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卷 土重来
黄文炳叹道:“山藏一鸣惊人鸟,潭养千年蜕骨龙。此公子之潜龙之用也!”
韩滔大笑道:“姓吴的!咱本是美意,才尊称你一声吴大人,你倒真拿着客气当作运气使了?既如此,放马过来!我倒要看看,吴大人恼起来后,要如何叫我在方天戟下做鬼!”
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听了,自告奋勇出列道:“启禀大人,韩滔那厮,曾是小将治下,我为兵马都监,他做团练使,是以深知其人技艺真假。本日可贵他来营前送命,小将愿走马出阵,或阵斩或生俘,必取韩滔以献大人。”
祭奠过后,大名府军士气猛振。梁中书临淄水安营,传下将令,命八部都监领本部人马速来淄水取齐,共进青州,剿除呼延叛军。
谁知调令发到凌州,却被凌州知府那边驳了返来。回文中抱怨说凌州现下匪患各处,两位团练忙着护城剿灭,兼顾乏术,请梁大人缓调如此。
河北大名府,梁中书在城头看着南来的白雁,暗中自语道:“杜工部诗云:故国霜前白雁来,副本日之谓也。”
韩滔自鄙人马,割了吴秉彝首级,勒逻骑缓缓而退,随吴秉彝出战人马,俱都惊得呆了。好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跟头把式地回报梁中书道:“吴都监临阵中了奸计,反被韩滔斩了头去!”七都监面面相觑,兔死狐悲之余,皆有胆落之色。
当下嵩州兵马都监周信便身先士卒,出列禀奏了一番曾头市之变。梁中书听了跌足道:“唉!未斩贼兵,先折臂膀,做的这是何事?他们两个公公一时胡涂,你们怎的也不劝着些儿?”
五人叙话时,西门庆目送天空缺雁飞过。
见他大惊小怪,梁中书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筋:“怎的了?”
自与西门庆别后,梁中书没了蔡氏刁婆的掣肘,在大名府大展拳脚,吏治为之一新。有受了打击的蔡氏弟子故吏去求主子庇护,皆被冒牌的李瓶儿喝叱出来,梁伟锁在一旁遮护着,将一座梁府打理得铁桶普通——乱人只说蔡氏转了性,谁能想像获得,现在的梁府已经换了女仆人?
梁中书命李成点校八路兵,见能战者少,混饭者多,心中愀然不乐,暗中思忖道:“想不到我大宋之兵,竟然积弱到如此境地!今后万一边上有警,却当如何?”
梁山风波静后,阮铭川聚义厅前请辞,愿回石碣村为民,晁盖宋江各式挽留不得,只得厚赠金帛。阮铭川皆不受,只笑道:“一舟一一钓钩足矣,何必多求?”言罢飘然自去。
八路兵马都监接到将令,晓得他是蔡太师半子,不敢怠慢,自凌州驻地拔营而来,少者五六千人,多者七八千人,都来辐凑于梁中书麾下。
单廷珪道:“世上只要民给官送礼,哪儿有官给民送礼的事理?大人若送礼往曾头市,没的坏了端方,反惊了他们!若曾家民气里头存了疑时,功德也办成好事了!”
梁中书听了大喜,便令吴秉彝出阵。吴秉彝披挂上马,提方天戟径出营门,大呼道:“韩滔慢来,可还认得某家吗?”
梁中书看在眼里,愁在心上:“如此懦兵,如何破得梁山草寇与呼延叛贼?只盼曾头市义兵早来,解我心上倒悬之苦!”
阮小五瞠目道:“雄城大郡?这个……”
大名府中安排好了诸事,梁中书与李瓶儿依依惜别,留大刀贵显保护城池,本身带领天王李成,引精兵一万,重入青州。
梁中书听了甚喜,又写了一封信,备了厚礼,让单、魏二人带去。
临淄水时,梁中书峨衣高冠,亲身设祭,祭奠畴前阵亡在这里的士卒,读祭文曰:“维大宋政和四年秋玄月廿六日,领河北四镇留守使、为国讨逆平叛总管梁世杰,谨陈列祭,享于故殁王事河北将校亡者英魂曰:我大宋官家,慈怀五帝,明继三皇。何有呼延作叛,怎容梁山放肆?我奉钦命,问罪遐荒,起七萃云屯之士,列六郡鱼丽之裳。兵锋锐兮,惊鬼神之肝胆;杀气烈兮,销日月之辉光。貔貅壮兮,震奸邪之眼目;公众顺兮,献升斗之食浆。何期蛇虿流毒,鬼蜮无方,致令豪杰命殒,义士身亡。将因箭矢所中,难执玉印,校由刀斧所击,失却明珰。魂掩墓穴,魄归长夜,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然胜负战阵之用,胜负兵家之常。挂我延陵之剑,痛我崤山之殇。卷土重来,五军皆怀哀愤;挟仇再至,八阵俱列激昂。淄水英魂不远,地府受我献觞:随我旗号,享袍泽之敬奉;伴我部曲,受骨肉之蒸尝。壮我金鼓,破逆贼而克捷;悦我笙笛,奏凯歌而回籍。献俘虏于太庙,登天子之明堂,荫妻儿以封诰,受廪禄之米粮。镌事金石,千秋不朽;书史竹帛,万古流芳。聊表丹诚,敬献祭奠,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阮氏三雄终究反应过来,三人俱是精力大振,齐齐向西门庆拜倒,宏声道:“愿效死力!”
吴秉彝喝道:“韩滔!你背反朝廷,怙恶不悛,还敢在我面前花马调嘴!若听我良言相劝,就此上马束手就缚,还见得畴前的情分;如若不然,惹得老子恼起来,叫你在方天戟下做鬼!”
一听此言,八个兵马都监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洳州兵马都监马万里道:“大人何不请宫、道二位监军前来扣问详细?”
梁中书听了不乐:“义兵不来,如之何如?”
这两天里,八都监目睹梁中书营里号令严明,非本身一众稀松人马可比,心下已经暗怯,现在看到他不怒自威的模样,更加心惊,都暗里考虑道:“他是蔡太师半子,又是我们头上该管的主官,阳奉阴违惹急了他,没的白亏损,还是灵透些好。”
读罢祭文,梁中书放声大哭,极其痛切,情动全军,无有不下泪者。
梁中书听了这事理似是非是,似非非非,一时也顾不上计算明白,只好先任笔据廷珪、魏定国二将空着四只手去了。这恰是:
阮氏三雄拉了黄文炳来见西门庆。阮小七抱怨道:“四泉哥哥忒也情薄,铭川兄弟要走,你也不挽留一声儿,没的冷了众兄弟的心!”
单廷珪却惊道:“大人,这可使不得!”
西门庆与黄文炳相视而笑,眼望长空,直指天南,悠然道:“莫非我们梁山只能困于此水泊中,竟毕生无出山之日吗?”
略一思忖,眉头又伸展开来,当下传令:“调凌州两个团练使单廷珪、魏定国来见!”
过了两天,亲随回报,说曾头市那边欢迎得甚好,听到是畴前的梁大人返来了,都额手称幸,并向大人问安献礼。但说到引兵助战,现下倒是马驹滋长的关头时节,一小我恨不能分红两半个来用,即便如许,还是捉襟见肘,唯恐误了朝廷贡马的额数,是以实在抽不出人来助阵,还请大人包涵。
韩滔听到熟谙的声音,转头笑道:“我道是谁,本来是吴都监!一别三月,物是人非,大人可安好吗?”
信使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呼家将探马来窥营。有小校见得清楚,仓猝报入中军帐——“禀大人,我们营外来了呼延军的百胜将军韩滔,带了二十余骑人马,绕着我们营盘四下里乱看。”
八都监你眼看我眼,还是邓州兵马都监王义道:“两位监军起了兴,谁敢禁止?大宋只要监军管武将的,那里有武将敢管监军?”
蓦地想起一事,问八都监道:“怎的不见前回义勇营人马?”
吴秉彝听了,气得七窍生烟,欺韩滔技艺不及本身,大呼道:“姓韩的,我若引多兵欺你,也不算豪杰!我且单人独马,前来与你一战,是男人的,休走!”
不过这点儿小事还难不倒梁中书,他一封五百里加急的公文送到东京开封府枢密院,枢密院的衙官们晓得他是蔡京半子,那里敢怠慢?孔殷回文,以一封公文调令,调单廷珪、魏定国二人往梁中书帐下正式听用。
梁中书见单廷珪、魏定国二人也不来,细心一想后笑道:“必是他二人和曾头市扳厚,两个监军大大获咎了曾头市,连带着两个团练使也恼他们。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我这个总兵的人却替那两个阉货受了委曲。”
见梁中书其意甚诚,魏定国道:“若前前任主事官儿都象梁大人这般,也不会闹得义民离心了。大人既厚情,小将那里敢辞劳苦?这便往曾头市做说客去!”
因而,梁中书决定二进青州,与西门庆正大光亮地交一比武。他就不信了,在岳丈的眷顾下,朝廷八路精兵齐聚,由本身居中提调批示,用心之余,还拿不倒一伙失道寡助的山泽草寇和反贼吗?
梁中书听了,一时也哑口无言,思忖半天后,挥毫写了一封诚心的手札,令亲随备了礼币花红,给曾头市那边送了畴昔。
听了这话,吴秉彝内心发慌,手上更加遮拦不住,急回马要走时,却被韩滔暴喝一声,丈八枣木槊锋芒尽吐,破甲摧心,一槊将吴秉彝由后到前捅了个对穿,两膀叫力一抖,吴秉彝死尸摔入灰尘。
韩滔大笑道:“如你所愿!”纵马来迎。
梁中书一听这马万里说的公然切题万里,现在哪个不晓得宫、道二寺人去监关胜之军,成果连带着厥后的两万禁军,一起全军淹没,宫、道二寺人就此绝了音信,有人说他们被梁山杀了,有人说他们腿子长,早跑回东京开封府去了——相较之下,梁中书倒是坚信那两个阉货临阵开溜逃回东都城是正理。
经梁中书大力清算,大名府气象一新,万民百业略有买卖。火线既然安宁,梁中书的目光又转到了青州——他是朝廷钦点的平叛总批示使,呼家将一日不除,他一日不得安逸。
这一回,单廷珪、魏定国二人推无可推,只好做了决死的筹办,来淄水边拜见梁中书。见面以后,才晓得梁中书并无难堪二人之意,反而成心托二报酬使,去请曾头市义民再来助阵。
黄文炳也道:“鄙人连日与阮君深言,知其人学问磨砺于世事,实为大治之材。公子欲成前所未有之盛事,何故见贤不纳?吾窃为公子不取!”
当下征尘影中,两马回旋,丈八枣木槊和画杆方天戟并举,战三十余合,吴秉彝悄悄胆怯——“韩滔这厮,怎的技艺竟然大涨了?”
本来单廷珪、魏定国命部下假扮了呼延兵,在凌州大开杀戒,将八都监落单的害民兵马砍了个痛快。事情固然做得隐蔽,但单、魏二人到底心中有鬼,接到梁中书的调令后,唯恐是调虎离山、高山擒拿之计,是以去寻凌州知府,将四下里的贼情夸大其词了一番。知府是个懦善人,一听之下唬得魂不附体,那里肯放他二人分开?因而一力包办,将梁中书的调令推得一干二净。
西门庆笑道:“众兄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阮君心高气傲,他因官军细作之计上山,却见疑于人,心中常怀耿耿。本日退隐,乃自屈以证明净也!欲得其人出山,当托以雄城大郡,令展其才,空口相请,又有何益?”
通家逆伦缺孝子,举国**少良臣。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因而梁中书把脸一沉,喝道:“现在两位监军下落不明,如何能召来咨事?军情告急,尔等若敢有瞒,休怪本官不顾脸面,军法无情!”
韩滔仿佛看破了他的心机,长笑道:“姓吴的,在陈州时,你妒贤嫉能,人皆下之,我假装技艺寒微,恰是保身之道——本日战阵之上,你却来尝尝?”
这类白雁在当代已经属于灭尽植物,其形似雁而小,色白,秋深则来,来则霜降,河北人谓之“霜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