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醉意
他唇角高低垂起,眼眸却困顿地轻阖着,也不从她身上起来,就如此趴在她的身上,仿如柔若无骨的八爪章鱼,任她谨慎搀扶着往寝殿走去,率性而尽情地享用着她的体贴和庇护。
从安莲太妃的寝殿出来,叶姮特地叮咛了泰池殿的宫人,今后牢记要好好照顾安莲太妃,如有怠慢,决不轻饶。
“太妃节哀,安信王定不肯看到你难过。”
叶姮微怔,尚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是伸手勾住她的后颈,稍稍用力,将她趔趄的身子按在本身的身前,低头,和顺地含住了她的红唇。
她回过神来,稍稍用力挣开他的手,柔荑在他的胸膛上悄悄游移,眸底闪过一丝笑意,“阿末仿佛健忘,你的身子早在阿谁悠远的西北山林,我便已看光了。若嫌弃的话,当时便不会把你救下来,而你本日,也不会是阿姮的阿末端。”
“娘娘,是否仍需筹办酒菜?”柳絮跟在身后,小声扣问。
“是不是很丑恶?阿姮但是嫌恶了?”他微微沙哑的声音,毫无预警在耳畔响起。
“我这算甚么母亲?”安莲凄然一笑,泪水不断,“我虽不喜她,但她能为了自个儿的儿子去死,而我,为了满足本身的私欲,却亲手将我的羽儿害死了!哪怕他不怨我,我也如何不能谅解我本身……如果能够的话,我甘心我本身的真的疯了!可事与愿违,我唯有装疯卖傻,不睡软褥,不饮好茶,不食甘旨,着粗布破衣……唯有我过得一塌胡涂,只要自我折磨,等有朝一日下去见羽儿了,我才有这个颜面去见他……”
叶姮垂眸看了看桌面上的菜肴,已然不见温热,心中微微一动,在他劈面坐下,“阿末来好久了吗?”
她现在风头正盛,想来这些主子纵使内心再如何不痛快,面上也是不敢违背的。
叶姮凝睇着他淡雅如玉的容颜,抿了抿唇,端起面前的酒杯小啜了一口,是梅子酒,酸酸甜甜的,味道甚好。
她捧着那玉笛,紧紧按在胸前,不成本身地纵声大哭了起来。
“哦?”景扶挑了挑眉,拎起酒壶将酒杯斟满酒,推到她的面前,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那阿姮可有何新奇的发明?”
“看来阿末当真是等久了。”叶姮笑了笑,抓过他放在桌面的手掌,感遭到指尖的冰冷,不由歉疚地握着搓了搓,“手好凉,我们回屋里去吧。”
见她堂而皇之地转移了话题,景扶眸光微闪,无法地笑了,“于此单独久候,阿姮迟迟未归,蓦地忆起你我在南岳城孤舟之上对饮的景象,便叮咛他们筹办了些酒菜。”
勾了勾嘴角,她将酒杯中的琼汁一饮而尽,“好端端的,怎想起喝酒了?”
待柳絮将热水端上来,他已经躺在榻上睡了畴昔,睡颜宁静安静。
在她怔愕的时候,他抬起手来,悄悄按住她的手,如有若无地轻抚着胸膛上的沟壑,眼睛却一瞬不瞬盯着她,“很丑恶对不对?阿姮会讨厌的,对不对?”
他笑笑,不置可否,举着玉杯贴着微薄的唇瓣将杯酒一饮而尽,“阿姮方才去了那里?”
片刻,他像是情难自禁,低低喟叹了一声:“阿姮,我醉了。”
叶姮垂眸看了看老诚恳实缠在身上的章鱼,见他双颊酡红,睡意愈浓,点头,“去筹办一盆热水吧。”
她拿起水里的毛巾拧干,亲身为他擦拭身子,先是将他的脸细心擦洗了一遍,想了想,又脱手解开他身上的白袍,正想胡乱帮他擦一遍了事,可当目光再次触及他刀痕遍及的胸膛,不由呆滞住,心脏就像被针扎了普通,微微的疼。
他反握住她的柔荑,又喝了几杯酒,道:“温酒下腹,已经好了很多,无妨。”
叶姮怔了怔,抬眸,便冷不防地撞进他墨玉般的瞳眸当中,只是异于往时,他现在的眼睛幽深似潭,她竟难以一下子看清透底。
柳絮听令烧水去了,叶姮吃力地搀扶着景扶回屋去,好不轻易将他扔回床上,只累得筋疲力尽气喘如牛,她蓦地想起当初在山林背着他逃命的景象,想着他当时气味奄奄暮气沉沉,又看到他现在的勃勃朝气,眸光不由地变得温和起来。
“那还是不好,你身子受太重创,毕竟不如凡人,还是要多减轻视着些。”叶姮站起家来,如昔日普通走畴昔搀扶起他,“要喝酒的话,咱回屋里头也能喝。”
垂眸凝睇着那一道道狰狞的刀痕,半晌,她情不自禁地伸脱手去,悄悄抚摩着那一道道凹凸不平的盘曲……
叶姮回到栖凤殿已是傍晚落日时,颠末闲庭长廊时,才发明景扶不知何时已经来了,正坐在天井的石凳上,似在举杯独酌。
她游移地走畴昔,他闻声脚步声,转头,对她轻然一笑,“阿姮返来了?”
这全部皇宫都是他的,她自知瞒不过他,便据实以答:“去了泰池殿一趟,看望过安莲太妃,见她过得并不是很好,便叮嘱主子们多照顾着些。”
叶姮看她哭得痛苦凄绝,不由动了怜悯之心,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信王的心,一向保持着安静的自我,即便身陷囹圄,还是淡泊无怨,活得安闲。且太妃是他最敬最重的母亲,哪怕争权非出自他的至心,哪怕本日之境非他所想,他也如何不会怨怪你的。”
这是,她能为景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历尽了诸多的磨难,但愿他将来所要行走的门路不再那么的波折满布。
“我对你好,不好吗?”她低笑,看他两颊泛红,眸光迷蒙,明白他已经有些醉了,便轻拍了拍他的脸,“乏了吧?我们回屋安息去。”
叶姮怔怔地望着她,几度想要开口问她,她所说的能为自个儿的儿子去死,指的是谁,但是看到她一脸懊悔与哀思,到嘴的话语,终究还是吞咽回了腹内。
他这话问的似有深意,莫非,他早晓得安莲太妃在装疯?
景扶顺势低身,将脑袋靠在她的肩胛上,双臂环住她的腰身,梦话般轻喃:“阿姮,阿姮,你为何总对我这么好?”
“羽儿生性淡泊清冷,实在并无争夺皇位之心,他最大的心愿,便是能阔别皇权,能阔别纷争,隐居山野,与鹤为伍,与笛为伴。都是我,是我野心勃勃,是我贪得不厌,是我将他强拉入这永久爬不上去的池沼当中,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的羽儿……”
!!
他的黑眸望着她,一眨不眨,眸光却愈发的阴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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