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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鸟鸣山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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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内心想着,正要答话,发觉到有人气咻咻的视野,目光略一歪,就看到周五鼓鼓的脸,不觉一笑,只差没做个鬼脸气气他。

嘉语闻言,目光超出他头顶。亭子上有方匾额黑底金字,写的“冠云亭”,笔迹古朴遒劲,下方落款“崔原”。

“不敢,”男人拱手道,“敢问郎君贵姓?”

那侍卫却不恼,笑容可掬道:“……恰是。”

也许是死了。

――洛阳人多娇弱哪,如何养出的这么些奇奇特怪的小女人?

“姓元。”嘉语道。洛阳城里姓元的人家,本来也不必解释太多。

嘉语:……

“不准笑、不准笑!”周五被笑得面红耳赤,只恨手边没有弓箭,不能叫这个可爱的小娘子闭嘴。

“我才不小!那丫头比我还小!”周五的声音遥遥传来,男人面上的笑容却并不是以减弱半分。

男人目光又移向谢云然,明显他很明白这一行人中,哪个是主子,哪个是下人。谢云然应道:“免贵,小姓王。”

崔九郎,恰是与谢云然议亲的崔家子。本来嘉语就猎奇,能让崔七娘不吝私奔的周二是多么人物,又听到有崔九在,猎奇心的确一发不成清算,私行做主应道:“我行三。我这位朋友行二。”

不过,洛阳可不是信都。当下里嘲笑一声,说道:“我倒不晓得,渤海周家的端方,族弟呼族兄作贼。”这话是反击,也是解释,她可不想谢云然真觉得她与甚么小贼有干系。

但是她不惊骇,她身边这位,她身后两位,难不成也都不怕?

――要在信都,他早让她闭嘴了。

嘉语嘲笑道:“你家仆人好大架子,当普天之下都你家主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周二笑道:“今儿气候好,我与崔兄相约在此对弈,正愁没人做个判官,适值两位郎君就来了,可不是天饷我?”

春光明丽里突如其来的杀气,氛围一时像是固结了,连在树上聒噪的鸟儿,都呼的一下惊飞很多。

走了有十余步,空中铺了大幅毡毯。嘉语认得毡毯上繁复精彩的织纹,是一种叫桃金娘的植物,光彩素净,光彩灼灼。这不是中原的技术。约莫来自波斯,或者更悠远的处所。崔家公然豪奢。

也有呆头呆脑栽落在地的。

“元三郎、王二郎君,这边走。”那男人恭恭敬敬地说。

回廊下倒垂一串一串的绿萝,繁密得的确像个庞大的瀑布,异化着铃兰,小朵小朵,仿佛白玉铃铛,衬着浅金色的阳光,让人爱不释手。相形之下,金狻猊中吐出的熏香反而浅淡,脉脉只如净水。

嘉语心想:即便是崔家人出钱着力建的亭子,总还是为了便利路人、惠泽乡里,并非崔家私产。

两人换过衣裳――女装不便。北朝民风, 女子着男装也是平常。谢云然穿杏子色,嘉语穿月白, 又摘了坠子、簪子, 重梳了发, 带上半夏、茯苓,以及安平、安顺,就出了门。

宝光寺原是依山所建,山不甚高, 一起风景却好。草木葳蕤。初春的色彩最是鲜妍, 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光斑闲逛,树叶轻翠。又花开通艳,莺飞燕舞, 满目秋色如许。

嘉语心道莫非渤海周氏这时候还没有认下周乐?还是说,周乐确然攀附了渤海周氏?时人重家世,小姓冒充高门也是有的……但如果真是冒充,周乐如何敢去信都、周家人聚居之地,就不怕被打死?

实在谢云然行五。

这一下,连谢云然也不由莞尔。更休说其别人了。

紧走几步,豁然开畅,倒是个半亭,亭后逶迤,拖出九曲回廊,都掩在桃李丛中。桃红李白,风畴昔,缤纷如花雨,煞是都雅。嘉语举步要进,俄然闪出两名侍卫,禁止道:“两位止步!”

进了亭,沿着回廊往里走,竟是精美非常。想必崔家人费了很多心机,看来还真不是为造福路人、而是为自家女眷进山踏青歇脚筹算。嘉语内心啧啧称奇,倒有些惭愧本身之前鲁莽。

他几时来的洛阳……他来洛阳做甚么――可真是朋友路窄。

几小我相见施礼,按例酬酢。

男人这才又笑着过来,对嘉语和谢云然拱手道:“周小郎君年纪尚小……”

这场面话说得动听,嘉语和谢云然对看一眼,又看周五。周五面上公然有忿忿之色,就要开口,被男人稍稍拉开,轻言细语几句。周五端倪里还是不悦,终究一甩手,蹬蹬蹬走了出来。

嘉语晓得周五厥后是一员悍将,时人以“再世霸王”誉之。底下周六也做了刺史。却没有传闻过周二的名声。现在看他,也不是个简朴人物,却不知厥后产生了甚么变故。

反倒嘉语多少有些难堪起来,问道:“敢问……贵上是――”

宝石山游人未几,鸟鸣山幽,花开似锦,一起芳草嘉树。

“敝上姓崔,行九,”男人殷勤道,“与周二郎于此对弈,两位郎君――”

“几位郎君!”周五在经心防备中,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敝上有请!”

周五郎急得白眉赤眼:“哪个是他族弟了、哪个是他族弟了!”

他们这一行,人固然未几,却都服饰光鲜,气度不凡,那侍卫也看得出他们来头不小,只是仆人有命,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家郎主在此与人对弈,不欲被打搅,还请几位绕道。”

乱世里没有人能够防备灭亡,霸王之勇不能,宋玉之才也不能。

“小郎君认得三郎?”谢云然适时开口,把少年说了一半的“娘子”堵了归去――他也不是全然不识时务的人哪,洛阳是谁的地盘,他就清楚得很。

毕竟常日在闺中, 少有出门。起先兴趣盎然, 到厥后垂垂疲惫。抬眼时, 远远瞥见飞檐一角。嘉语大喜道:“前面有路亭, 谢姐姐, 我们上去歇会儿吧。”

嘉语昂首,亭中走出来一个年青男人,五官只能说平常。素蓝色长袍也不甚新。语气很恭谨,却不寒微。

男人浅笑道:“元郎君,王郎君,敝上恰是感觉,分歧让底下人冲撞了两位,才扫榻以待。”

半夏低头应了。嘉语刚要回身,就听得“噗嗤”一声笑,然后少年嘲弄的声音:“我道是谁,本来是元三――”

本来是崔家人。

周五毕竟年纪小,心智不敷,一时恼羞成怒,右手就按到了腰间佩剑上――也幸亏他,常日里不是用弓箭就是用刀,此次上京,被哥哥威胁着,换了把没开刃的剑,固然没开刃,用来恐吓恐吓小女人还是能够的吧,他无甚掌控地想――前次他拿箭对准这个小女人的时候,她仿佛也没有多惊骇。

“你是他族叔?”嘉语微怔以后,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之前也想过各种能够,没想到本相竟然是如许。

这猜疑间,就听得周五郎叫道:“……我是他族叔!”

谢云然额上也稍稍排泄汗来,因笑道:“好。”

好巧一张嘴,难怪能骗得崔七娘断念塌地。

也不去看谢云然,免得她羞恼――以谢云然的灵敏,天然也会看到这几个字――只喝道:“多嘴!我们走!”

只是顾念谢云然,这些话也没有出口。

他这一动,嘉语身后的人也动了。安平、安顺原是始平王的亲兵,被发配了来保护三娘子,这么个嘴里能淡出鸟来的活,好不轻易有点动静,眼睛里都能放出光――但愿这小子能在部下走上几个回合。

到这里来下棋,这家仆人倒有几分风雅。但是如许霸道,嘉语没吱声,半夏上前叱道:“这亭子既建在山间,想是为了便利路人歇脚。你家仆人凭甚么独占,难不成这亭子还是你家私产不成!”

嘉语抬了抬眼皮。

嘉语传闻谢家成心将谢云然许给崔家子。她在信都曾借宿崔家, 这时候成心偶然提及:“……九娘子和顺和顺又风雅, 十二娘还小,天真得很……”

暖风熏得人欲醉。

她应了声,谢云然就不便再反对――毕竟客随主便,何况她内心,也何尝不猎奇。

没被认出来,少年眉宇间略为宽裕的羞恼,又强撑出漫不经心,阴阳怪气嘲笑道:“还真是朱紫多忘事哪,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信都城外,当时三……三郎还和阿谁小贼在一起。”

他提到信都,嘉语已经吃了一惊,再听得“小贼”,肯定是周家五郎无疑。前次见面,天气已晚,他蹲在树上,像只大号的猴子,现在倒人模狗样穿了褒衣博带,大袖翩翩――难怪她认不出来。

反倒嘉语懵逼:“这位小郎君――我们……见过?”

约莫是门客。

起家迎客的两个年青男人,一着白,一着青。嘉语揣摩着阿谁穿白的约莫就是周二。端倪与周五极像,倒是要温润很多。周五是个整天舞刀弄枪的,他这个哥哥……倒像个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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