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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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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她不是活得好端端的吗?

这残废了整整十年的人,现在还能当甚么将,领甚么军?

与沈令蓁一道消逝的,另有她的贴身婢女,以及刚巧路过桃花谷的,她的姑表哥薛玠。

至于指婚的启事,满朝皆知,便是霍家次子暮年闲来无事,在边关的风水宝地栽了一片树林,经年后大树参天,刚巧抵挡了本年孟春西羌族马队的入侵,是以论功受赏。

局势严峻,连带轰动了圣上,禁军出动,四周搜索,邻近二更才终究在城外深山的山洞找到血溅满襟,昏倒不醒的沈令蓁,将她送回了国公府。

顿时将军拍剑去,不破楼兰不留行。何日晓,吾心殷殷。

“既是仇人,天然要寻。”赵眉兰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指着木施问,“这披氅便是那人的?”

“阿娘晓得,只是想不通仿你笔迹之人是何企图。若说是构陷你与人私通,却也没有事理。”

沈令蓁笔下的兜鍪镶云龙纹,嵌金凤翅,顶上缀一只与那件玄色披氅上一模一样的矫翼之虎。

却不幸合法韶华的沈令媛,做了沈家十五年的掌上娇珠,今后便要到萧瑟之地喝西北风去了。

沈令蓁再次低头望向绢帕,那金光奕奕的“愈”字,另有词中与“殷殷”并列的“留行”二字刹时映入视线。

赵眉兰转而问起那人的面貌及穿戴特性。

赵眉兰面色转冷,拿起大氅细看,见衣角处绣了一个疑似家属徽记的金色图样:一只矫翼之虎。

“阿娘此话怎讲?”

种树种出个天仙媳妇儿,那霍二郎倒是羡煞旁人。

“他头上兜鍪遮得严实,瞧不见脸。听声音不像我认得的人。”

是二十七年前赤胆忠肝地尽忠前朝末帝,与当今圣上兵戈相向的虎狼将门!

以是开初,沈家没有张扬此事,只和薛家悄悄派了人手去寻,不料傍晚时分竟找见了沈家婢女的尸首。而薛玠却好端端回家了,一头雾水地说,绝没有作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行动。

沈令蓁百思不解,展开绢帕,想瞧瞧别的蛛丝马迹,翻个面又看到两行字。

说这望门沈氏大房的独女,生得仙姿玉貌,又才情横溢,另有个爵至国公的爹,受封镇国长公主的娘,本该是事事顺利的快意命,却被指了门不利婚事,许给了边关那双腿残疾的霍家二郎。

沈令蓁点点头。

这统统,恐怕只要找到绢帕的仆人才气解惑了。

赵眉兰从袖中取出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天青色绢帕来,摊给她看:“那这笔迹呢?这绢帕是在那件披氅里找到的。”

这词上阕提及的“玉塞”和“阳关”是旧时河西一带的两道首要关隘。但早在十年前,河西就已不是大齐国土,其间关隘也随之烧毁,现在哪来的“烽火”?

《霸王与娇花》

眼看四月十七婚期将近,国公府屋漏偏逢连夜雨——沈令媛失落了。

难为老国公堆了满面笑容,脸上每一道褶子却都分清楚明写着——王八念佛,你爹不听!

这就奇了。

英国公这才松了口气,放心聆听长公主赵氏的教诲去了。

河西洲头春草绿,经年去,今已蓁蓁矣。

大费周章地造了块绢帕,却讲来一段胡言乱语的故事,别说少不更事的沈令蓁,即便夺目纯熟如长公主,也猜不透此中玄机。

英国公沈学嵘垂着脑袋讷讷站在一旁,闻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木施上那件血迹斑斑的玄色氅衣,神情一样有些费解:“禁军找到殷殷时,这件披氅正盖在她身上。”

沈令蓁探身一瞧,见绢帕左下角用金线绣了一个“愈”字,上方则是两行墨迹已然发旧的梅花小楷——

霍留行少时虽也曾金戈铁马,交战疆场,可还未及介入将军之名,便在十七岁那年于一场北伐战事中为关外西羌人俘虏,幸运逃出世天后废了两条腿,而后余生都须倚靠轮椅度日。

她皱起眉:“这徽记是哪家的?”

“其人名‘留行’,表字‘愈’。”

不怪夙来好脾气的国公爷在褶子里如许动粗。假如霍二郎单是个残废,沈家也认了,可那霍氏是甚么人家?

因沈令蓁得老天偏宠,天生影象力过人,凡是过了耳目的,等闲便能记着,赵眉兰便命主子取来笔墨纸砚,让她将那人的伤疤形状及穿着、佩剑款式一并画上一画。

爱不敢言,早早逝去的女人和一片赤忱报家国,功成名就却抱憾毕生的将军,这凄苦的风月故事倒叫旁人唏嘘——如果词中不是提到了“蓁蓁”和“殷殷”如许的字眼。

赵眉兰当然晓得这不是沈令蓁写的。

薛玠与沈令蓁自幼了解,原也是英国公相中的良婿。他是以狐疑,这小子所谓的路过并非当真刚巧,而是与他家闺女策划着私奔了。

这一组行楷漂亮矗立,正锋遒劲而侧锋妍美,入木三分又张弛有度,明显不是她的笔迹,且墨迹相对方才那两行也新上很多——

“这是女儿的笔迹……”沈令蓁朗读一遍,惊奇道,“但毫不是女儿所写!”

沈令蓁回想着道:“身量相称颀长,高我一头不足,若要说特性……他曾在洞中措置伤势,我见他锁骨下方有块瘆人的旧伤疤。另有,他的佩剑也有些独特,如此凶煞之物,竟雕了莲纹,镶了佛珠。”

沈令蓁刚解了渴,就见母亲来了:“阿娘……”

可大将军为武职极峰,位列三公之上,大齐建朝至今始终空缺,真要出了这么个位极人臣的将军,赵眉兰身为长公主怎能不知?

两个孩子,一个流着新朝的血,一个背着前朝的债,哪怕霍氏驻边多年,被西北的黄沙磨平了反骨,这也毫不是桩好姻缘。

她往里一摸,从暗层中取出一块绢帕,展开一瞧,不由大惊失容。

接下圣旨后,沈令蓁连着几日闭门谢客,郁郁不乐,这一天,英国公思忖着带她去城外桃花谷散心,哪知他不过忽视稍顷,女儿就不见了。

薛玠一气之下单独奔马拜别。她则在返程中遭受一伙贼人,被掳上了马车。

沈令蓁虽不喜这桩婚事,却惊骇触怒圣上,缠累两边家属,当场回绝了薛玠,也是以与他不欢而散。

玉塞阳关烽火起,虏骑入河西。春不见,芳草离离。

但沈令蓁本日清楚只穿了一身袄裙出去。再说看这氅衣的大小与式样,本来也不像女人家的衣物。

这下可急坏了老国公。

她与这个姑表哥向来靠近,便依言支开阿爹与侍从,只留了一名婢女在身边,前去赴约了。

“殷殷!”

再看下阕,不难猜出这是一名暗慕将军的女人所写。可沈令蓁整日待在深宅大院里,又从哪交友来甚么将军?

沈令蓁做了一宿的浑梦,晨光熹微之际醒转过来,头昏脑涨得几乎不知身在何方。

沈令蓁被呵叱得肩膀一颤,这才将与薛玠有关的颠末照实交代了一遍。

她怔愣着道:“您的意义是,这两首词指的……恰是我与霍二郎?”

想到这里,沈令蓁被一声“四女人”唤回了神态。

沈学嵘点头表示不知。

沈令蓁年纪虽小,却已于书画一道小有成就,一手梅花小楷用笔精到,风味自成一派,连她本人都没法否定,这笔迹实在仿得太精美了些。

“他伤势那样重,能去那里呢?”沈令蓁喃喃着,切切握住母亲的手,“阿娘,我们得从速派人去找找。”

“你可认得这位仇人?”

赵眉兰快走几步,到榻前坐下,拍了拍她的肩:“我的好殷殷,没事了。”安抚了女儿几句,她问,“殷殷,昨日究竟是如何一回事?你出行侍从数众,怎会出如许的岔子?”

沈令蓁点头道:“阿娘,我再不肯出嫁,也不至于与旁人有如许的私交啊。”

“那名与我一道在山洞中的,身披甲衣,头戴兜鍪的男人。”

医士替她诊过脉,说她身上仅仅几处轻微擦伤,昏睡是吃惊发热而至,不久就会醒转。

那男人将她救下后,带她避入山洞,因见她身上衣裙被波折磨烂了几处,便解了披氅给她遮挡。

赵眉兰暗叹一口气:“那你厥后又是如何脱身的?”

“甚么拯救恩公?”

*

第一章

看这上乘的绣线与绣工,非高门贵族不能出,而“虎”又多数意指将门。但以两人这等身份,以及历经两朝的博识见闻,却竟都不认得这个徽记。

提到这个,沈令蓁蓦地抬首:“阿娘,我的拯救恩公呢?”

试问汗青当多少?何必留取身后名。不若长醉南柯里,犹将死别作生离,醒也殷殷,梦也殷殷。

这事竟是更加古怪了。

服侍在旁的婢女见她醒了,立即叫人去请长公主,又斟了盏水,喂她渐渐喝下。

昨日她与阿爹到桃花谷不久,薛家的仆人悄悄递话给她的贴身婢女,说薛玠有要事与她相商,约她暗里一见。

文/顾了之

“你可知那霍家二郎叫甚么?”

既是端庄的未婚夫婿,“私通”一说也就没有事理了。

画一成,赵眉兰又是一惊。

这等将家属徽记雕上兜鍪的殊荣,毫不是浅显兵卒可享,乃至普通将帅也不能。如此职位,鲜明已堪与大将军比肩。

可若说是十年前,当时沈令蓁才几岁,又懂甚么男女之情?

英国公初见女儿情状,差点吓厥了去,细心察看才发明,那淋漓的血只是沾湿了她的衣裙,并非从她身上来。

只是世人怜悯归怜悯,最多也不过关起房门暗自嗟叹。灰尘既定,皇命难违,扒开天窗还得亮着眼说瞎话,拱手向英国公道一声“恭喜恭喜”。

大齐建元二十七年春,汴都城的权贵们都在可惜一名女人。

可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查清楚,赵眉兰又哪有表情数落弄丢女儿的丈夫,只是眉头紧蹙地坐在沈令蓁榻前,好一会儿才吭声:“那大氅是谁的?”

“殷殷”是沈令蓁的小字。

圣上当年心慈留了霍氏满门也罢,现在又是为哪般?

她回过神来,又细细念了一遍词,想这能够是那位将军多年后远征返来,因已与心上人阴阳永隔,无缘与她劈面互通情意,故而在绢帕上留下的回应。

沈学嵘说:“等殷殷醒来,问问她就是。”

沈令蓁心头陡地一震,蓦地间感觉眼眶发胀泛酸,像莫名其妙要落下泪来,可这打动转眼即逝,一刹过后便又消逝无踪了。

非论如何推断,这首词都不该是女儿的手笔。赵眉兰之以是多此一问,不过是想确认笔迹。

只是这么一来,这词却变得更讲不通。

沈令蓁方才还是泪涔涔的委曲模样,一听这话,目光连连闪动:“是我一时贪玩,走远了……”

到了谷中偏僻一角,才知他是为她婚事而来,说有一战略可迟延她的婚期,只要她点头,他马上开端打算。

搁到灯下一照,绣线在烛火下金光烨熠,泥尘难掩其色,看来不似凡品。

赵眉兰想了想,细心收拢绢帕和画像:“寻人的事交给阿娘来办,你且好生歇养。”

且这指婚人,恰是再高贵的英国公与镇国长公主都没法违逆的当今圣上。

“女儿未曾体味。”

连同二房一起算行第,她在沈家这一辈的女人当中年纪排第四。

但赵眉兰却说:“禁军只在山洞里寻到你一人。”

当时那掳她的马车驱得缓慢,她嘴里被塞了棉布,呼天不灵,叫地不该,压根不知被带到了甚么天南地北之处。幸而有一名过路美意人拔刀互助,拼了性命与贼人恶战一场,这才叫她得以脱身。

赵眉兰点点头,叠拢大氅时却觉指下触感有异,氅衣内侧仿佛缝了个暗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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