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旧识
小孩子心目当中,皇家贵戚远在天涯,特别记得丹郡主母子当时被很多人众星烘月般围着,她底子就没机遇上前。便是厥后讲让孩子们在园里玩,他家的保母也看得紧,另有高官家的公子蜜斯陪着谈笑玩耍,她虽跟班,却一向像一道影子,或者说不起眼的安排……
连韬一时冲动不已,一头行礼一头向凌妆先容:“大姐姐,这位就是名动京都的苏公子!”
凌妆轻摇她的手表示噤声,非论批评人家甚么,此情此景都不应时宜,若被听到,不知要如何丢脸。
苏锦鸿瞧他局促,含笑牵起他的手,先将女人们让了出来。
留意之下才觉那插瓶胎体略显厚重,色采同之前她赏玩过的也有纤细不同,凌妆手头上原是有当铺的,眼力极好,现在官方流行仿钧,不想堂堂郡主之家,竟然用了仿器,看着虽是高仿,不会观赏的人瞧不出来,还是未免落了基层。
先让门房自苏府上递了名帖,连韬打头,凌妆和程霭各带了个丫环出门。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凌妆低头品着,如有所思。
按说连韬一介布衣,凌家又非显赫家世,苏锦鸿好歹是皇亲国戚,见多识广,若抬出他几个娘舅来,除了亲王便是郡王,姨母们也俱都是郡主,多么高贵,要说礼贤下士,那总得连韬有功名或贤名才值得他恭敬,无缘无端如此热忱倒叫人摸不着脑筋。
表弟读多了圣贤书,在不拘一格的她看来,未免痴愚,幸亏他逢人面带三分笑的态度必定给人好感,凌妆好似教会了小鸟翱翔的鸟妈妈普通,心中欣喜。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往回收的事理,连韬忙笑:“苏哥哥忒谦,便是经你的手再到朱紫手上,更是我的造化,平常读书,哪用甚么好砚,没得糟蹋了东西。”
苏锦鸿与凌妆相互施礼后,瞥见她的样貌,较着呆得一呆,模样儿倒似戏文里公子蜜斯初度偶遇普通。
连韬这才省起还站在路上,特别女眷,虽戴了帷帽,到底非常不便,呐呐红了脸。
尚未至苏府角门上,没承想一翩翩美少年竟从里头迎了出来,大老远就拱手道:“夏兄弟来了,未曾远迎,失礼之至。”
连韬那边厢已兴冲冲指着要向苏锦鸿先容两位姐姐。
凌妆还倒罢了,程霭忍不住压着声音道:“表姐,这苏家公子真是人中龙凤……”
“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苏锦鸿欣然命建平收好。
还未说话,苏锦鸿已打断他:“夏兄弟,请入内奉茶说话。”
苏锦鸿唤亲随建平翻开匣子,取出砚台把玩半晌,笑道:“不瞒夏兄弟说,母亲活着的时候,就批我是个见了书就打打盹的纨绔膏粱性子,砚是好砚,极可贵的金丝鸳鸯龙尾砚,让与我便是多了件能够送人的好东西,夏兄弟是个读书人,昨日还听闻你说要去国子监,不如本身留着?”
实则不消连韬特特申明,凌妆也猜到这便是苏锦鸿,当下表示程霭一同搭手福礼,心下却更觉惊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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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韬忙不迭要献宝,着小厮捧上两个匣子笑道:“小弟前日得了方好砚,如果哥哥不嫌弃,就留下赏玩,也是小弟结识苏家哥哥的一番情意。”
苏锦鸿请连韬落座,目光在凌妆身上带过,随即望着门外,忽道:“凌女人可还记得鄙人?我们但是总角之交!”
不过他也再无其他表示,又同程霭见礼以火线道:“家母信佛,每日晨起都要做早课,此时未毕,小妹每常晏起,我打发人到背面问问,两位蜜斯不如与夏兄弟一道到书房喝茶稍待。”
见礼间,他的小厮才从门里跟出来,漆眉大眼,非常姣美,浑身还披收回一种跳脱矫捷的劲儿,与平凡人印象里的主子大为差异。
苏锦鸿话说得客气,实在已分歧适礼节,不过谁也没计算他用心忽视的题目,大师客客气气被他让到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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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这砚台是当初凌东城网罗得送给女儿的嫁奁之一,连韬说得油滑,凌妆倒是欢畅。
连氏深思女儿一个去串门面上欠都雅,自个儿走动又太发兵动众,便唤了程霭来,另遴选出两盒子绢纱订珠的宫花、十柄象牙骨洒金扇面的折扇并几包宝贵药材,让他们去看望徐夫人与苏蜜斯。
固然如此,凌妆也早已将苏锦鸿的长相健忘,不料苏锦鸿竟记得她,实在令人惊诧。
此人身着莲青色交领回形阳纹的织锦长袍,腰上摆布压松竹玉佩,丰神漂亮,面含东风,中人如醉,实在应了君子如玉的老话。
苏锦鸿请三人落座,又叫家人上了茶。
凌妆本记得当年随母亲到杭州将军家赴宴时,丹郡主曾携子驾临,她印象还非常深切。
过了两日,连呈显令门房探听清楚苏公子在家,一大早备下方上好的龙尾砚及一大匣好纸,权作连韬拜访要求观赏的由头。
像苏锦鸿如许肯劈面对人承认本身读书不可,还要把收来的好东西送人明着讲的人,贵族圈中少之又少,便是平常百姓,情面来往上的事大多也是含蓄讳饰的,不由令人好感大增。
凌家几人此来本就存了交友苏公子的心,天然不会主动提起去见夫人,进府后凌妆和程霭便由丫环摘了帷帽,连韬引着她们重新见礼。
大殷的民风虽不至于男女七岁分歧席,但男女大妨也非常计算,女眷们进府后本当告别苏公子,由丫环仆妇引到后堂拜见夫人。
苏府的屋宇较之凌家购得的宅子更加古旧,府内大树参天,书房外的回廊上垂挂着一溜儿的湘妃帘子,帘外假山幽冷,各色奇草仙藤或爬或垂或牵丝攀扯,满眼浓翠中开着很多玫红色的小花,更有殷红如血的豆子装点,石子拼就的小径间各处苔痕,人走在此中,遍体生寒,倒是个避暑的好地点。
自古钧窑少大器,这么大的变釉插瓶不知代价凡几,凌妆不免多看了几眼。
进了书房,触目是整壁的紫檀书架,上头用蓝布罩着,看不见里头放的书,一张长案摆布有海棠红花釉的钧窑插瓶,里头插了些书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