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孝三房逼婚
比方说此时,固然周三太太在理之极,绮年作为一个长辈也只能端着笑容:“侄女自是晓得这些话失了分寸,若不是本日三婶婶来,再不肯说的。一会儿送婶婶走了,自当归去处母亲领罚。”
绮年本来也有气,但听如鹂这一串跟流水似的,忍不住倒笑了,站起家道:“母亲的冰糖雪梨枇杷羹炖好了未曾?我们畴昔,看看三婶娘还要说出些甚么来。”
周三太太盘算了这主张,更加要本日便将此事做成了。入赘的是自家表弟,少不得将来周家二房的财产都落在他手里,本身也得分些好处。当下笑道:“提及来嫂子也是过分细心了,女人本年十三了,也该提及婚事,没得老是瞒着。”
“女人!”脚步声轻响,贴身丫环如鹂仓促掀帘子出去,短促地低声道,“三房太太又来了!”
周家三房老爷虽只考中一个举人,倒是素爱标榜本身诗书传家恪守贤人训的,每日里圣贤古语不离嘴边,如果族中有些甚么事,他需求搬出《论语》《孟子》上的话来经验人。
苏浅同窗,二十四岁,某公营企业管帐,孤儿,死于出差途中一场车祸,再展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周家大女人――绮年。
周三太太心下嘀咕,脸上却仍堆着笑:“那里就是说亲了。你身上有孝,这大礼婶子还能不知么?不过是两家先把这事定下,等你满了孝再下定放礼,反正也只要一年了。”
小杨管事也明白绮年的意义,无法地低头不说话了。
“杨管事,彭家比来可还提过要买织坊的事?”彭家在本地算是大户,开端只开绸缎铺子和绣坊,前些年本身也办织坊了。周家织坊虽不非常大,地脚却占得好,又是运营了十几年的老织坊,彭家已经提过两次想要拉拢,只是织坊里那几个管事那里肯罢休,一口便回绝了。
因在父孝当中,绮年初上不戴艳色金饰,只是一根镶绿松石的银钗,中间几朵珍珠花钿,通身高低竟有些冰雕雪塑之意。肌肤虽略黑些,却显着面色红润,比之浅显闺阁女儿少了三分娇弱,却多了几分神采飞扬之态。
“母亲那边天然有我去说。”
“是啊,只是他们谁肯费那心机呢?”绮年合上帐册,“传闻小郑管事自家在西城也要开铺子了?”
周绮年左手拨珠,右手提笔,越是计算,两道秀眉就皱得越紧。直到账页翻完,才淡淡道:“这回的账做得倒周到。”
如鹂内心悄悄解气,面上却做出惶恐之态,赶紧蹲身去给周三太太拭抹裙子上的水迹。如燕也过来帮手,嘴里一迭连声叱骂如鹂,却与她两个摆布夹着周三太太,连扶带架按回了椅子上。
周三太太哎呀一声:“我的好嫂子,你怎这般胡涂!我也说了,先将庚帖换了,待出了孝再过礼下定,反恰是入赘,连嫁奁也不要筹办的,多么便利?好嫂子莫要担搁,快将庚帖给了我,好去与人家换了。”
如燕慎重,仍感觉有些不当。如鹂却早忍不住了,摩拳擦掌道:“女人说得是!太太好性子,不然,那三太太早就该――”
没错,周绮年,曾经做过翰林院侍读的周显生老爷的独生女,实在是个穿过来的,上辈子,她叫苏浅。
本在屋里服侍茶水的丫环如燕摆了摆手,止住如鹂长篇大论的攻讦:“你且说几句要紧的,太太可说甚么了?”
绮年立即打断周三太太的话:“三婶婶这话好笑,甚么叫‘现在人也都晓得’?可不知我家有甚么事是我不晓得偏外人晓得了的?”
可惜周三太太打错了主张,绮年可不是这期间土生土长的闺阁少女,闻声议论本身的婚事羞得头都不敢抬,为了名声只能去跳火坑。周三太太想拿言论来压她,她倒要先压压周菊年呢。
“转了手,天然有彭家清算他们。”绮年嘲笑一声。这些管事不过是欺负周家没有男人出头,以是放心大胆地贪。但是彭家不是周家,家里另有在府衙当差的,整治几个贪墨的管事,有的是体例。
绮年早瞥见周三太太那手不诚恳,对如鹃使个眼色,如鹃一头扑上来,嘴里叫道:“太太,太太你如何了,如鹂快端水来。”一面用力往周三太太身上一挤,十六七岁的大女人,力量也不小,竟将周三太太推了个踉跄,几乎跌倒。
绮年起家道:“母亲不能起家,我送三婶婶出去。”
当时世人皆传周二太太夺目,管家有方。周三太太倒是与二房住得近,经常走动的,素知这二太太吴氏脾气软弱,虽会理家,却少些严肃。当时周三太太便迷惑这位大嫂几时变得如此短长了。虽则那场丧事办得简朴,但该有的几道大端方却一道未少,以孤儿寡母来讲,已然是充足的了。
周三太太立时变了神采。这个何表少爷,就是她现在要说给绮年入赘的人。畴前何家有钱的时候,确切有过亲上加亲的设法,但自何家式微,这事周家三房就再不提起了。现在打着主张让何家表少爷入赘二房,也是给何家寻个前程,免得他家又来重提旧事。周三太太可不想把女儿嫁给那般败落人家。
屋中拦着一道屏风,绮年这边说完,那边已有人忿忿答道:“女人说的是!小的把这账看了几次,找不出甚么缝隙来。但是细探听探听,别人家不说,单说丝行给彭家织坊那边,起码每担丝也能降下二两银子的代价来;若说成匹的绸缎进价,那便差得更多了。”
周三太太心想这如何使得?拿不到庚帖,何家那里肯老诚恳实等一年。
绮年青叹一声打断他:“假以光阴,这帐我便查不出马脚来了。”
如鹂嘟着嘴,先到厨下去端了枇杷羹。这边小杨管事从速退了出去,如燕替绮年整了整衣裳,又取了朵珠花簪在头上,便跟着往正房去。
屏风外头的人恨恨道:“恰是如此。但是我们与丝行是十来年的友情了,如果肯当真商谈,即便降不了这很多,每担丝降个五钱八钱的银子却并非不能。”
绮年眼望着门外,缓缓道:“提及这个,前些日子为我母亲的病,我去西山寺拜佛,倒模糊闻声有人提及五姐姐的事。”
周三太太瞪眼看着绮年。明晓得周菊年这事十有十成是假,但三房畴前与何家走得近倒是真的。即便她肯豁了自家闺女的名声,到时候话传了出去,没准信赖三房曾与何家议亲的人还比信赖二房要招赘何家的人更多呢。
屏风背面那人急道:“女人怎这般说?客岁女人查了一番帐,本年织坊的出息已好很多了。假以光阴……”
绮年端起桌上的茶,悄悄抿了一口,缓缓道:“趁着本年织坊环境还看得过眼,转给彭家,彭家多少还知周家一个情。若真闹到运营暗澹支撑不下去了,连价都卖不上。”
她素知吴氏禀性软弱,现在家中又没有个男人,只消半骗半抢将庚帖拿了,在外头略加鼓吹,这婚事便成了定局。即便吴氏母女不肯,未出阁的女人被这般一传,为了名声也只好嫁了。不然孤儿寡母,今后也难再找好婆家。
周三太太厚着脸皮笑道:“你是没出闺阁的女人,这说亲的事,天然不好让你闻声。”
周家老爷周显生,年幼的时候父亲就亡故了,全凭本身刻苦攻读,年纪悄悄就考中进士点进了翰林院。只是他身子孱羸,入仕不过六年,就因母亡丁忧回籍,接着缠绵病榻十年,毕竟还是抛下老婆和独女去了。
绮年微一扬眉:“还是说那事?”
如鹂点着头,愤恚之情溢于言表:“这会子更好了,讲甚么想要入赘咱家呢!女人晓得是谁?就是三太太那娘家亲戚,芙蓉街上何家那表少爷!我呸!看着我们老爷的面上才叫他一声少爷,家里败成那样儿,另有脸到咱家来提亲呢,清楚是看上了咱家的产业罢了。”
绮年想到此处,忍不住苦笑。
周三太太看得悄悄称奇。当初周家二房老爷归天,大家都觉孤儿寡母必不堪主事,很有些名义上来帮手,公开里想偷偷揩些油水之辈。想不到周家一场丧事办得井井有条。里院是一个嬷嬷,四个大丫环主持;外院一个管事带着外房送来帮手的一群下人,竟未曾出甚么大岔子。且因丧事办得并不浪费,外头的人哪个也没捞到甚么大油水。
吴氏听周三太太说话如此在理,急得神采涨红,就要拦着不让说下去。她素知女儿无能,但再无能的女人,听了这般劈面议论本身,也要羞臊了。只是她自丈夫故去以后一向未曾病愈,此时心中一急,话未说出口,倒又咳了起来。
小杨管事内心也明白。畴前还好,自打周老爷过世,孤儿寡母的更撑不起家业。女人再无能,也只是个未出阁的闺女,何况才只十三岁,怎能出头露面的管事?织坊转手,已然是局势所趋了。
绮年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道:“那人说畴前婶婶娘家的何表少爷,跟五姐姐也是议过亲的,现在五姐姐过了年就十五,都说约莫是要嫁给表哥亲上加亲了。”
绮年微微嘲笑,从如鹂手里接过枇杷羹,笑盈盈走了出来道:“母亲,该吃药了。”
如鹂早气得要死,端了水也是一头冲过来,不偏不倚正与周三太太撞在一起,一杯茶顿时有小半泼在周三太太身上,虽则茶水并不很烫,但三太太尚未换了夹袄厚裙,仍旧被烫得不由叫了一声。
屏风背面的管事姓杨,是绮年母亲吴氏陪房的儿子,现在绮年最能信得过的,也就是他们一家子了。
绮年入迷半晌,微微叹口气:“这织坊是保不住了。”
周三太太正中下怀,拉了绮年的手往外走,一面笑嘻嘻道:“好女人,你可不知,婶子给你寻了门好婚事!”
如鹂喘过一口气,道:“太太说女人这还没出孝呢,谈婚事分歧宜,且年纪还小,过两年再提也不晚。谁知三太太说甚么先换了庚帖,把事商定了,待脱了孝便下定。又说女人本年十三,也不小了。絮干脆叨只是不走,恨得我只想上去一巴掌打出去算完!”
当初吴氏从都城远嫁过来,银子带得很多,却只带了四个丫环,两房家人。因周显生家中本无可用之人,是以这铺子织坊,皆是在成都本地雇用管事伴计,却想不到运营数年,这些人把持了买卖,便垂垂生了私心。开端只是钻些缝隙占点便宜,背面见东主并无发觉,亦无人能主事,便愈发大胆没了顾忌。
绮年心下嘲笑。自来没有在别人家未出阁的闺女面前谈婚事的。若周三太太与二房干系靠近,绮年婚事又已定下,稍稍打趣几句也就罢了。现在吴氏尚未允准,连庚帖都未曾拿去,周三太太就一口一个丧事,当真这面皮也厚得能够了。
小杨踌躇一下:“只怕太太那边――”在吴氏眼中,这些不止是本身的嫁奁,还是与丈夫共同糊口过的一种记念。前些年周显抱病重不起,也有人劝过她将财产卖掉,换了现银握在手里,她只是不允。
绮年端端方正站着,面带浅笑任由周三太太盯着看。对峙半晌,到底周三太太先转了眼,恨恨道:“六丫头,女人家听这些闲话已是不该,更不该再传出来。你娘莫非没教过你德容言工?”
小杨管事两年多前开端接办,不知费了多少力量,才算将绸缎铺子接到手中。庄上则幸亏是老杨一向在打理,固然地步出息并不算大,却一向平安稳稳。只是那织坊不小,里头运营的门道又多,却被两个本地管事把得死死的。固然绮年借着查帐狠狠敲打了一次,却也是治本不治本的事。
周三太太生得一张额尖嘴瘦两颧崛起的枣核脸,细眉细眼,脸上惯带着笑。见绮年出去,便亲热地起家来拉绮年的手,口中啧啧两声:“好嫂子,这般雪团儿般的仙颜女儿,你究竟是如何生的?”
吴氏见她这般恶棍,竟将这般话当着女儿的面说出来,又气又急,张口便是一番惊天动地的大咳。周三太太仓猝上来要给她拍背,眸子子却滴溜溜直往吴氏床内看,见枕畔搁着两朵珠花,因而口中说着嫂子莫要心急,那手却不诚恳地伸畴昔想趁乱摸走。
“这是谁乱嚼舌头?女儿家的名声岂可这般让他们乱传!”周三太太听了这话,已经晓得何家入赘之事是再谈不拢了。万想不到绮年一个娇怯怯的小女人,提及婚娶之事来竟然如此凶暴毫不脸红。
绮年不动声色地任周三太太打量。若换了别家女人,闻声劈面提及本身婚事,必定面红过耳,低头连听都不敢多听的,更不要说回话,更不要说这话回得咄咄逼人。
周三太太脸皮实在是厚,闻言只当听不出绮年的意义,笑道:“难怪女人不知,想你母亲尚将来得及与你说呢。”
绮年淡淡一笑:“但是这倒是没体例去问的。若问了,他们便会说,彭家织坊每年用丝上千担,我们现在才用几百担,如何能与人家比拟?”
绮年淡淡道:“侄女孤陋寡闻,不知这不下定不放礼,算是甚么‘定下’。既是婶子晓得侄女另有一年的孝,便一年以后再提就是。”
三姐姐就是周三太太的女儿周菊年。周家各房的后代都是本家内排行的,周菊年在周家三房是长女,若全族排起来就是五女人了。事关自家女儿,周三太太忍不住道:“甚么事?”
话犹未了,周三太太已经抢着笑道:“这但是功德,还是女人的丧事呢。”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三太太闻声,顿时涨红了面皮,正待要怒斥一句,绮年已经抢先瞥了如燕一眼:“没端方,婶婶这里说话,也有你插嘴的处所?还不快些给婶婶陪礼呢!”
如燕踌躇道:“女人,前头说女人的婚事,这如果畴昔了,只怕――”年青女人们面嫩,那里有闻声婚事还往前头凑的呢?
“……是……这些刁奴,全都只顾着自家捞银子!他们开铺子的钱,还不是从公中贪去的!”
绮年微微嘲笑:“恰是三婶婶这话了,女儿家名声贵重,若传得人尽皆知,五姐姐可嫁还是不嫁呢?”周三太太是想先在外头放出话去,让大家都晓得周家二房要招赘何家儿子,到时候名声坏了,绮年不嫁都不成。
吴氏一急,道:“没有甚么事――”
翰林院是个贫寒之地,周显生直到返乡也未曾置下甚么家业,现在在成都这两处庄子,一处织坊,一处绸缎铺子,皆是吴氏的陪嫁,只要这处宅子是周显生本身置下的。现下老杨监着两处庄子已经有些吃力,杨嬷嬷在内宅支撑,小杨管着绸缎铺子,却再找不到个靠得住的人去管织坊了。
如燕跟着绮年出来送客,闻声周三太太竟超出吴氏与绮年说这话,恨得牙根都痒了,端的恨不得再端一杯水来泼在周三太太身上。却听绮年不动声色道:“三婶这话说得奇特,我身上重孝未除,婶子却提甚么说亲的事,不知是哪本圣贤书上的事理,他日倒要去处三叔就教。”
吴氏身边两个大丫环,如莺在外头打帘子,如鹃便给吴氏捶背。中间杨嬷嬷站着焦炙,只是到底是下人,不能来驳周三太太的话。此时见了绮年出去,两人都是面前一亮,仓猝上来接了枇杷羹。
绮年青轻拍抚母亲后背,淡淡道:“三婶娘这话说得当真让人不解了。现在我父亲过世不满三年,母亲又病至如此,侄女儿一时实想不到,还能有甚么丧事。”
现在二房守孝已两年了,周三太太冷眼看着,吴氏缠绵病榻,并无精力管家中之事,且言语当中还是那软弱性子,更加不信那丧事是她主持的。只是绮年当时才十一岁,任如何想,也想不到如此一个小女人能管下这些事。但此时看来,说不得当真是这般。
“好男不入赘――”绮年把这话反复了一遍,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周三太太。
绮年微微一笑:“恰是如许我才要畴昔,看三婶娘到底有多厚的脸皮,当着我的面还能说甚么不能?”
本年强似客岁,不过是客岁年底时俄然查账,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挑出了很多缝隙来,逼得那些管事们本年一时没敢大肆贪墨,以是才有了红利。但是这做买卖里头的路数太多,下头人不忠心,那真是防不堪防。说到底,上辈子她也只是个小管帐,专业时候写写收集小说赚点外快,并不是贸易奇才呀。
“该如何?莫非你还真要大耳光子打出去不成?”绮年发笑,“端了枇杷羹跟着走罢,到了那边少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周三太太一窒,这才正眼细心打量绮年。只见绮年穿一件湖蓝色散绣银线暗花的斜襟褙子,下边蜜合色半旧的锦裙,虽刚过了十三岁生日,倒是身形矗立,比自家十四岁的女儿还似要高上几分。
如燕从速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口没遮挡,三太太恕罪。”
既是绮年已经发落了,周三太太也只能悻悻受了如燕一礼,口中道:“也是侄女你年纪小,你母亲又心慈,放纵了这些丫环们,没的出门丢了你家的脸。”
“好女人,你还小,可不知这好婚事是难寻的。你家只要你与你母亲两人,若你嫁了出去,你母亲岂不落了单?还是招个半子入赘的好。但是俗话说得好,好男不入赘,想招个上门的,那真是难上加难。现在若错过了这个,怕是再难找去。”
房中只闻声算盘珠子雨点般的响声,偶有停顿,随即便又疾响起来。
周三太太眼看占不着便宜,恨恨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绮年先蹲身福了一礼:“三婶娘几时过来的?本日倒得闲。”
周三太太被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裹着,一时竟挣不开。待要叱骂,毕竟不是自家丫头,且如燕已经将如鹂骂了,本身再骂,未免太失身份。待要让吴氏或绮年来措置,吴氏正咳得撕心裂肺,绮年忙着给母亲拍背喂水,那里顾得上。这个哑巴亏只好咽了,没好气道:“罢了。如此,我本日先家去,转头再来讲这事也罢。”
小杨管事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但是那些管事――”
吴氏欲待答话,却又咳嗽起来。绮年不动声色地摆脱开周三太太,走畴昔端起那雪梨枇杷羹,渐渐地喂着母亲喝下,一面浅笑道:“方才在外头听三婶谈笑,可不知是甚么趣事?”蜀地女儿多肌肤白腻,但绮年倒是每天都要在院子里踢毽子做播送操的,固然尽量戴着帷帽遮挡,但比之那些足不出屋的女人却仍旧是黑了几分,幸亏这周三太太睁着眼能说得出“雪团儿”这话。
绮年只是笑笑,并不接话。周三太太如何不知这清楚是主仆二人联起手来堵本身的嘴,眼看走到大门,内心不甘,又道:“你三叔听了这门婚事也说好。毕竟你家孤儿寡母,招个半子也撑流派。现在人也都晓得这事――”
吴氏气得脸涨通红,气喘吁吁道:“三弟妹这是说的甚么?我已说了,绮年还在孝中,那里有论婚事的事理!”
德容言工真是好大一顶帽子。绮年自打穿到这个天下,光是接管这些端方就很费了一段时候。也幸亏吴氏只顾着丈夫,对女儿不免盯得不那么严格,不然说不定早就挨过手板子了。
周显生多病,本也不通财帛庶务;吴氏与丈夫恩爱,整天里忧心于丈夫的病,连本身亲生女儿都会因照顾不周从假山上摔下来身亡。若不是本身阴差阳错地穿越了过来,吴氏赶过来怕只能瞥见女儿的尸首了。丈夫身后,她更是整天哀伤,莫非还希冀她会用心运营店铺么?
七月初秋,成都恰是好时候。风不冷不热,阳光暖和敞亮。几案上插瓶的早开菊花,在账册上投下微微闲逛的影子。
如燕机警,接口嘀咕了一句:“既是如此,那肯入赘的怕也不是给甚么好人……”
周家宅子并不甚大,出了绮年的珠玉阁,走三十几步就是周太太吴氏所居的小山居。绮年走到正房门口,便闻声里头咳嗽声,吴氏的贴身丫环如莺已经打帘子迎了出来,一见绮年,便抬高声音道:“三太太正缠着太太要女人的庚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