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后事
东方笑道:“无妨,一起吃住便算我身上,到了汴京,你也无甚去处,可在我处落脚,等你找着生存再说。”前次挽救姚惑,东方笑见游返智勇双全,遇事平静,便留了心,成心笼络此人。
垂垂日落西斜,全部镇上的人都策动了,也未见到杨锐下落,只要镇口有人丁称见过有人策马出了镇,但是否杨锐,也说不清楚。
东方笑眯起眼睛,望向游返,此时游返已剃光髯毛,满面光亮,固然面相相对其年纪而言稍显老成,仍显精力奕奕。东方笑问道:“游兄,家父聘请你插手龙门派,你考虑得如何?”
东方笑接过五色剑谱,翻开封面,首页上记取十六个字:“飞花过处,留之无痕。人间万色,归于无色。”
杨锐抱着盛着师伯骨灰的坛子,沉默不语。三日之前,在东方卓主持下,为姚惑火化。杨锐虽想将师伯尸体运回江南,可路途悠远,殊为不宜,只得作罢。
东方卓叹了口气,坐在房间的长凳上,手摸过五色剑谱的封皮,自言自语道:“姚兄,我对不起你啊。”
游返大喜道:“如此我也不推托了,到了汴京,如果有效得着我游返的,东方兄固然提便是。”
当初与姚惑三人一同前来龙门镇的商队,正于龙门镇安插商店,龙门派已告诉四周门派部落,远近的黑汗国贩子也闻讯而来,但愿拿个好价。贩子雇了本地镇上乡民为其搭建铺面,呼喊讲价,此处人丁希少,请人出价甚高,因此龙门镇街上一派热火朝天,熙熙攘攘。
东方卓命众弟子分离四周搜索,但因商队驻扎,为了防备沙盗,人手不敷,也不敢倾巢而出。
世人无不欢乐鼓励,任谁都能想见,东方卓必是首任昆仑派掌门,本身这些龙门嫡派弟子,也可在昆仑派中占得首要之位。如果届时能观席并派大会,更是有幸。
东方笑掩了册页,保重藏了起来。
平时东方笑萧洒自如,此时便有些局促,俊美脸庞模糊出现赤色,忙跪下道:“父亲,关于婚事,我倒真有事要禀告。实在我早故意上人了,杨蜜斯的下落我定会探听,不过许婚之事便也算了。”
东方卓又从里屋取出一个布包,哐地顿在桌上,道:“此玄铁黑陨,乃陨石坠落而生,万中无一。留在昆仑,终是一块顽石。你拿上送至大名府金剑山庄,求见庄主庄寒墨,请其炼造一刀一剑,宝刀送予金剑山庄,宝剑还于昆仑派,作掌门信物,流于后代。”
东方笑想起一事,禀告道:“父亲,再过几月,便是丐帮老帮主夏侯龙六十大寿,我与其义子解军交好,此次也给我下了帖,不好不去,老是插手不了这并派大会了。”
东方笑等人精力为之一振,赶紧问道:“前者建议并派,五大派中,百花、鸟谷、药王等派不肯屈于人下,其从属小派也不欢而散。莫非此次转而支撑并派了?”
东方卓年纪与姚惑相仿,神采青黑,双眼颀长,颌下留着一部短须,戴着玄色帽子,头发梳得整齐,额上皱纹较着,略显老态。
杨锐眼眶微红,也不知是否闻声了,只是低头不语。如果平常龙门弟子能得门主指导武功,不知要如何欢乐。
这时,从右边街上过来了一名龙门弟子,喊东方笑道:“大师兄,大事不好。”
游返搓了搓手,为莫非:“东方兄有邀,自是抱负。只是囊中羞怯,与商队同往,尚可谋个差事,充作路资。且我也无快马,恐落了东方兄的路程。”
东方笑一惊,此玄铁石世所罕见,是无上珍宝,也只要父亲有派头送出。不过这金剑山庄庄主每年只亲身下炉一次,炼制一把兵器,所得皆是珍品,便是有钱,也可贵其一,也只要这等宝贝,方能引得对方脱手炼造。
杨锐一走,东方笑便道:“父亲,我们果然要与沙盗开战?沙盗当然作歹多端,可毕竟在暗处,我们守来轻易,可要剿除这伙匪人,便不轻易了。别的,沙盗魁领巴山毕竟是漠南的吐蕃人,如果被我汉人剿除,恐怕惹得吐蕃诸部不满。”
东方笑出了堆栈的会客处,到了外头,此时恰是午后,光鲜的阳光洒下,舒畅地伸了个懒腰。
游返作了个揖,恭声道:“门主已奖了我牛羊和一柄镔铁宝剑,我怎还敢超越。何况插手龙门派虽好,可我志不在此。当年家父从中原远徙于此,曾发誓要重返中原故乡,这也是我名字中返之由来。落叶总要归根,此次我是专门前来与东方兄参议此事,想请东方兄帮个忙。”
东方笑想了一想,道:“你是想与这商队一同回汴京?”
这批行商,约莫逗留半月便要返回中原,如果有滞销货色,也可折价卖于龙门派,因此稳赚不赔,人不必悠长驻守。游返便是看准了这点,思考着跟着商队一同前去中原,既能省下一笔花消,并且过境之时,也更稳妥。现在西夏与大宋烽火方息,边疆犹未放开,从吐蕃境内走,则过关花消甚巨,游返家徒四壁,可没有这等财力。
初始游返囿于身份差异,称呼他为少门主,在东方笑几次改正下,才对等相称,不过态度还是恭谨过火。
东方卓摆了摆手,表示大伙温馨,对着东方笑道:“并派期间,要时候留意中原局势,既要交好几大门派和世家,又要防备其将手伸到西域这里来。西域物产丰富,民风浑厚,朝廷和官府鞭长莫及,是用武之地,待并派归一,有了气力,便是与中原大派争锋之时。”
东方笑一惊,现在姚惑在龙门镇地界身故,杨沁也在眼皮底下失落,都可算是龙门派的不对。如果杨锐再出不测,可不太好交代。因而赶快叮咛该弟子去镇口持续探听其下落,本身忙去见父亲,禀告此事。
东方卓放动手中信笺,长叹了一口气,言语中多了一分欣然:“其错在我。如果我不千里传书请来姚兄,便不会死在这他乡。”
东方卓昂首望了杨锐一眼,考虑道:“贤侄,令妹的下落,龙门派高低定尽力追随。姚兄的仇,这笔账迟早也是要算。你既然来了,便放心住下。当年我远赴中原,在江南好生盘桓了一阵,于你师祖真人处也请教了几招,受了很多好处。若不嫌弃,我便亲身指导你练剑。今后助你重回中原,他日出人头地,重修五色剑之威名,也好告慰姚兄在天之灵。”
东方卓道:“无痕非痕,无色非色。无色真人创五色剑,分授五徒,便是着了色,剑法留了痕,五徒资质不一,终无人能到无色真人的境地。”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与少林齐名,其帮主夏侯龙在位数十年,常常策动帮众汇集敌国谍报,为宋庭征讨立下功绩,在江湖上交游广漠,名誉盛隆,如日中天。若非大宋官府决计打压江湖帮派,按前朝江湖端方,已可召开武林大会,号令江湖。
东方卓微微一笑,捋着髯毛,对劲地笑道:“鸟谷门主客岁年中归天,换了与我亲善的继任者。而百花、药王两派则深受黑汗、回鹘所扰,都主动派人与我交好,互为倚靠。上一月药王谷门主寿辰,我与其他诸派掌门宴上复议此事,终究达成分歧。已商定本年六月,于龙门谷召开并派大会。你们向来死守龙门镇,少知派中事件,此次并派大会,各派掌门均会前来,龙门镇四周更需包管安然,因此需加派人手,驻守龙门镇,防备沙盗前来报仇惹事。”
东方高见士气可用,稍为对劲,缓了一缓语气,道:“沙盗这一年来几次骚扰,如果持续放纵下去,恐成肘腋之患。不过当前之务,倒是并派昆仑。昆仑地处藏北,高出西域,连缀不断,无边无边。自唐末大乱,中原武林隐居于此者不断,开宗立派者众,相互并伐,已历经数代。现在共五个大派,一十三个小派,散人百余,均以龙门派马首是瞻,此恰是并派之机。待昆仑诸人合为一派,门下徒众可达千人,为西域第一大派。到时候不管周边部落,还是回鹘吐蕃,便不敢等闲来犯。此乃百年大计,切不成因沙盗毁于一旦。”
东方笑道:“游兄真是来得巧,我恰好要前去中原,如果不嫌弃,可作伴一同前去。商队行路甚缓,若与我同业,可快马走西夏境内,不出一月便能竟抵大宋境内。”
东方笑与一众师兄弟摆列在旁,脸上却也无特别神采。他们都是汉人,自祖辈迁徙西域,已历数代。此处气候卑劣,汉厮稠浊,权势排挤不断,部落仇杀不竭,每日挣扎求生,几近年年都有支属莫名死去,是以每有人丧命,世人已然麻痹,无悲无喜。
又叮咛了几点细处枢纽,世人方纷繁散场,各归各位。
东方卓拿起五色剑谱,交予东方笑,道:“笑儿,为父知你已窥剑道门径,于天下武功,自有点评。虽总觉剑道一事,非常迷茫,不过你既有此心,我也不强加禁止。这五色剑与我渊源深长,当初我初入中原,合法无色真人盛年,曾见地过其剑法,惊才绝艳四字,毫无夸大。现在姚兄故去,临行前将此剑谱传我。你可拿去一观,如有所得,也好转授厥先人。只恐五色剑后继无人,叫人空留遗憾。这几年,我自发心力不足,门派事件无需你过分操心,你可用心剑道,若无大成,便要负起昆仑一派的任务。”
世民气中一震,不由高喊道:“唯门主之命是从,誓斩沙盗!”
东方卓道:“无妨,并派一事已成定局,反而中原需求有人坐镇,你刘叔年老,恐镇不住场子。一旦并派胜利,我会遣人告诉,届时便向中原门派公告此事。”
而于杨锐而言,大部分光阴都与师伯和mm一起,靠着五色剑积下的威名,在江南故乡也算风景。一时之间,一丧一离,深受打击,非常低沉,整天以酒度日,不幸龙门派辛苦酿造的药酒,落入杨锐口中,味同嚼蜡。
东方卓叹了口气,命人搀扶杨锐回了住处。
东方高见东方笑四周弟子也暴露犹疑之意,砰地用力拍了一下身前桌案,暴喝道:“我龙门立派百年,多少前辈前赴后继,抛洒热血,方能安身于此。戋戋小寇,便将尔等吓得心惊胆战了不成?”
那人到了近处,喘了两口气,忙道:“方才我按门主叮咛,前去那位五色剑杨公子的房间,想将他师伯的一些遗物交还给他。但是敲了半天门也不见开,便闯了出来,发明已是人去楼空,不见踪迹了。本觉得杨公子在镇外漫步,便四周找了一周,也未见人影。”
交代完工作,东方卓复坐下,道:“前次听你说到凌孤,此人带走杨家蜜斯,恐是回了中原,你到汴京,可四周刺探其下落。如果对方品德不错,为父便做主替你纳其为妻。你年纪也不小,也是结婚的时候,这几年我忙于门派的事,也是忽视了你的大事。”
游返告了一声别,便转头分开,筹办行装去了。
“东方兄。”左边传来游返的声音。
昆仑地界门派以地名定名,是以龙门谷中为龙门派,百花谷中为百花派,以此类推。百花、鸟谷等大派各自又影响周边小派和隐居散人,只要五大派的门主同意并派,其他小派也会跟从。大派均存在长远,不肯等闲放弃传承,因循保守乃是人之本能,东方卓也是动了很多心机,前后皋牢了其门中很多核心人物。
东方笑心中大石落地,人也轻松起来。
东方卓呵呵一笑,愁闷的表情终究纾解了一番,道:“便是你前次所说的卢家蜜斯,南海剑圣卢元德之女吧?南海剑圣暮年得女,如掌上明珠,小子竟能有幸,得南海剑圣之女看重,也是一番造化。等为父忙完并派一事,便筹划你的婚事,定能风风景光将其娶返来。你结了南海派的姻亲,于昆仑派也是功德。”
站立一侧的东方笑忙道:“观其房内,行装携得划一,应是有过一番筹办,骑的也是姚父执本来的白马,料无大碍。杨兄遭遇剧变,一时想不通此事,也是应有之事,只怪我们未能提早查知,早做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