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蜻蜓点水
凌妆的目光飘乎地从他们身上掠过，落在涵章殿前的广场上。
凌妆停了步子，遥眺望着，又有些胆怯，欲待回转围房。
这是一道结健结实的册封恩旨，令凌妆瞠目结舌，忘了礼节。
魏进和郭显臣也已跟了上来，见她游移，郭显臣劝道：“娘娘，定是军中诸将在内，殿下与他们说话的时候，素不喜人打搅，天儿这么冷，请娘娘保重贵体，依奴婢之见，不如等明日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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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宫廊前行，盏盏宫灯在北风中摇摆，前头明晃晃的殿宇轩窗，倒映出影影幢幢，仿佛有很多人聚在涵章殿中。
固然晓得宫中的职位就是保命符，但凌妆尚无晋位的欣喜，根底太浅，拔得越高越轻易摧折，这个浅，乃至包含太子对她的情义，仓促几次合，能有多深呢？
凌妆见是王保，不由问：“殿下不是有客？”
内书堂专供内侍读书，选其少年聪明清俊者，故而这两人长相都不差，魏进端倪弯弯，五官带喜，郭显臣恭肃端方，看着都不错。
凌妆不知又产生了甚么事，坐了起来犹带三分烦恼，这宫里头，一丝半点也不受她节制，一惊一乍的实在叫人无所适从。
姚玉莲与杨淑秀先回过神来，双双上前搀扶。
两名首级寺人双双跪下叩首，大声存候，一称魏进，一称郭显臣。
实在凌妆此时脑中混乱一团，早前她也略知皇太子美意，加上遭受不堪，回家时在车上已下定决计顺天报命，在东宫任一低阶女使，待色衰而驰，或许色未衰而爱驰，谨戒本身，安渡余年罢了。白天返来后，更觉没甚么可想的，该如何就如何，少年美郎君纯直若骄阳，如何策画自家都不亏损，或者还能帮上家人，可没猜想皇太子开端就将她捧上了如此高位，他日太子妃进宫，她当为第一个要撤除的人罢？一个毫无根底的人如何抵挡将来的风雨？
廊下站着一群陌生的内官与宫女，为首的内官乌衣云图，非常冷肃中带着三分决计的笑，见了凌妆倒还行了一礼。
就像落入梦境里，惶惑无助，完整不能自主。
世人都道她前去谢恩，自不敢禁止，姚玉莲和杨淑秀本是粗使宫女，奉养选侍已是汲引，现在大贵当前，恐新人分宠，拧成了一股绳，仓猝跟上。
凌妆不知该点头还是点头，夜黑风寒，竟是呆了。
典玺局郎宣道：“孤闻王者始风，本乎妃德。全海内治，人伦为首。今择邦媛之良，懋敷嫔则之懿。选侍凌氏，明敏果毅，玉粹其度，渊怀其风，甲辰之变，有翊佐之功而不自邀，苹藻必亲，无违妇职。礼觉得绚，谦不忘劳，用嘉冲徽，显启优渥，进膺樛木之位，参亚储妃之华。尔念昔之慈恩，躬尽相护，人所交颂。彤管之记其行，于以垂美。特进封良娣，乃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谁知庑殿下却已有人跑来，见她要走，赶紧喊道：“娘娘留步，殿下请娘娘入内。”
大殷不设正一品皇贵妃，太子妃是从一品，位在皇后之下。与后宫四妃并列。其他诸妃嫔之上，而东宫嫔妾分五等，太子妃下便是良娣。正三品，可设二人，位同九嫔；再下为承徽，正六品。可设十人；然后为昭训，正七品。可设十六人；末等为奉仪，正九品，可设二十四人。选侍不入等，无常设。
回回身，她欲待阔别上殿。
见他要展开太子令旨宣读，凌妆也来不及辩白此中意味，跪地接旨。
换言之。未曾侍寝，以京都遍及鄙夷的商女弃妇之羞，凌妆却已位列正三品。与后宫昭仪等人划一崇高。
典玺局郎一指身后的寺人宫女道：“按制良娣娘娘享内使八人，宫女六人，于东宫自有宫苑，贺总管考虑到娘娘身边已有两宫人奉养，宫女亦添作八人。”又指了此中两个乌纱描金曲角帽、胸前团花刺绣圆领衫、乌角束带的年青寺人，“此二侍为八品侍监，上过内书堂，通经史，为良娣宫中首级寺人。”
凌妆心机不在此处，仓促命令免礼，抬步便往涵章殿走。
不但凌妆混乱，连姚玉莲和杨淑秀也愣了半晌，直到东宫典玺局郎将教令递到她手上，口称：“恭贺良娣娘娘。”她才略略回神。
典玺局郎见她不接，觉得欣喜过分，将那贴金轴的五彩锦缎令旨交到姚玉莲手上，欠身道：“地上寒凉，娘娘保重凤体，殿下另有口谕，说围房粗陋，命尚服局与尚寝局安插西暖阁，一利用度，皆按仪注，明日请娘娘移驾。”
说她甲辰之变中有翊佐之功？联络到救阿虎事。也倒勉强，却怎能把替孙太妃讨情都隐晦为她的懿德？
姚玉莲竟提了裙子向外跑去，杨淑秀欢笑着：“主子睡了不久，青雀殿就来人了，手执太子教令，传闻主子睡着，不敢轰动，一向候在外头……”
此处不比乾宁殿前开阔，邻近前头青雀殿墙根边，一左一右植有两株参天古松，矗立遒劲，冷月清辉洒在形如巨伞的冠盖上，乌黑一片，全部宫苑更加庄严幽深。
东宫内监六局，局郎的位分可大过女司，此人自称奴婢，又喊娘娘，大冷的天里，刹时将凌妆惊出一身盗汗。
凌妆一听，从速整衣下床，仓促照过镜子，迎出外头。
王保一笑，上前来扶了她手引着前去涵章正殿，一边和声细气地解释：“娘娘或许还不晓得，下半晌贺总管受命将皇后娘娘赐的六名女官全送回坤和宫去了，让奴婢来张望了几次，如果娘娘醒来，本就是想请您赴宴的。”
凌妆又是一怔，仿佛那会带着堵气提起过几个挑衅的女官，实在有些争风妒忌赶走人的意义，安身不稳就获咎皇后，实乃大忌，不免问：“她们既已奉养过太子，怎好说遣就遣？”(未完待续。)
凌妆行礼：“公公执殿下教令而来，让您候着，实属大不敬。”
那内监欠身道：“奴婢乃东宫典玺局局郎，奉殿命令旨，不敢轰动娘娘。”
东宫良娣向来只受封号，并未曾听过择吉册命的先例。圣旨中还说“乃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她游移不敢接，有太多不敢接的启事，这道册文背后能引发的惊涛骇浪的确非她所能瞻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