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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求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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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父老知被服,五世父老知饮食。姜家的饮馔不算差,食材不乏一些可贵的水陆奇珍,但是与列鼎而食的人家比起来,厨子的技术就有些平淡了。

钟荟只在荀家尝到过这么肥腴的螃蟹——钟老太爷感觉暴殄天物有伤天和,以是钟家虽有“变一瓜为数十种,一菜为数十味”的巧厨子,却平空变不出肥螃蟹来。

“阿婴晓得母亲疼我。”钟荟故意也学三娘子撒撒娇,把戏演得真一些,到底身子僵着死活做不出来,只得作罢了。

“……”

她竟日闲闲地斜倚着,想起来便翻一页闲书,拨弄两下琴弦,写几笔字,偶然连这些都懒怠做,只是望着天涯流云或是绵绵细雨就倏忽过了半日——也不是甚么都不做,二娘子的嘴还是很忙的,小厨房每日绞尽脑汁翻着花腔置备时令果子和糕饼,直把个厨娘愁得头发都挠秃了一块。

“阿婴是不是闷坏了?”曾氏驯良地执起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前,“阿娘看着气色倒好多了,天也垂垂和缓了,白日莫拘在院子里,去园子里玩玩,跑动跑动,归去上学倒不急在一时,毕竟将养好身子最紧急,落下病根是一辈子的事。如果怕夫子见怪,阿娘去替你说道。”

蒲桃去了未几时,便提了个五层的食盒返来。

也不知此生是否另有机遇晤着亦敌亦友了一辈子的卫七——说是一辈子,这一辈籽实在不算长,且于她是一辈子,于卫七却只是个开端罢了。

蒲桃把最后一个镂银小盅放下,翻开嵌水晶珠的小盖,内里还嵌着个白瓷盅,“昨晚的七宝羹还剩了一盅,奴婢见您用得好,便也一起取了来。”

外间无人晓得,这钟十一娘的才学倒有一大半是被卫七娘逼出来的。

“莫知以学愈愚,是亚圣孟子所言。”三娘子对劲地抢白道。

“啊呀看看卫家小娘子这乌油油的头发,我们十一娘也不知怎的,发色黄不说,还稀拉拉的总不见长……”——这个还是她亲娘。

变作姜二娘后,钟荟终究得偿所愿地“偷得浮生半日闲”,感到世上绝无更美好的滋味,想来高山登仙也不过如此了:

那话是如何说的?“人生莫如闲”。钟荟重活一世算是对此深有体味。

见贤思齐不是这么用的哎,钟荟心说,她这三mm挺会往本身脸上贴金。

“枇杷从南边运过来有些光阴了,奴婢见皮已有些发黑,便没有拿来,”蒲桃一边翻开食盒,将吃食一样样摆在案上,一边说道,“这些青枣倒还新奇。”

常常提起卫家七娘子,钟荟就要平空生出多少既生瑜何生亮的嗟叹。

每年秋风起时,荀府便大开赏菊宴,届时京师辐凑,佳宾盈门,宴上的一篓篓膏蟹都是从江南运来的,年年都要跑死几匹快马。

“你看那卫七娘,声容吐属多么端雅,何尝如你这般手脚不断似个猢狲……”

因而翌日按例去继母院里存候的时候,钟荟便让三娘子吃了一惊。

“对!对!就是这句!三mm公然是饱读诗书,”钟荟赞叹着,脸上暴露七分钦羡三分落寞来,“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能像三mm那样出口成章就好了。”

“阿娘,既然阿姊见贤思齐,故意长进勤奋,那就让她与我一起读书罢,”三娘子抱着曾氏的胳膊,埋头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好不好嘛,我也想同阿姊一起上学。”

钟荟摇点头道:“这些光阴女儿因病不能外出,反倒因祸得福,因着百无聊赖,便只能读书解闷,虽因资质驽钝一知半解,却也获益匪浅,反躬本身,惊觉本身矇昧愚鲁,想来皆因不学的原因。女儿读到贤人之言:“人皆知以食愈饥,莫知……莫知……”

钟卫通家故谊,她和卫七又是同岁,长辈们无事便要拿两人来比比。

这个年纪的小孩约莫都有些不自量力的好为人师,她信誓旦旦地对钟荟道:“阿姊你放心,有听不懂的便来问我,mm必不藏私。”

曾氏压下心中的重重疑虑,谨慎翼翼地将目光里的一丝凛冽收敛得一干二净,对二娘子道:“你一心好学,阿娘自是欢畅还来不及,不过是担忧你的身子,你须得与阿娘在此包管,如果疲累切不成强撑,不然阿娘必不依的。”

“阿姊,你真要返来与我一道读书?平素你不是最讨厌读书做学问么?”三娘子紧蹙眉头,绷出老学究般的端庄来,钟荟不由越俎代庖地忧心她小小年纪生出皱纹来。

凡是世家大族都有些传世的名馔好菜,四周收罗良庖,不吝令媛地支出府中,以便宴客时艳惊四座,博得交口奖饰。

“那就多谢三mm了。”钟荟学那些酸儒假模假式地作了个揖,倒把在场的人都逗笑了。

“你这篇文章写得笔墨枝蔓,辞气机器,看看人家卫七娘的手笔,多么典丽精炼......”

“臭丫头,倒编派起你阿姊来了!”曾氏那日在老太太屋里接二连三受挫,也不知邱嬷嬷是如何安慰的,一转脸又挂上了天.衣无缝的慈母面庞,一丝忍辱负重的勉强都见不着。

若不是城府突飞大进,便是在憋坏,钟荟有了这个动机,一发感觉继母身上有几分红竹在胸的气定神闲。

最让钟荟气不过的是,卫七顶着一副祖荫的绝世好边幅,偏要和她个黄毛药罐子抢才名,这是何必来哉?怨归怨,倒是不甘心将京都第一才女的头衔拱手让人,拼着吐出两口鲜血也要争这一口闲气。

钟荟顿时食指大动,旋即又有些苦楚,甚么时候连隔夜羹汤也能叫她垂涎三尺了?

***

钟荟把闲事敲定,又在继母屋里坐了会儿,东拉西扯地叙了些闲话,曾氏和钟荟各怀心机,都有些心不在焉,曾氏满腹猜疑,钟荟则在冥思苦想本日的晚膳该要些甚么点心,只要三娘子是至心实意的欢畅。

曾氏把姊妹俩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摸了摸三娘子的后脑勺,在内心叹了口气,女儿毕竟还小,轻而易举就被人牵着鼻子走,而阿谁不久前被她引得团团转的女孩,曾多少时已成了晓得谋算民气的牵绳之人了。

钟荟回过神来有些骇然,也不知如何的,迩来思路老是跟拉磨的驴一样,不知不觉就绕着吃食打转。

“卫七娘已将施、孟、梁丘诸学都通了,你连经文尚且读得磕磕绊绊……”

现在一抔黄土万事皆休,世上再没有钟十一娘其人了,她也不必再与卫七娘较量了,心头却有些空荡荡的,仿佛一腔不敷为人道的志向都无处下落。

“还是我去吧,”蒲桃正掀帘子从厅事里走出来,把胳膊上搭着的鹿皮递给阿杏,笑着道,“把这铺上,竹簟寒凉,莫将娘子冻着了。”

冲弱老是有几分不幸敬爱的,但即便有一段同路,毕竟是要分道扬镳,钟荟望着三娘子林檎果般红扑扑的面庞,有些遗憾地想。

三娘子被她捧得极其舒坦含蓄,忍不住有些怜悯她,但是又鄙夷地想,笨得连句话都说倒霉索,能学出甚么花来,便落得风雅一次卖她个虚情面。

颍川荀氏于此一道最为精专,一日万钱,食必尽四方珍奇,府上有个吴地来的厨子,做的鲈鱼莼菜羹可谓一绝,以钟荟宿世的胃口都觉甘美非常。

卫七与她并称京都双姝,要说风雅渊薮比她退了一射之地,但是论博观深沉,却又略胜她一筹——钟荟生性有些家传的不着四六,当然是文采风骚,做起端庄学问来老是难以沉心静气。

她是吃了甚么十全大补药?曾氏迩来每次见到二娘子都从心底里涌出不安来,百年的人参当然不能叫人脱胎换骨,那么戋戋一个奴婢便能够吗?

就如许偷了半日,又偷了半日,再偷了半日,钟荟揉着连日来使得有些过分的腮帮子,终究闲得受不住了,可见人都是有些贱的,才女亦不能免俗。

“昨日的裹蒸用着不错,你去小厨房瞧瞧可另有,撒些香药、松子和胡桃仁,”钟荟一边策画一边叮咛道,“再拣新奇的果子取几样来,不拘哪种,只不要窖里的,等等另有,温一碗酪浆,多放些石蜜,记得用银碗装。”

钟荟这么一想,有些没滋没味起来,着人搬了张竹榻置于廊庑下,榻上搁了一条又长又阔的食案,招招手表示阿杏过来。

白瓷碟中盛着去核切片的青枣,五色琉璃盘上摆着乌黑的笼饼,酪浆盛于镂银碗中,上面还洒了各色果干,越窑青瓷盘中装点着几只拇指大小的裹蒸,已经剥去了竹箨,蒸熟的精浙米泛出莹亮的紫绀光彩来,一旁几个褐釉小缽中别离盛着香药、松子和胡桃碎。

上辈子的钟十一娘没好好享用过闲暇工夫,凡是不是病得下不来床,就要死撑着爬起来挥毫泼墨,鼓琴读书,倒不是她有不时候刻砥砺揣摩本身的憬悟,实在是因了和卫七娘较量的原因。

“胡桃……果子……”阿杏翻着眼睛翕动嘴唇,半晌暴露个难堪又奉承的笑,本来就小的眼睛被脸上横肉一挤成了一条缝,“娘子慢些说,奴婢记不住。”

钟荟总感觉自打那天她在夫人面前讨情以后,蒲桃就有些不一样了,仿佛展颜的时候也多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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