宝贵，直可追溯于唐朝，乃是当年唐太宗李世民宝马‘狮子花’血脉与唐玄宗李隆基爱马‘照夜白’血脉共同而成。”
这一来轰动了曾头市当家的曾父老。曾父老就寻见那段景住，扣问马价多少。谁知那段景住便放出大言来，说若曾头市有人能识得这匹宝马的来源，姓段的分文不取，双手将宝马奉于伯乐；若无人认得出来，想买者少于一百万贯时，免开尊口。
欲以奇策惊敌胆，先把神驹动众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史文恭道：“本日得蒙两位豪杰来临，蓬筚生辉，只可惜营中粗陋，不能昌大欢迎，实在是简慢了，惶恐惶恐！”
“名驹‘狮子花’和‘照夜白’本来都是皇家禁裔，但经历了一场安史之乱后，法纪废驰，两种神驹的血胤也流落到诸藩镇麾下，先人以‘狮子花’共同‘照夜白’，又得一名种，就是我们面前的‘照夜玉狮子’了！只可爱后晋石敬瑭无耻，甘当儿天子，认契丹作父，不但割出去了燕云十六州，还将这‘照夜玉狮子’良马也一起卖到了辽国，是以神骑流落入胡尘，今后中原人多不知不识，良可叹也！”
曾父老世人，闻言都看皇甫端，心下不免忐忑。皇甫端倒是胸有成竹，笑道：“这有何难？”因而来到马匹身前，手抚马身，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这一下，世人齐声喝采，彩声好悬掀飞了屋顶。段景住却兀自不平，瞪眼道：“你们呼喊甚么？或许他只是闻声过此马的名字，壮着胆量蒙出来的呢？若他能把我这宝马的来源都说完整了，我才服他！”
皇甫端则道：“我固然识得你这匹宝马的秘闻，但我若说东，你偏要说西时，却叫世人如何裁断？以是最好的体例，就是你我各书马名，然后劈面开拆，当着现场几十双眼睛，若真敢拆台者，必定身败名裂，被天下豪杰豪杰所笑！”
郁保四这才将皇甫端和段景住的来源一一申明，提及结识的颠末，还挺盘曲呢！
世人行礼。曾涂问道：“段兄弟号称‘金毛犬’，莫不是来自于桃园豪杰三结义之所——涿州的那位段景住吗？”
席上曾父老问道：“如此神驹，却不知段兄弟是从那里得来的？”
曾头市世人自曾父老以下，听皇甫端如此顾及他们的面子，都是感激到十二万分，见段景住又向世人这边深深拜倒，曾父老仓猝抢上扶住，叹道：“一帮老朽，那里能受得住新秀英杰之拜？懦夫快快请起！”
这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只听得众爱马之人如痴如醉，段景住亦是心折口服，当筵拜倒于皇甫端面前道：“想不到皇甫哥哥如此高才，这‘照夜玉狮子’的真正来源，连小弟亦是初次听闻——小弟还觉得这宝马是辽国皇室世传之重宝，本来竟也是源自于我中华——想小弟坐井观天，小觑天下有识之士，思之岂不成笑？这里向哥哥赔罪，还请皇甫哥哥恕我！”
在皇甫端的调和下，曾头市和段景住相互知心，再无芥蒂，因而重开宴席，世人再坐纵情喝酒。
段景住壮其言，不由得回瞋作喜，拍案喝采，因而他和皇甫端各自暗书马名，送到曾父老案头，在众目睽睽下翻开看时，两张纸上不约而同书着五个大字——照夜玉狮子！
段景住的姿势言语间固然无礼，但皇甫端听着也不活力，只是请他将宝马牵到筵前，又叮咛道：“拿两份纸笔来！”
段景住得郁保四先容后，抱拳向史文恭与曾家五虎施礼：“小人见过神将与五虎了。”
本来曾头市有京东两路最大的马市，数天前俄然来了个幽州涿郡人，就是金毛犬段景住，他牵着一匹好马，一表态便颤动了整座阛阓。那匹马雪练普通白，浑身高低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似鹿还依草，如龙欲向空，乃是一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翻山渡水如履高山的宝马良驹。
段景住点头道：“涿州恰是小人故里！”
“而那‘照夜白’，则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座骑之一。《明皇杂录》有言：‘上所乘马有‘玉花骢’、‘照夜白’。’《开元记》也有记录：‘‘照夜白’，封太山回，令陈闳图之。’同时，曹霸也有关于‘照夜白’的画作传世——《画鉴》有云：‘曹霸人马图，红衣美髯奚官牵玉面骍，绿衣阉官牵照夜白。’以是杜工部在《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里还写道：‘曾貌先帝照夜白，龙池旬日飞轰隆’——两种神驹，由诗圣杜甫第一次在诗中将它们连络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