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测字

那三爷神采不善，皱着眉，大喇喇往他跟前一坐：“新来的吧，你眼还挺贼，认得爷！你这摊儿，一天起码得交五个铜板的地盘费。”

本来这类人丁买卖，你情我愿，在京中都属平常。

丑婆婆在旁笑着插嘴道：“传音入耳，这你可学不会。”

此时听丁巳一番言语，心中有所动，又不想将帮中之事在大街上说，略收起惊奇之意，淡淡道：“你小子倒是挺能瞎掰的，你住哪儿？”

丁巳一愣，晓得这是要上门拜访之意，往人群中一瞄，见阿秀一点头，嘻嘻笑道：“小的就住在柳树胡同鲁府中间的歪脖儿槐树旁院里。”

丁巳苦笑着，甩甩袖子，卷起摊儿，往柳树胡同内走去。

他乃京中三大帮之一京帮的三把手，前几日有个乡间地痞在京帮赌坊欠了债，被京帮收了他几十亩田抵债，这小子为了祖田，情愿以妹抵债。

丁巳暗叫不妙，正筹办卷摊儿走人，身后传来一声大喝：“测字的小子！”

这是丁巳在柳树胡同口摆摊儿测字的第五天，胡同口一条陡峭的城中河，清平河穿流而过，河上一座三孔石拱桥，连接城南城北，是上都城中闻名的望柳桥，更是上京南城门往城中最富强的正阳坊所去的必经之路。

一面说，一面举起粗糙的大手，比了五个手指头。

丁巳带着笑，眼皮子下却没有恭敬的意义，坐回河堤石条上：“三爷，您看我这儿摆了三天都没五个铜板儿呢！还得三爷多提携提携，先容点买卖，等丁某挣了钱，天然要贡献三爷。”

丁巳喜道：“能够开端了？”

听着丁巳的话，三爷的倒八字眉垂垂放平，大嘴微张，眼中有不成思议之意，他本来只是表情烦躁，见这测字的，随便测测，想刁难此人一番，没想到，他甚么都没说，此人竟将贰心中所忧之事，猜了个八九分。

领头一人头扎赤红一字巾，两撇倒八字粗眉，一双青牛眼，肩膊细弱，腰间插一柄弯刀，恰是这一带人称三爷的地头蛇，在京中很有权势，四周行人纷繁避开。

丁巳的算命测字摊儿每日也能有几个铜子儿的买卖，他喜好凑热烈，扎堆头，没事儿就跟人闲谈，在这一带也混了个眼熟。

三人正聊着，忽听“咚咚咚”叩门声响起。

本来是来测字的，丁巳暗松一口气，固然阿秀给他的银票足足有五百两银子，租了宅子还绰绰不足，但拿来交这莫名的地盘费，他是千万个不肯意。

阿秀面色安静，毫无反应般，先道：“这宅子不错，合适你的身份，既是有本领的算命高人，也不能住得太寒伧。”

他指了指丁巳身后测字算卦的条帛：“这玩意儿我就先抗走，等你拿铜板儿来赎。”

三爷歪着嘴，摸摸下巴短须：“你算算我要问何事？”

有人建议他以此为名，趁机扳倒二爷，但他也无非常掌控，踌躇不下。

这日午后日头正盛，他背倚着一颗大柳树打盹，忽前面摊贩中起了一阵骚动，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往前看去，见一队人往这边走来。

阿秀道：“明天我在这里看着，若此人可用，我们就助他一臂之力。只是，那柳府乃有去无回之地，你真不惊骇？”

为此女子，他与二爷辩了几句，二爷本就为帮主之位与他有隙。老帮主退位期近，论资格，二爷在他之前，论名誉，他却略有胜出。是以，二爷以为此事乃他决计针对，两报酬此闹到明面上，乃至隐有动兵戈之意。

“恰是，此人乃京帮三把手，传闻和京帮老二为争夺帮主之位，很有过节。”

“那三爷想问何事？”两个字，更难明，丁巳策画着，如何给对于畴昔。

日日人来人往，路边闲摊儿也多，挑担儿的货郎，烧饼摊儿，卖珠花儿的，磨菜刀的，杂耍卖艺的，沿河堤一字排开，呼喊声还价声此起彼伏。

京帮在上都城也算是权势不小，与官宦权贵爷多有来往，二爷哪会把个穷秀才放在眼中。

这是一间浅显的三进五架宅子，共十五间房，在这上都城中，并不算大。

三爷感觉不当，现在是秀才，万一来岁春闱，一跃龙门变举人，那就是有了官身之人，强抢官妻，就不是小事了。

只好强着笑道：“三爷请说。”

围观人群中，看得懂的，晓得这测字的小子是说准了，三爷是要上家门拜访呢！

手一挥，身边男人拿了丁巳测字的条帛，一行人便分开了。

正冥思苦想，耳边穿来细语声，贰心头一亮，抬开端来，见人群中多了一张熟谙的丑脸，顿时结壮下来，清清嗓子，坐直身子，敲着白纸道：“黄字有田有土有人，想必此事中报酬乡间农夫；雀子拆开来少佳，少年才子，为少女；黄雀，擅鸣，口舌之意。又有言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三爷想是为一乡间少女，与人有口舌之争，此事若措置不好，则有闹大之嫌，且难以预感结果，倒不如学黄雀在后，坐等收成。”

丁巳引着阿秀与婆婆进到屋内，先带二人四下转了一圈，回到前院正厅坐下，欢畅道：“徒弟来得可真是时候，再晚一点，门徒这三脚猫的工夫就要露馅儿了。”

“对了。”丁巳猎奇问道：“徒弟刚才那传话之术，叫甚么？”

丁巳晃着脑袋，本来脑袋不大，只是身子太瘦，显得一颗大头晃闲逛悠，道：“既有徒弟金言，我还怕甚么？”

三爷睨着眼，四下打量一圈儿，听头顶柳树上有黄雀喳喳鸣叫声，遂道：“就黄雀两个字。”

四周摆摊儿的、行路的，见三爷要测字，纷繁围拢过来。

这地痞妹子姿色上佳，二哥一见到，就欢乐万分，想纳为小妾。只没想到这女人倒是个硬头货，宣称与个本土穷秀才有婚约，誓死不从。

虽为江湖帮派，也要遵循江湖端方，与官府两不相犯，乃是端方之一。

随即又愁起来，他这半吊子算卦，能不能准，全凭运气，事光临头，也不能说不测，直接砸了本身招牌。

丁巳强装平静，在纸上写下黄雀两字，心中却敲起了小鼓，是从黄字开端掰呢还是雀字开端掰？

阿秀点点头：“恰好借三爷的口，将你立名，你方才路上说他是京帮中人对吧？”

丁巳转头，赔笑道：“三爷，您怎的亲身来了，没在家歇个午？”

丁巳自傲满满地摇点头：“徒弟看我但是短折相？”

三爷不再多说，扯了地上白纸，揉成一团：“你算得不准，那条帛我先拿了，明日歇摊儿凑钱去吧！”

三爷八字眉一挤，恶相更甚：“你小子，我还式微到好处呢，你倒想凑趣上了！如许，你给我测个字儿，准了，就先免你这些天的地盘费，如果不准。”

阿秀嘴角微微一动：“长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