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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荒冈凝冷月 纤手拂晓风(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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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铮的一声,一件细物滚到轿下。焦宛儿拾起一看,本来是半枚女人戴的耳环。她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何铁手这一役难逃性命,可给袁相公除了个大仇家;忧的是她若丧命,青青不知落在那边,她部下教众肯否交还,实在难说;俄然心中转过一个动机:“夏女人倘然就此永不返来,袁相公却又如何?”脸上一热,一颗心怦但是动,感觉此事不宜多想,忙侧头去瞧轿外的恶斗。

宛儿深思:“袁相公对夏女人钟情极深,她给仇敌掳了去,袁相公担心之极。我要查到夏女人的地点,好让袁相公去救人。我要拚了命酬谢袁相公的大恩。”她存了报恩之心,也不怕艰险,缩身钻入轿底,手脚攀住轿底木架。那暖轿四周厚呢轿障围住,又在黑夜,无人发觉。只听得何铁手一阵轻笑,踏入轿中。四名轿夫抬起肩舆,快步而去。

焦宛儿喜道:“那好极了,我随袁相公去,扮作你的书僮。”袁承志知她要手刃仇敌,那是一片孝心,劝止不得,点头允了。

焦宛儿眼望袁承志,听他示下。袁承志心想:“此次深切禁宫,本已危急四伏,加上另有很多妙手在内。要庇护焦女人全面已甚不易,多一人更碍手脚。”正要出口推让,忽见吴平伸手暗扯罗立如衣角,连使眼色,说道:“罗师弟,你伤臂以后身子还没完整复原,还是让袁相公带师妹去吧。”袁承志心中一动:“他仿佛成心要我跟焦女人伶仃相处。昨晚我和她去见水云道人,青年男女深夜结伴出外,只怕已引发旁人狐疑。固然大丈夫光亮磊落,但还是避一下怀疑的好。”因而对罗立如道:“罗大哥同去,我多一个帮手,那再好没有。委曲你一下,请也换上僮仆打扮。”

那长须道人叫道:“摒挡了这贱婢再说!”大家攻得更紧。转眼间何铁手腿上连受两处剑伤,但她还是满脸笑容。一名年青道民气中烦躁,不忍见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笑靥迎人的女人给乱剑分尸,喝道:“你别笑啦,成不成?”何铁手笑道:“你这位道长说甚么?”那道人一呆,正待答复,面前俄然金光明灭。闵子华急呼:“留意!”但那边还来得及,波的一声,金钩已刺中他背心。

袁承志道:“兄弟学艺未精,求师还来不及,那敢教人?我们好言善罢,既往不咎,你道如何?”何铁手笑道:“你把我的部下治好,我们就两家言和,化敌为友。不过,你的夏女人是我姑姑请去的,虽跟我不相干,我却混水摸鱼,还成心图,那是威胁,要你收我为徒,我才肯放人。像你这等明师,千载难逢,我阴魂不散,非拜你为师不成。师父,你承诺了吧!”说到厥后,软语相求,娇柔委宛,听来的确有些销魂蚀骨,倒似是以女色相诱普通。宛儿听到这里,走出房外。

焦宛儿脸上微微一红,随即拜了下去。袁承志侧身避过,慨然道:“令尊的血海深仇,自当下落在我身上。焦女人再行大礼,那但是瞧不起我了。”沉吟半晌,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进宫去找他们。”焦宛儿道:“这些奸贼在皇宫中必有内应。皇宫禁卫森严,袁相公冒然出来,只怕不便。”

焦宛儿跟在袁承志身后,暗想:“这女子行动诡秘,别在大门外伏有徒党,诱袁相公出去攻击,我先去瞧瞧。”因而渐渐掉队,身上藏好蛾眉钢刺,越墙而出,躲在墙角边向外望去,只见大门口停了一乘暖轿,四名轿夫站在轿前,别的却无别人。宛儿矮了身子,悄悄走到轿后,双手把肩舆悄悄一托,晓得轿内无人,这才放心,正要走回,大门开处,僮仆手执灯笼,袁承志把何铁手送了出来。

袁承志和她对饮了一杯,烛光下见她星眼流波,桃腮欲晕,害羞带笑,神态娇媚,暗忖:“所识女子当中,论边幅斑斓,言动敬爱,自以阿九为第一,无人可及。小慧诚心竭诚。宛儿豪放可亲。青弟虽爱使小性子,但对我经心全意,一片真情,令民气感。那知另有何铁手这般艳若桃李、毒如蛇蝎的人物,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铁手见他入迷,也不言语,只淡淡而笑,过了一会,低声道:“袁相公的武功,小妹佩服之极。仿佛尊师金蛇郎君也不会这点穴手腕。这门工夫,袁相公是另有师承的了。”袁承志道:“不错,我是华山派门下弟子。”何铁手道:“袁相公武功集诸家所长,难怪神乎其技。小妹今晚是求师来啦。”

宛儿等他们走出数十步远,悄悄从轿底钻出,不觉一惊,本来本地竟是在禁城之前,目睹一伙人进宫去了。仙都派围攻何铁手,拚斗时候不短,竟然并无宫门侍卫前来查问干预。她不敢多耽,忙回正便条胡同,将刚才所见细细对袁承志说了。袁承志大拇指一竖,说道:“焦女人,好胆略,好见地!”

只觉四名轿夫健步如飞,本来抬轿的人也都身有武功,她不由惊骇起来。这时合法寒冬,北风彻骨,暖轿底下都结了冰,为她口中热气一呵,化成了冷水一滴滴的落下。宛儿只得任由冷水落在脸上,不敢打扫,只怕身子一动,给何铁手发觉。

宛儿在轿下听到“借刀杀人的诽谤之计”这几个字,耳中嗡的一响,一身盗汗,心道:“说这话的,不知是太白三英中的史秉文还是史秉光?是了,害死我爹爹的,本来是这三个奸贼。”她想再听下去,却听何铁手道:“大伙儿进宫去吧,肩舆可不能坐啦。”世人一拥而去。

焦宛儿深思:“太白三英教唆诽谤,想害我爹爹,明显已给袁相公他们擒住。爹爹厥后将三人奉上应天府衙门,怎地又出来了?是逃狱?还是赃官卖放?”

何铁手盈盈站起,笑道:“啊哟,我们的袁大盟主活力啦。”裣衽万福,笑道:“好啦,好啦,我给你赔不是。”袁承志还了一揖。何铁手道:“夏女人在我们这里,我包管决不敢有一分一毫无礼相待,我就当她是师娘普通恭恭敬敬,总要打动得你做成我师父,徒儿天然把我师娘好好送回给师父。而后也决不再骚扰你别的朋友。明儿便请你台端光临,救治我的朋友。”袁承志道:“救你部下,一言为定。其他却免谈了。”何铁手微微躬身,回身走出。她并不上屋,迳往大门走去。袁承志只得跟着送出,僮仆点烛开门。

只听得四周脚步声响,很多人围了上来。轿夫放下肩舆,抽出兵刃。焦宛儿拉开轿障一角向外张望,见东边站着四五人,都是身穿道袍、手执长剑的羽士,心想:“西、北、南三边必都有人,仙都派大告发仇来了。”只觉轿身微微一晃,何铁手已跃出轿外,娇声喝道:“水云贼道死了没有?你们胆量也真大,想干甚么?”一名长须道人喝道:“我们师父黄木道长到底在那边,快说出来,免你多受折磨。”

宛儿从轿障孔中悄悄张望,见场上东一堆西一堆的站了几十小我。一个老乞婆打扮的女人道:“他们动静也真通达,晓得我们今儿受伤的人多,就来掩袭。教主,你的伤不碍事吧?”何铁手道:“还好。幸亏姑姑援兵来得快,不然要打跑这群杂毛,倒还不大轻易呢。”一个白发白叟问道:“仙都派跟华山派有勾搭吗?”一个嗓音沙哑的人道:“金龙帮跟阿谁姓袁的小子搅在一起。咱兄弟已使了借刀杀人的诽谤之计,猜想姓袁的必会去跟仙都派难堪。”那白发白叟道:“好吧,让他们自相残杀最好。”

正要出门,吴平与罗立如仓促出去,说顺天府尹衙门防备很严,等了两个多时候,直到捕快调班,才把单铁生的尸首丢了下去。袁承志点头道:“好!”焦宛儿提及要随袁承志入宫寻奸,为父报仇。罗立如忽道:“袁相公,师妹,我跟你们一起去,好么?”

这时何铁手的帮手来者愈多,宛儿向外张望,见四个白发白叟特别短长。仙都派目睹抵挡不住,长须道人收回号令,世人收剑后退。仙京都人对群战习练有素,谁抢先,谁断后,步地井然。何铁手身上受伤,又见仇敌虽败稳定,倒也不敢追逐,娇声笑道:“暇着再来玩儿,小妹不送啦。”

焦宛儿在轿下躲了半夜,弄得浑身泥污,忙入内洗脸换衣,打扮已毕,又是个姣美的小书僮。袁承志笑道:“可不能再叫你焦女人啦!”焦宛儿道:“你就叫我宛儿吧,别人还当是甚么杯儿碗儿呢。”心中升起一个动机:“如果我真能变作一只杯儿碗儿,平生一世伴在你身边,伴随你喝茶用饭,那才喝采呢!”不由得红晕上颊,瞧向袁承志的目光当中,映出了一股脉脉柔情。

那长须道人怒道:“五毒教逞凶横行,本日教你晓得恶有恶报!”何铁手笑道:“仙都派平时不敢来找我,当今晓得我们教里多人受伤,就来闹鬼。哈哈,呵呵,嘻嘻,嘿嘿!”她笑声未毕,只听一人“啊”的一声惨叫,想是中了她毒手,一时只听得叱责怒骂、兵刃碰撞之声高文。此次仙都派倾巢而出,来的都是妙手,饶是何铁手武功高强,却始终闯不出去。斗不到一盏茶时分,四名轿夫前后中剑。

袁承志道:“无妨,我有一件好东西。本来早就要用,那知一到京师以后,诸般事件烦忙,竟没空去。”说着取出一封手札,便是满清睿亲王多尔衮写给宫里司礼寺人曹化淳的密函,本是要洪胜海送去的。袁承志晓得这信必有后用,一向留在身边。

袁承志奇道:“这话我可不明白了。”何铁手笑道:“袁相公倘若不嫌小妹资质愚鲁,就请收归门下。”袁承志道:“何教主一教之长,武功入迷入化,却来开这打趣。”何铁手道:“你如不传我解穴之法,莫非我们教中几十小我,就眼睁睁让他们送命不成?”袁承志道:“只要你把我朋友送回,再答允今后永久不来胶葛,我当然会给他们挽救。”何铁手道:“这么说来,袁相公是不肯收我这个弟子了?”

仙都派世人来得俄然,去得也快,顷刻之间,刀剑无声,四下里但听得朔风虎虎。

酣斗中远处哨声更急,仙都派分出八人迎上去禁止。只听金铁交鸣,不久八人败了下来,仙京都人又分人上去声援。这边何铁手顿时一松,但仙都派余人还是力攻,她想冲畴昔与来援之人汇合,却也不能。

何铁手格格娇笑,柔声道:“你们师父莫非是三岁娃娃,迷路走失了,却来问我要人?你们把师父交给我看管了?好吧,我帮你们找找吧,免得他不幸见儿的,流落在外,没人照顾。也不知是给人拐去了呢,还是给人卖到了番邦。”宛儿心道:“本来这女人说话,老是这么娇声媚气的,我先前还道她用心向袁相公发嗲。”

罗立如点头承诺,心中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他对这小师妹暗寄相思已稀有年,只是她丰度既美,又不苟谈笑,帮手焦公礼措置帮中事件颇具严肃,一番密意从不敢透露半点;断臂后更自惭形秽,连话也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这时听吴平一说,不由怅惘,但随即转念:“袁相公如此豪杰,和师妹恰是一对。她毕生有托,我自当代她欢乐。”言念及此,表情顿时豁然,便即换上了主子服色。

两边势均力敌,高呼鏖战。又打了一盏茶时分,闵子华高叫:“好,好!太白三英,你们三个卖民贼也来啦。”一人粗声粗气的道:“如何样!你晓得爷爷短长,快给我滚。”

宛儿在轿下不敢转动,目睹仙京都人剑法迅捷狠辣,果有独得之秘,心想当日袁相公一举而破两仪剑法,那是他们赶上了特强妙手,才受禁止,平常剑客却决非仙京都人敌手。她怕黑夜当中冒然露面,给仙京都徒曲解是五毒教众,不免枉死于剑下,只得屏息不动。这时二十多柄长剑把何铁手围在垓心,青光霍霍,寒气森森,只看得她惊心动魄。何铁手在数十名妙手围攻陷沉着应战。一个少年道人躁进猛攻,给她铁钩横划,划伤肩头,顿时痛晕在地,由火伴救了下去。再拆数十招,何铁手力渐不支。闵子华长剑削来,疾攻项颈,她侧头避过,中间又有双剑攻到。

袁承志见她娇媚百端,不敢稍假辞色,板起了脸,默不出声。

只见何铁手头发狼藉,已无还手之力。长须道人一声号令,数十柄长剑忽地回收,构成一张烂银也似的剑网,围在她四周。长须道人喝道:“我师父他白叟家在那边?他是生是死,快说。”何铁手把金钩夹在胁下,渐渐伸手理好披发,俄然一阵轻笑,铁钩迅如闪电,伤了一名道人。世人大怒,长剑齐施,这一次动手再不容情,目睹何铁手情势危急万分,俄然远处传来嘘溜溜一声唿哨。何铁手百忙中笑道:“我帮手来啊,你们还是快走的好,不然要亏损的呀。”宛儿心想:“如不知他们是在拚死恶斗,听了她这几句又和顺又体贴的叮咛,还觉得她是在跟情郎谈情说爱哩!”

罗立如大喜,入内换衣。吴平跟着出来,笑道:“罗师弟,你此次做了傻事啦!”罗立如惊诧道:“甚么?”吴平道:“袁相公对我们金龙帮恩德如山,师妹对他明显又倾慕之至……”罗立如颤声道:“你说让师妹配……配给袁相公?”吴平道:“恩师在天有灵,必然也非常欢乐。你跟了去干甚么?”罗立如道:“大师哥说得对,那我不去啦!”吴平道:“当今不去,又太着陈迹。你相机行事,最好能撮成这段姻缘。”

走了约莫半个时候,忽听一声叱责,肩舆愣住。一个男人声音喝道:“姓何的贱婢,快出来领死。”焦宛儿心中奇特:“这声音好熟,那是谁啊?嗯,那是闵子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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