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天下 1 | 深宫夜雨帘栊
“主子固然敬慕内里那些安邦定国的文武大员,但愿能报效朝廷,无法身已残废,能助娘娘执掌后宫便是娘娘赐与的莫大晋升,岂敢再妄谈男儿之志?只求贵妃谅解主子一丝尚存的男儿之心,莫要让主子以色侍君,落得阉娈之名。”
细雨本已睡意昏黄,却被万妃的话惊得刹时复苏。一番随随便便的口气就是三条性命,更何况另有一人是眼下天子最宠幸的淑妃!
“细雨儿,本宫就晓得你是最知心的,明早儿就替本宫办件事,除了三小我--宫女蔻儿,皇上身边的内监张敏,另有新封的淑妃纪氏。你能除了他们三个,便是除了我心头大患。”
“主子痴顽,却不知哪句肺腑之言令娘娘感觉有不实之处,娘娘若嫌弃,主子就只要到外间洒扫思过,免得在娘娘面前碍眼。”说着回身便要退出。却被万妃一把拉住,似愠含嗔地抬起他低垂的脸颊,忍不住便在那淡色的菱唇上啄了一下,只觉那微凉的触感又夹着丝许夜昙暗香,凭地让人靠近不敷,广袖一舒,便揽过他头颈贴在胸前,带倒在黄锦软榻上。
万妃凝睇着他一张无波无澜的俊脸,摸索着问:“细雨儿,你随本宫多少年了?可还对故里过往,父母双亲留有印象?”
万妃扯着他的头发把他身子拉得更低,见他神情拘束,更加感觉好笑,红唇贴着他的鬓边一起留下湿腻的亲吻,对劲地看着那一张近在天涯的俏脸刹时飞红,戏弄之心更盛,“万岁爷也是本宫带大的孩子,这些年固然敬我宠我,却终是血气方刚,少年心性。是男人都馋嘴,更何况是君王,固然对我仍有几分顾及,还不是让几个嫔妃怀上了龙种?这是看得见的,那看不见的处所,爬上龙床的宫人大有人在,特别是那些个下作的小寺人,又不怕留了龙种,让万岁没事泻个火定是常有之事,可惜无甚姿容,却留不住皇上。”
压抑不住内心腾起的情感,万妃不待一曲结束,就起家走到他身边,镂空镶着珊瑚石的尖长甲套堪堪划上他的脸颊,作势用力,恨不得在那白若凝脂的脸上划几道殷红出来。那人不敢躲开,只是微微转过脸,朗若黑曜星的眸子略带无辜地瞻仰着她,却不说话。
想及此处,语气也带上了三分妒意,“莫若明日本宫就奏请万岁,让他要了你可好?恐怕今后这昭德宫,也要仰仗你来留住皇上了。”
“你啊,心眼多,嘴巴利,又最会拿捏人的心机,本宫如何养大你这么个妖精。若你是个女儿身,本宫定要撕你的嘴,破你的相,免得哪天叫万岁爷揽了去,怕今后后才是六宫粉黛无色彩,三千宠嬖集一身呢。”
万妃叹了口气,凌厉的指甲毕竟只是悄悄拍了拍他的脸颊,声带宠溺地说:“细雨儿,你吹这曲子仿佛是瑶乡调式吧?固然不错,可好端端的夏夜,你这一吹,倒弄得凄惨痛惨,鬼泣森森,罢了,别吹了。”
被唤作细雨的人只好起家,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答道:“主子只模糊记得童年耳边总能听到这个曲调,感受很暖和,因而略加演变,不想惹得娘娘不喜。主子不再吹奏便是。”
万妃嘴上说着这些宫闱之事,却已动了心火,抬手扶上身前人那美好的头颈,扯着领口一阵抚摩亲吻,目睹白肌凝脂,忍不住将手抚过那习武多年练就的均匀背肌和腰线――这具身子固然细瘦却不薄弱,既比女人多了一份紧实,又比男人少了一份粗暴,环肥燕瘦尚余遗憾,此人却浑然天成,占尽了人间好处,若再略加调教,撤退了这分少年的青涩,不知出落得如何一副泰初绝今的风骚?
细雨这才重新起家坐回软榻,贵妃打量那一双美目里竟是委曲得有点红了,晓得他不是作假,内心也是心疼,抱在怀里一阵心肝宝贝地安抚。
贵妃见他只是跪着不肯起家,答得也实在诚心,不由心下软了,柔声道:“傻孩子,你如何是这副拧脾气。你奉养我这很多年,本宫最多让你当这昭德宫的主管,若想图个更好的晋身,还要那人钦点不是?本宫让你去侍寝,也是知你心高,怕囿于后宫委曲了你,帮你谋个好出息。罢了,你既然不肯意就算了,快起来吧。”
细雨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快,晓得本身这比方约莫是冲撞了她对年纪的忌讳,从速跪下道:“娘娘培养主子成人,恩重如山,主子虽万死无觉得报,故才以侍母作比以表敬慕奉养之心。况娘娘宠冠六宫,母范天下,普天之下又有哪人不敬佩娘娘如母?可惜世人无缘进得深宫,一睹娘娘沉鱼落雁之姿,不然定然没法信赖这般芳华韶华的才子,就能指导大明江山十余载。”
一场颠鸾倒凤,早忘了更深露重,夜深多少。紫金香炉里的檀香已不知在何时燃尽,只余袅袅烟雾,散在这清冷的深宫内院。万妃满足地卧在他胸口,悄悄抚摩着那披了一层薄汗的身材,无穷爱好。
遥曳而悠远的箫声穿透昭德宫的层层屋脊,迟缓飘零在夜雾覆盖下的宫城,让这无星无月的初夏之夜,透着一丝凉意。
万妃斜倚在金榻上,双眸微睁,云鬓斜垂,一派慵懒地打量着坐在门口石阶上的人儿,挥手退下了身后打扇的宫人,仿佛是嫌扇子的风声惊扰这氤氲的氛围。
细雨晓得贵妃这话却不是完整调笑,一翻身下了软榻,直直把光亮的前额贴上青砖冷地,“贵妃娘娘若思疑主子也有那样的心机,不若现在就砍了这颗颈上人头,免得娘娘担忧,也成全主子的明净!”
万妃此时却得空顾及细雨这番盘曲苦衷……
万贵妃凤目斜睨,声音稍冷:“哦,本来在你心中只待本宫如母吗?”
细雨脸颊贴着万妃的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所触只觉丰盈光滑,粉香扑鼻,难受之极,不得旨意却不敢擅离软榻。略略支起家,纱冠歪落,一头青丝瀑布般地散开,被万妃捉在手中把玩,只得就着她的手俯低上身,却不敢压碰贵妃身材,姿势颇是难堪,答复更是谦虚:“贵妃娘娘这么说真是折杀主子了,主子卑贱,蒙娘娘不弃已是莫大造化,岂敢有丝许非分之想,心中只愿奉侍娘娘一人。”
“主子自五岁入宫就奉侍娘娘摆布,现在已有十年光阴,故里之事早已悠远,幼光阴景难以回想。唯今只愿奉养娘娘如母。”
万妃扑哧一笑,拉起跪得端端方正的细雨,“你这孩子,看着这般诚心当真,如何提及话来却不诚恳?”
万妃感觉有点醉了,宫门外微微的雾气裹着那薄弱的身影,看得不甚腐败。此时他面朝外坐着,一头青丝也挽在纱冠下,固然看不见那绝代俊美的容颜,但是那擎着玉箫的手,纤细苗条,白得仿佛与玉同色。矗立的身形,早脱了孩童的稚气,几年下来,一个小寺人也出落得这般风华绝代,而本身毕竟是老了。
“当年我命蔻儿撤除纪氏怀上的龙种,不想她竟敢棍骗本宫,说纪氏是肚子里长了瘤而并非有孕,成果竟然让阿谁贱人在冷宫里都能生了皇子出来。那张敏更是胆小包天,不但违逆本宫,还私通废后吴氏,帮着纪氏藏匿哺养婴孩,六年来倒真真把本宫瞒得滴水不漏。现在这张敏仗着靠近皇上,竟助那贱子册封立名,代替我那早夭的皇儿成了皇太子!并且天子克日宠幸淑妃,做出这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模样是要活生机死本宫吗?你说,本宫如何能眼睁睁看着那样来路不明的贱种坐拥东宫之位?迟早我也要使些手腕将他一并撤除。眼下,你先让那三个大逆不道之人食了报应,诛杀皇太子之事,今后再谋。”
这番话倒是真意,固然心底深知万妃所言非虚,可如许丢弃庄严的荒唐事,细雨却做不出。仗着万妃的崇爱,虽处深宫却远较其他宫人优胜很多,读书习武多年,内心彭湃的志向也与日俱增,当初遭灭族之祸,被俘入宫,已生生斩断了做男人的资格,若再丢弃这一点点男人的庄严,却不知另有何生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