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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袁崇焕评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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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纴是当时明朝第一大骁将,打过缅甸、倭寇、曾率兵援助朝鲜对抗日本入侵,大小数百战,威名震海内。他所用的镔铁刀重一百二十斤,顿时轮转如飞,天下称为“刘大刀”。他的大刀比关羽的八十一斤青龙偃月刀还重了三十九斤。传闻他能单手举起一张摆满了酒菜碗筷的柏木八仙桌,在大厅中绕行三圈。连杜松、刘纴如许的骁将都被清兵打死,明军将士心机上遭到的打击天然沉重之极,提到满清“辫子兵”时不免谈虎色变。

[10]工科给事中王德完奏:“令出柙中之虎兕以吞餍群黎,逸圈内之豺狼以搏噬百姓,愤懑无处得伸,郁结无时可解。”

[7]据张居正奏疏〈看详户部进呈揭帖疏〉:万历五年,岁入四百三十五万九千四百余两,岁出三百四十九万四千二百余两。

神宗除了用心搜括以外,对其他政务始终是绝对的置之度外。万历四十三年十一月,御史翟凤翀的奏章中说:皇上不见廷臣,已有二十五年了。

万历四十六年七月,熊廷弼刚出山海关,铁岭已经沦陷,沈阳及四周诸城堡的军民纷繁逃窜。熊廷弼兼程进入辽阳。颠末神宗数十年来的百事不睬,军队规律荡然,士无斗志,马队用心将马匹弄死,以制止出战,只要听到敌军来攻,满营兵卒就一哄而散。熊廷弼面对的局面实在困难已极。[2]军饷本已非常微薄,但天子还是冒死拖欠,不肯发饷。[3]

[13]吏部尚书李戴奏:“今三辅嗷嗷,民不聊生;草木既尽,剥及树皮;夜窃成群,兼以昼劫;道殣相望,村空无烟。……使百姓坐而待死,更何忍言?使百姓不肯坐而待死,又何忍言?……此时赋税之役,比二十年前不啻倍矣……指其屋而挟之曰‘彼有矿’,则家立破矣;‘彼漏税’,则V立倾矣。以无可查稽之数,用无所顾畏之人,行无天理国法之事。”

这类景象越来越恶化,到万历四十二年,首辅叶向高奏称:六部尚书中,现在只剩下一部有尚书了,天下的巡抚、巡按御史、各府州县的知事已缺了一半以上。他的奏章写得非常激昂,说现在已经中外离心,都城里怨声载道,大祸已在面前,皇上还自发得不见臣子是神明妙用,恐怕自古以来的圣帝明王都没有如许妙法吧。[8]神宗抽饱了鸦片,已经火气全无。如许的奏章,如果落在建国的太祖、成祖、末代的思宗手里,叶向高非杀头不成。但神宗只要有钱可括,给大臣调侃几句、乃至骂上一顿,都无所谓。

[2]这是后代论者的共同意见。《明史·神宗本纪》:“故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赵翼《廿二史札记·万历中矿税之害》:“论者谓明之亡,不亡于崇祯而亡于万历云。”狷介宗题明长陵神功圣德碑:“明之亡非亡于流寇,而亡于神宗之荒唐,及天启时阉宦之跋扈,大臣志在禄位款项,百官专务追求恭维。及思宗即位,逆阉虽诛,而天下之势,已如河决不成复塞,鱼烂不成复收矣。而又苛察太过,人怀自免之心。小民痛苦而无告,故相聚为盗,闯贼乘之,而明社遂屋。呜呼!有天下者,可不知所戒惧哉?”

[4]Wolfram Eberhard: A History of China, p.249.

[2]熊廷弼于八月廿九日上书朝廷,陈述辽东明军环境:“残兵……身无片甲,手无寸械,随营糜饷,装死扮活,不肯出战……点册驰名,及派工役而忽去其半;领饷驰名,及闻警告而又去其半……将领皆多次交战存剩、及新败久废之人,一闻警报,无不心惊胆丧者……见在马一万余匹,多数瘦损,率由军士用心断绝草料,设法致死,备充步兵,以免出战,甚有无端用刀刺死者。……坚甲利刃,长枪火器,丧失俱尽。今军士所持弓皆断背断弦,所持箭皆无羽无镞,刀皆缺钝,枪皆顽秃。甚有全无一物而借别人以应点者。又皆空头赤体,无一盔甲掩蔽。……闻风而逃,望阵而逃,惧战而逃。顷闻北关信息,各营逃者日以千百计。如逃止一二营或数十百人,臣犹能够重法绳之。今五六万人,大家要逃。虽有孙吴军令,亦难制止。”

[6]矿税的税率是胡乱指定的,在L.Carrington Goodrich, A Short History of the Chinese People中,说万用时的矿税是矿产代价的百分之四十,即便矿场已经停闭,矿主每年仍须按旧税率缴税。p.[199]

就在这时候,满清开端崛起。万历四十五年,努尔哈赤以七大恨告天,出兵攻明,次年攻占辽东重镇抚顺。明兵大败,总兵官张承荫战死,万余兵将全军淹没。

[9]二十七年,吏部侍郎冯琦奏:“自矿税使出,民苦更甚。加以水旱蝗灾,流浪载道,畿辅近地,盗贼公行,此非细故也。中使奉命,所随奸棍千百……遂令奸刁之徒,操存亡之柄……五日以内,搜括公私银已二百万。奸内生奸,例外创例,不至民困财殚,激成大乱不止。伏望急图修弭,无令赤子树敌,青史贻讥。”

努尔哈赤采纳了“集合主力,各个击破”的精确计谋,一个战役、一个战役的分开来打。明军北路总兵官马林、东路总兵官刘纴二人大败阵亡,朝鲜都元帅率众降清。

鸿沟上的警报不竭传来,群臣日日要求天子临朝,构和战守方略。天子老是派寺人出来传谕:“皇上有病。”吏部尚书赵焕实在忍不住了,上奏章说:“将来仇敌铁骑来到北都城外,陛下也能在深宫中推说有病、就此令仇敌退兵吗?”[4]神宗看了这道讽刺辛辣、实已近乎漫骂的奏章,只是心中挟恨,却说甚么也不肯召开一次国防集会。

在如许穷凶极恶的压榨下,百姓的糊口当然是痛苦达于顶点。

明清两军布阵比武之时,俄然天昏地暗,数尺以外就甚么也瞧不见了。杜松又犯了一个大弊端,命令众军点起火把。这一来,明军在光而清军在暗,明军照亮了本身,成为清兵的箭靶子。努尔哈赤统兵六旗作主力猛攻,他儿子代善和皇太极各同一旗在右翼侧攻。成果杜松的遭受比许褚惨很多,身中十八箭而死,当真是“谁叫汝赤膊?”总兵官阵亡,明军大乱,六万兵全军淹没。

杨镐全军淹没,朝廷派熊廷弼去守辽东。

[14]户部尚书赵世卿上疏言:“天子之令,信如四时。三载前尝曰:‘朕心仁爱,自有停止之时。’本年复一年,更待何日?天子有戏言,王命委草泽。”

四十七年,辽东经略杨镐率明军十八万,叶赫(满清的世仇)兵二万,朝鲜(中国的属国)兵二万,兵分四路,大肆攻清。清兵八旗兵约六万人,集合兵力,专攻西路一军。西路军的总兵官杜松是明军的勇将,平时最喜好做的事,就是脱去衣衫,将浑身的累累刀枪瘢痕向人夸示。出兵之时,他脱去上身衣衫,在城中游街,百姓鼓掌喝采。

神宗见边关上追饷越迫越急,晓得挨不下去了,但是始终不肯掏本身腰包,成果想出了一个对策:再加田赋百分之二。连同之前两次,已共加百分之九,但是向百姓多征的田赋,一定就拿来发军饷,天子的根基兴趣是将银子藏之于内库。

[1]Edward Gibbon: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 The Heritage Press, New York.

[15]万历四十四年,给事中熊明遇疏:“内库太实,外库太虚。”

西路这一仗,称为“萨尔浒之役”,明军有火器钢炮,军器锋利很多。但杜松有勇无谋,他是统兵六万的兵团司令,却打了赤膊,暴露满身伤疤,一马抢先的冲锋。大抵他是《三国演义》的读者,很恋慕“虎痴”许褚的英勇。在〈许褚裸衣斗马超〉这回书中,描述许褚“卸了盔甲,浑身筋突,赤体提刀,翻身上马,来与马超决斗。”公然威风得紧。但不知他记不记得许褚这场狠斗,成果是“操兵大乱,许褚背中两箭”?风趣的是,小说的评注者评道:“谁叫汝赤膊?”

这场大战是明清两朝兴亡的大关头,而胜负的关头在于:第1、明方的主帅杨镐是文官,完整不懂军事。第2、明朝政事败北已达顶点,军事的构造与轨制也废弛不堪,军队久无练习,军器破败残破,完整没有需求的军事筹办。[1]

神宗搜括的银锭堆积在内库,年深月久,大起氧化感化,有的黑得像漆,有的脆腐如泥土,[5]就是不肯拿出来用。但他终究死了,千千万万的银两,一两也带不去。[6]

(以上8至15各奏疏中的笔墨散见《明史》或《明通鉴》。)

神宗,神宗,真是“神”得很,神经得很!

[1]崇祯时任大学士的徐光启在《庖言》中说:满洲人旧都北门,居住的多数是铁匠,延袤数里。在当时那便是一个范围庞大的兵工厂组合了。是以满洲兵的盔甲精美,头盔、面具、护臂、护手,都是精铁所制,马匹的关键处也有精铁护具。但明兵盔甲却非常粗陋,除了胸背有甲以外,其他部分全无庇护。满洲兵冲到近处,专射明兵的脸及胁,中箭必死。又据当时明人程令名说,努尔哈赤所居的都城“北门外则铁匠居之,专治铠甲;南门外则弓人、箭人居之,专造弧矢。”

[11]凤阳巡抚李三才奏:“陛下爱珠玉,民亦慕温饱,陛下爱子孙,民亦恋妻孥。何如崇聚财贿,而使小民无朝夕之安?”又言:“克日奏章,凡及矿税,悉置不省。此宗社存亡所关,一旦众叛土崩,小民皆为敌国,陛下即黄金盈箱,明珠填屋,谁为守之?”

万积年间的众大臣说得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人上奏,说皇上如许搞法,必将民穷财尽,天下大乱;[9]有人说陛下是放了笼中的豺狼豺狼去吞食百姓;[10]有人说一旦百姓造反,陛下就算满屋子都是金银珠宝,又有谁来给你看管?[11]有的指责说,皇上棍骗百姓,不免近似桀纣昏君;[12]有的直指他任用肆无顾忌之人,去干没有天理国法之事;[13]有的责备他说话毫无信誉。[14]臣子竟然胆敢如许公开上奏痛骂天子,不是一两个不怕死的忠臣骂,而是大师都骂,那也是空前绝后、令人难以想像的事。但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神宗对这些攻讦全不睬睬。野史上的记录,常常说“疏入,上怒,留中不报”。留中,就是不批覆。或许他懒得连罚人也不想罚了,因为罚人也总得下一道圣旨才行。但直到他死,冒死搜括的风格涓滴不改。同时为了对满清用兵,又一再增加田赋。天子搜括所得都存于私家库房(内库),当局的公家库房(外库)却老是不敷钱,成果是内库太实,外库太虚。[15]

[8]叶向高奏:“中外离心,辇毂肘腋间怨声愤盈,祸机不测,而陛下务与臣下隔断。帷幄不得关其忠,六曹不得举其职。举天下无一可托之人,而自发得神明之妙用。臣恐自古圣帝明王,无此法也。”

[3]万历四十八年三月,熊廷弼上奏:“四十七年十二(疑为“一”字)月赴户部,领饷二十万两,十仲春领饷十万两,四十八年正月领饷十五万两,俱无发给……岂军到本日尚不饿、马到本日尚不瘦不死、而边事到本日尚不急耶?军兵无粮,如何不卖袄裤杂物?如何不夺官方粮窖?如何不夺马料养本身性命,马匹如何不瘦不死?而户部犹淡然不一动念。”他说户部犹淡然不一动念,是客气的说法,淡然不动一念的,当然是天子本身。

[3]十六世纪前期来到中国游历的欧洲人,如G.Pereira, G.da Gruz, M.de Rada 等人著书盛赞中国。他们拿中国的门路、都会、地盘、卫生、穷户糊口等和欧洲比较,以为中国好很多。见A.P.Newton, ed., Travel and Travellers of the Middle Ages; C.R.Boxer, South China in the 16th Century等书。直到一七九八年,马尔塞斯在《人丁论·第一篇》中还说中国事全天下最富庶的国度。万积年间来到中国的上帝教教士利马窦等人更盛赞中国的武功轨制,以为环球无出其右。参阅L.J.Gallagher, S.J.tr., China in the Sixteenth Century.

[5]朱东润《张居正大传》:“从明太祖到神宗这一个血脉里,充满偏执和傲岸……到了神宗,又在这傲岸的血液里,增加新的成分。他底母亲是山西一个小农底女儿。小农有那一股贪利务得的气味,在一升麦种下土今后,他长日巴巴地在那边计算要长成一斛、一石、又硬、又好的小麦。成日的精力,集合在这一点上面。……明朝底天子,只要神宗嗜利,出于本性,或许只可如许地解释。”(三一七页)但说小农嗜利,仿佛不大安妥。小农种麦而盼望收成,既是自但是公道的等候,又是糊口的独一质料,不能说是嗜利。普通来讲,富农大抵比小农更嗜利,不然做不成富农。神宗之母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伯李伟,本来做泥水匠。

[12]给事中田大益奏:“内臣务为劫夺以应上求,矿不必穴而税不必商,官方邱陇阡陌皆矿也,官吏农工皆入税之人也,公私骚然,脂膏殚竭,向所谓军国正用,反致缺损。……四海之人方反唇切齿,而冀以智计甘言掩天下耳目,其可得乎?陛下矜奋自贤,沉迷不返,以豪珰奸弁为腹心,以款项珠玉为命脉……即令逢干剖心,皋夔进谏,亦安能解其惑哉?”又言:“陛下驱率狼虎,飞而食人……夫天下至贵而金玉珠宝至贱也。积金玉珠宝若泰山,不成市天下尺寸地,而失天下,又何用金玉珠宝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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