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噩梦
“老夫人，碧梗粥平淡，易克化，您好赖也吃两口。”见摆在黑檀木八仙桌上的粥菜一口未动，柳嬷嬷出声安慰。
乍一听到这个动静，虞幼窈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眼泪横流，沙哑的嗓音，像是被沙子磨过了似的，透着刺耳的锋利。
全部虞府高低也闹了小我仰马翻。
安寿堂里乱成一团。
她有孝在身，婚事不易大肆筹办，镇国侯府既低调又草率的以八抬大轿，把她接进了镇国侯府，草草拜了堂。
宋明昭轻柔地为虞幼窈掖了掖被角：“葭葭昏倒了五天，至今还没有醒来，你的血对她已经不起感化了。”
当时，还是世子的宋明昭已经十九岁，镇国侯府担忧她守孝三年，误了子嗣大事，就向父亲虞宗正发起，喜丧内百日结婚。
“哈哈哈咳……咳哈……”笑声异化着咳嗽，好像疯魔了普通：“虞兼葭终究要死了，哈哈，她本来就该死……”
他身姿苗条矗立，面貌隽俊，破陋的小院也难掩其风华高举。
正月初过，院子里落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春晓……咳……”虞幼窈唤着身边服侍的丫环。
镇国侯宋明昭——
虞幼窈觉得是春晓返来了，便抬眸看去，穿戴宝蓝色直缀，披着鹤纹大氅的年青男人站在门口，正冷酷地看着她。
出嫁的女儿只需守孝一年，这个发起固然有些仓促，却也合适礼数。
虞老夫人坐在床前，瞅着孙女儿小小的一团小人，躺在床上，畴前粉嘟嘟的小脸儿，白得跟一张纸似的，嘴里还不断地说糊话：“不要，疼，窈窈好疼，怕，祖母，祖母，救救窈窈……”
提及孙女儿，虞老夫人一阵长叹短叹：“唉，窈窈打小就没了娘，他爹又偏疼后妻养的病秧子，我这个做祖母的平常对她也放纵了些，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虞老夫人闻言，脑筋一晕，“忽”的一下从圆凳上站起来：“我的窈窈，快，快扶我去瞧瞧窈窈……”
虞老夫人一手捻动着佛珠，一手捏着帕子擦眼泪：“我命苦的窈窈，打小就没了娘，我这个做祖母的又一把老骨头，让我的乖孙女受了天大的罪，窈窈如果不好了，我这个老婆子也跟着一起算了。”
柳嬷嬷拿着美人棰，帮她捶腿：“这话可就言重了，大蜜斯九岁，也是小孩子心性，姐妹间磕磕碰碰都是常有的事儿，许是不谨慎才推了三蜜斯，也不是用心的，您是训也训了，罚也罚了，干脆三蜜斯也没事，大夫人身为继母，难不成还能跟继女计算不成，大蜜斯还小，今后渐渐教着也不迟。”
她哪能不明白老夫人的表情。
宋明昭走到床前，倨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一片淡然：“虞幼窈。”
——
虞老夫人刚用了一小碗碧梗粥，门外就传来短促的脚步声：“老夫人，大蜜斯在佛堂里昏倒了。”
若非这一次，大蜜斯不慎将三蜜斯推倒在地，让身子骨本就不好的三蜜斯受了惊吓，连续发了两日高烧，几乎闹出性命，老夫人也舍不得硬下心肠，罚大蜜斯跪佛堂。
虞老夫人“哎哟”一声：“想到我的窈窈还在佛堂里刻苦，我哪还吃得下？”
在她眼里只要虞幼窈这个才是远亲的孙女儿，别人那都是路边的草儿。
梦里，已经长大的虞幼窈躺在冷硬的床上，拢紧了身上陈腐发霉的薄被，冻得瑟瑟颤栗。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猛咳，令虞幼窈心中钝痛，她紧紧捂着嘴，暗红色的血从指缝间溢出。
大蜜斯没得一个月大点，亲娘就归天，紧跟着后娘进门，老夫人顾恤嫡长孙女，就把大蜜斯养在身边，疼得跟眸子子似。
老夫人偏疼大蜜斯，常日里见了大蜜斯都能多吃半碗饭，大蜜斯被罚进佛堂这才半个时候，老夫人就浑身不得劲儿。
因她没到及笄的春秋，又身怀重孝，不宜圆房，她和宋明昭分房而居。
虞府大蜜斯虞幼窈，已经昏倒了一整天，到了早晨又建议了高烧，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祖母，您年纪大了，可得好好保重身材。”
内心如许想着，但在场却没有一小我敢多说半句，赶紧出声安慰。
十四岁那年，最心疼她的祖母因病归天。
守在屋子里的一世人神采都僵了起来，老夫人这话儿明着在指桑骂槐，真真把心给偏进了心眼子里去了。
京兆虞府北院安寿堂。
屋子里烧着地龙，暖烘烘的，年过五旬的虞老夫人，穿戴姜黄色团寿纹夹袄，阖目靠在大迎枕上，因为长年礼佛，手腕子上缠着一串紫檀木七宝佛珠。
“还是你看得明白。”虞老夫人表情好了些，也有了胃口，扶着柳嬷嬷的手臂站起来，走到八仙桌前坐下。
虞幼窈浑浑噩噩听到屋子里七嘴八舌的声音，人却深陷在一个可骇的梦魇当中。
她的丈夫！
大夫是请了一个又一个，都说虞幼窈是受了惊吓，被魇住了。
她成了镇国侯世子夫人，羡煞旁人。
生生将喉咙里的咳嗽咽下，虞幼窈动了动唇，想要张口漫骂，但触及男人淡然的神采，俄然明悟——
“吱呀”一声，有人排闼出去。
漫骂也只是徒劳。
大夫开的安神汤、定神汤，退热药，一碗一碗的送进屋里，又一碗一碗地捏着鼻子灌进虞幼窈的小嘴里，可都没甚么用。
“……”
柳嬷嬷松了一口气，想来老夫人用完膳，就要去佛堂把大蜜斯接出来了。
柳嬷嬷也不晓得该如何劝。
父亲同意了！
“娘，您这是甚么话？窈窈吉人自有天相，过会儿就没事了。”
小小的人儿曲绻在床上，把本身团成一团儿，双手捂在胸口上，紧紧揪着胸前的衣衿，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疼，也不晓得到底是那里疼，可把虞老夫民气疼坏了。
喉咙里有些发痒，她张嘴“咳”了一声，寒气快速灌了出去。
“老夫人，大蜜斯还病着，你可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