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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青衿心上意 彩笔画中人(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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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俄然有人缓慢打门,几小我同声叫道:“殿下请开门。”

承志正想说:“五毒教想害你爹爹,必是探知了程老夫子跟你的渊源,怕他坏了大事,是以要先除了他。”猛昂首见红烛短了一大截,心想机会火急,怎地跟她说了这很多话,忙站起家来,说道:“别的话,明天再说吧。”

俄然窗格一响,宛儿跃进房来,前面跟着罗立如。青青从被中探头出来,神采阴沉。宛儿向承志道:“袁相公,承蒙你大力互助,我大仇已报,明儿一早,我就回马谷山去啦。我爹爹在日,对你非常敬佩。你又传了罗师哥独臂刀法,就如是他师父普通。我们俩有件事求你。”承志道:“那不忙,我们先出宫去再说。”

袁承志见何铁手等紧追不舍,心想青青等这时髦未远去,因而不即不离的引着世人追逐本身,在御花圃中兜了几个圈子,算来估计青青等三人已经出宫,目睹前面有座宫殿,当下直窜入内。一踏进门,便觉阵阵花香,顺手推开了一扇门,躲在门后。

不一会,那公主走近案边,只听纸声悉率,调朱研青,作起画来。

承志猎奇心起,想瞧瞧公主的意中人是怎生模样,探头望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本来公主非别,竟然便是程青竹的小徒阿九。那日袁承志虽发觉她有皇宫侍卫侍从庇护,料知必非常人,却那想到竟是公主?

那公主嗯了一声,坐在榻上,声音中透着非常娇慵。一名宫女道:“烧上些儿香吧?”公主又嗯了一声。过未几时,青烟细细,甜香幽幽,承志只觉眼饧骨倦,很有困意。那公主道:“把我的画笔拿出来,你们都出去吧。”承志微觉讶异:“这声音好熟?仿佛是阿九……唉,我老是想着她干甚么?一天想她十七八遍也不止,真正胡涂透顶。”悄悄焦急,心想这公主画起画来,谁知要画上多少时候。

青青心花怒放,疑忌尽消,笑道:“好呀,恭喜两位啦。”承志晓得宛儿是为了表白与本身明净无他,才不吝提出要下嫁这个独臂师哥,并且迫不及待,急于提出,那满是要去青青狐疑、以报本身恩德之意,不由好生感激。青青这时也已明白了她的企图,非常内愧,拉着宛儿的手道:“妹子,我对你无礼,你别见怪。”宛儿垂泪道:“我那边会怪姊姊?”想起刚才所受的委曲,不自禁的向袁承志幽幽的瞧了一眼,跟着凄然下泪。青青也陪着她哭了起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众宫女摆好丹青画具,向公主道了晚安,施礼退出房去。

承志走近床边,柔声道:“殿下,我进宫来是……”阿九拦住他的话头,柔声道:“你别叫我殿下,我也不叫你袁相公。你初度识得我时,我是阿九,那么我永久就是阿九。我听青姊姊叫你大哥,内心常想,那一天我也能叫你大哥,那才好呢。”承志道:“你如肯叫我大哥,我的心欢乐得要炸开了呢!”俄然之间,想起当日在秦淮河中与青青一起听两个歌女所唱的〈挂枝儿〉:“我若疼你是至心也,就不叫也是好!”不由满脸通红。

承志道:“怪不得你跟着程老夫子学武功,又跟着他在江湖上行走。”阿九道:“我在内里见地多了,晓得老百姓实在苦得很。我虽常把宫里的金银拿出去恩赐,又那边救得了这很多。”承志听她体念官方痛苦,说道:“那你该劝劝皇上,请他多行仁政。老百姓衣暖食足,天下天然承平了。”阿九叹道:“父皇肯听人家话,早就好啦。他就是给奸臣蒙蔽,还自发得是。他老是说文武百官不肯着力,流寇杀得太少。我跟他说:流寇就是百姓,只要有饭吃,日子过得下去,流寇就变成了好百姓,不然好百姓也给逼成了流寇。我说:‘父皇,你总不能把天下百姓尽数杀了!’他顿时大发脾气,说:‘大家都反我,连我的亲生女儿也反我!’唉!”承志道:“你见得事多,见地反比皇上明白……”深思:“要不要把曹化淳的奸谋对她说?”

阿九向承志打个手势,嫣然一笑,见他目不转眼的望着画像,不由大羞,忙伸手把椅子推在一旁。一时之间,两人谁也说不出甚么话来,四目交投,阿九低下头去。袁承志心念如沸。自那日山东道上一见,而后无日不思,阿九娟秀无伦的倩影,不时候刻在心头呈现,现在只感狂喜,满身发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袁承志听她声音娇柔宛转,自是一个年纪极轻的少女,他虽不懂这首古诗的原意,但听到“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那两句,也知是相思之词,同时越加感觉她语音熟谙,深思半晌,不觉好笑:“我是江湖草泽,平生没进过京师,又怎会晤过金枝玉叶的公主?只因我内心念着阿九,便觉得大家是阿九!”

这时房中沉寂无声,只香炉中偶有檀香悄悄的坼裂之音,承志更加不敢转动。只听那公主长叹一声,低声吟道:

他定神瞧这屋子时,不由得耳根一热。本来房里锦帏绣被,珠帘软帐,鹅黄色的地毡上织着大朵红色玫瑰,窗边桌上放着女子用的打扮物品,到处安排精美,看来是天子一名嫔妃的寝宫,心想在这里可不大安妥,正要退出,忽听门外脚步细碎,传来几个少女的笑语之声。深思如这时闯出,恰好赶上,张扬起来,宫中大乱,曹化淳的奸谋必将延搁,不免另有花腔,当下闪身隐在一座画着美人牡丹图的屏风以后。

承志道:“快起家。我们快走,在这里伤害得很。”青青道:“伤害最好,我不走。”承志急道:“有甚么事,归去渐渐再说不好么?如何这个时候瞎拆台。”青青怒道:“我偏要拆台。”承志心想此人不成理喻,情势已急,稍再担搁,不是没法脱身,便是天子身边产生大事,忙道:“青弟,你如何啦?”一面说,一面伸手去拉她。

阿九低下头来,低声叫道:“大哥!”伸出双手,抓住了他两手。承志承诺一声:“嗯,阿九。”阿九道:“我平生下来,钦天监正给我算命,说我如果在皇宫里娇生惯养,必然短命,是以父皇才放我到内里乱闯。”

阿九乍见承志,顷刻间脸上全无赤色,身子颤抖,伸手扶住椅背,似欲晕倒,随即一阵红云,罩上双颊,定了定神,道:“袁相公,你……你……你如何在这里?”

阿九忽问:“程老夫子说过我的事么?”承志道:“没有,他说曾立太重誓,不能泄漏你的出身。我当时只道连累到江湖上的恩仇隐蔽,说甚么也想不到你竟是公主。”阿九道:“程师父本是父皇的侍卫。我小时候贪玩,曾跟他学武。他不知怎的犯了罪,父皇叫人绑了要杀,我半夜里悄悄去放了他。厥后我出宫打猎,又跟他相遇,当时他已做了青竹帮的帮主。”承志点点头,心想:“那日程老夫子说他行刺天子遭擒,得人相救。本来是她救的。”阿九问道:“不知他如何又跟五毒教的人结仇?”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门外宫女悄悄弹门,说道:“殿下叫人吗?”阿九忙道:“没……没有,我看书呢。你们都去睡吧,不消在这里服侍!”宫女道:“是。公主请晨安眠吧。”

承志坐在床边,隔被轻推青青。青青翻了个身,面孔朝里。这一来,可真把他闹得没法可施,又不敢走开,只怕她在此遭到凶恶。只得隔着棉被,悄悄拍她背脊。

本来画中肖像竟然似足了他本身,再定神细看,只见画中人身穿沔阳青长衫,系一条小缸青腰带,凝目浅笑,浓眉大眼,下巴尖削,可不是本身是谁?只不过画中人却比本身俊美了几分,本身本来的江湖草泽之气,竟给改成了玉面朱唇的俊朗风采,但面貌毕竟无异,腰间所悬的弯身蛇剑,金光灿然,剑头分叉,更是天下只此一剑,更无第二口。他万料不到公主所画之像便是本身,不由得骇怪百端,不由悄悄“咦”了一声。

青青一瞥眼间,见到宛儿内疚内疚的神采,想像刚才她和承志在床底下躲了这么久,不知是如何亲热,又想本身不在承志身边之时,两人又不知如何卿卿我我,越想越恼,左手握住他手,右手狠狠抓了一把。承志全没防备,手背上顿时给抓出四条血痕,忙摆脱了手,惊诧道:“你混闹甚么?”青青道:“我就是要混闹!”说着把棉被在头上一兜。承志又气又急,只是顿脚。宛儿急道:“袁相公,你守着夏女人,我出去一下就返来。”承志奇道:“这时候你又去那边?”宛儿不答,推窗跃了出去。

承志心想:“糟糕,她画我肖像,看来对我生了倾慕之意,这时更曲解我入宫来是瞧她,这可得分辩明白。”只听她又道:“自从那日在山东道上见面,你反对褚红柳,令他不能伤我,我就常常念着你的恩德……你瞧这肖像画得还像么?”

阿九脸一红,低下头来缓缓点了一点,双手仍抓住他手,不舍得放开。

何铁手奔进房来,只见窗户大开,床上已空,当即跟着出窗,只见一小我影窜入了前面树丛,忙跟踪畴昔。她想追上去护送青青出宫,以免遭到本身部属的毒手,又或是为宫中侍卫所伤,不免对袁承志不起,本身拜师之愿也决可贵偿。何红药及其他五毒教众跟着追来。世人追得虽紧,但均默不出声,恐怕禁宫以内,轰动了旁人。当时闯军逼近,都城大乱,宫中侍卫与寺人已逃脱了很多,余下宫监也均不事职责,天子六神无主,行动乖张,宫禁已远不如平时森严,世人追奔来去,一时竟无人发觉。

焦宛儿道:“不。我要请你作主,将我许配给罗师哥。”她此言一出,承志和青青当然吃了一惊,罗立如更惊诧非常,结结巴巴的道:“师……师妹,你……你说甚么?”宛儿道:“你不喜好我么?”罗立如满脸胀得通红,只是说:“我……我……”

承志老迈迷惑,细看房中,房门斜对公主,已经掩上,窗前珠帘低垂,除了硬闯,决计走不出去。过了很久,只听公主伸了个懒腰,低声自言自语:“我每天这般神魂倒置的想着你,你也有一时半晌的顾虑着我么?”说着站起家来,把画放在椅上,把椅子搬到床前,轻声道:“你在这里陪着我!”宽衣解带,上床安睡。

俄然门外脚步声又起,此次有七八小我。袁承志一打手势,罗立如畴昔推开窗格。袁承志挥手要三人从速出宫。罗立如抢先跃出窗去,宛儿和青青也跟着跃出。

只听得何铁手喝道:“谁都不准出来!”蓬的一声,何红药踢开房门,抢了出去。承志身形一晃,已窜出窗外。何红药见到袁承志的背影,叫道:“快来,快来!那女娃跑啦!”

阿九道:“好的。”微一沉吟,脸上又是红了,说道:“你冒险进宫来瞧我,我……我是很感激的……”神情内疚,声音越说越低:“你既见到我画你的肖像,我的……苦衷……你……你天然也明白了……”说到最后这句时,声细如蚊,已几不成闻。

房门开处,听声音是四名宫女引着一个女子出去。一名宫女道:“殿下是安眠呢,还是再看一会书?”袁承志心道:“本来是公主的寝宫。这就快点儿睡吧,别看甚么劳什子的书啦!”

过了一会,承志低声问道:“你晓得五毒教么?”阿九点头道:“曹公公说,李闯派了很多刺客来京师扰乱,是以他请了一批武林妙手,进宫护驾,五毒教也在其内。”承志道:“您师父程老夫子给他们打伤了,您可晓得么?”阿九面色一变,道:“他们为甚么伤我师父?他受的伤短长么?”承志道:“大抵不碍事了。”站起家来,道:“夜深不便多谈,我们住在正便条胡同,明儿您能不能来瞧瞧您师父?”

袁承志行了一礼道:“小人罪该万死,突入公主殿下寝宫。”阿九脸上又是一红,道:“请坐下说话。”忽地惊觉长衣已经脱下,忙跃入床中,拉过被子盖了下身。

那公主听得身后有人,伸手拔下头上玉簪,也不回身,顺手往声音来处掷出。承志见玉簪射向面门,当即伸手捏住。那公主转过身来。两人一朝相,都惊得呆了。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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