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琴出乘凰
那琴声清远超脱，好似深谷岚烟，环绕不竭，时散时聚，如泣如诉，听者乃至已觉出哭泣之音，正欲落泪，又是一转，仿佛欲言又止、树欲静而风不断，委实妙至难以名状。
因而一行人便搂搂抱抱来至船头。
程泽好歹也啃过几年书，提及话来有条有理。且贰内心也正奇特，前头听的话都说太子远胜律王，花朝节见了太子，他也不得不平气认同，可方才那少年，别有一番气势，确与太子是各有千秋，莫非本身的眼色不可？
大伙儿哄然大笑，在船舱喝多了酒正觉憋闷，纷繁喝采。
姓叶的歌姬不平，“小怜月姐姐仔谛听上一听，再说不好，方来笑我。”
此时本当嘻哈作笑，湖面上却有一波浊音传来，顿时令这干俗人噤了声。
“芳脸轻匀。黛眉巧画宫妆浅。
一伙秦淮歌姬相互推搡了几把，此中一个猛地扬了一动手上纱巾，失声道：“莫不是天下四美中的‘绝艳’――律王？”
程泽却摇首道：“正月一满，诸王不是就该赴封地去了么？那律王并无在京实职，怎能滞留京师？”
扶南贩子倒是看得真真的，嘲笑着打岔：“律王再是‘绝艳’，排名也在太子以后，莫非这大殷朝的皇太子，竟能比此人更要美？”
青皮们纷繁喝采，惊起方要栖息于湖面的一只鸥鹭，扑棱棱又飞远了。
他目光扫过，程泽突如皮肤上砺了刮骨钢刀，心别别狂跳起来。
风骚天付与精力，全在娇波转。
兜里一穷二白的时候，程泽本来与她银乱，现在有了大把银子，那里还缺女人，见了她又厌又惧，偏不好不睬，向小怜月道：“我这妹子，就要出阁了，大老远跑到新月湖不知要做甚么。”(未完待续。)
两船错身而过，少年目不斜视，那丑恶不堪的老者却阴阴瞥了一眼程泽等人。
小怜月被琴声所感，愣愣出了会神，方略略回味过来，当即有了矫饰之心，曼声吟道：
湖水碧绿清澈，胡德幸知程泽好女色，连撑船的都使唤了船娘，一个个戴了粉红的纱笠，竹蒿船桨轰动水下流鱼，时见散了一群红鲤，娇娥临风，倒映着如玉湖水，波纹起处，红裙摇摆，天水一片。
画舫上嬉闹声声，间或却听得几声叮咚琴音，令人表情一清。
因委实已想不出人间怎能另有人生得比方才的少年更加好。
早是萦心可惯，向尊前、几次傲视。
他以为程泽是太子的内亲，天然会偏帮太子，故而是决计奉迎，想着那少年的模样，心中倒是很不觉得然的。
及至船再往前驶去，却又撞见一只舴艋小舟，撑船的一对老伉俪见了画舫即扬手号召起来。
妍媸相较，倒显得那少年更加光彩无匹。
诸人想那少年倾国倾城的容色，交口附和。
程泽定睛一看，船上坐着的可不恰是阿谁令他头疼的mm？在湖上避无可避，只好大声喝道：“你不在家待嫁，跑来这里何为？”
“曾闻律王乐律冠绝天下，方才那琴却又不似他在弹，莫非他身边一个老奴，也比人间统统琴师都更加高超不成？”小怜月见了方才那少年，心机竟已全在他身上，浑不觉程泽已暴露不快。
程泽等人也是喜好附庸风雅的，当下有个青皮游手起哄：“不如我们都到船头去听一听，批评批评，如果弹得不好，船上可有女人善于此道？我们弹上一曲，羞也羞死他们。”
秦淮歌女们动静是最通达的，闻言便有人道：“这可不然，传闻律王受当今陛下慰留，前些日方不顾存亡，救治了京郊十数万百姓，现在隽誉鼓吹，酒坊歌台，那里不传唱赞美他的曲子？”
程泽自夸见过元圣太子，天下本已无再能震惊之人，不想也傻了半晌，只觉此人面貌气度似完整不输东宫之主，却有些恍忽起来，“京中竟另有这等人，到底是哪家公子？”
歌姬们大多熟谙琴技，有人侧耳聆听半晌，忽道：“不知谁在湖上操琴，竟是我辈从未曾耳闻之天籁。”
几次相见，见了还休，争如不见……”
待那龙舟畴昔许远，船娘们才缓过气来，重又荡起了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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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程泽冷哼了一声，忽而笑了起来，“此人定是律王，太子生得一定就比他美，若说这个美字，皆由大家眼中出来，岂有一个最字？以往我听人说东宫的边幅本朝第一，照我看，顶多是春花秋月，各擅胜场。”
那舟首上。卓然立着一人，远山含黛。近水呈绿，碧天如洗，湖光山色本已醉人，而此人一袭广袖月裳。宛现光彩于群玉，有羞花色彩，恍临丰彩于瑶台。淡雅纤长，天然绰约。眉宇间似恨如仇，秋水盈盈，胜似东邻宋玉，春山锁锁，为怜妆阁张郎。青丝随风而动，手拈花枝，恰若九天神子乘凰月下，叫当空的太阳都失了色彩。
奉侍程泽的秦淮妓家名唤小怜月，也曾在很多堂会宴席上听太妙手弹奏，不由嗤笑道：“叶家妹子想必是没听过好的。”
非论是青皮游手还是秦淮歌姬，见了此人俱都发不出半点声音，船娘们也都停了桨，四周寂然一片。
只见过方才那少年的青皮游手和女子们天然信了他这话，更多则觉得这天下四美的排名，原是按着身份职位来的，不然那伏郁侯萧瑾为何就排在最末一个呢？
琴声戛但是止。前头菱洲里缓缓驶出一架龙舟。劈面而来，虽不是雕梁绣柱都丽光辉，倒是别具一格。精美古拙，素净高雅，恰如浣纱的西子，当垆的文君。
幸亏老者转眼即收了眼中神光，侧立在少年身后，只似一个寒微老奴，无有半点奇特之处。
程霭却呆呆地坐于船头，眼睛直视着远处，也不言语。
忽听得琴声叮咚两响，世人方才瞥见船头还坐了别的一人，倒是个披发老者，峥嵘眉眼，鹰钩鼻，面上皮肤坑洼不平，枯瘦如柴的一双爪子将琴一推，站了起来，便暴露躬身驼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