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我们的约定(2)
他看向窗外，有些讶然：“又是一夜么？为何过得这么快？”他想将手臂放下，却皱起眉头，忍不住收回“嘶”的一声。
晨光射穿薄雾，四周一片喧闹，悄悄淡淡的雾气带着几分凉意劈面而来。天井内，我们四人面对着面，我看了一眼罗什，他神情果断，安然面对小弗和阿素气愤的目光。凌晨阳光照在他身上，给欣长如竹的身影笼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我笑了，也挺起胸膛，堂堂正正接管任何世俗的评判。
他沉默半晌，紧盯着我的眼，期许地问出：“艾晴，还能再见你么？”
门别传来吵杂的脚步声，我和罗什对视一眼后分开。门“砰”一声被猛力推开，小弗和阿素喘着粗愤恚慨地瞪着我们。
我明白他的意义，对他表白情意：“我只把小弗当弟弟，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别的心机。”
“他……”他嗫嚅，吞吞吐吐说得艰巨，“他对你……”
我打断阿素，神情淡然：“我明天就走，只要小弗将我的时――阿谁大镯子还给我。”
他仍皱着眉，勉强暴露笑容：“没甚么，手臂有些麻……”
我拍了拍脑袋：“我晓得了，十有八九是小弗干的。”现在已是半夜，我只能等天亮后返国师府找他。
我也站起，有些难过：“你明天就要解缆了吧？”
他定睛在我脸上，声音里带着绝然：“艾晴，此次是我吻你，我们的罪孽现在一样重了。罗什是奉佛的和尚，该入的是大焦热天国……”
“嗯……”他吸了吸鼻子，悄悄捶动手臂，“师尊要去莎车，罗什会跟他一起走。那边的和尚已经好几次邀罗什前去讲说大乘要意了……”
又回想起一件旧事。十年前，当时小弗还是十二岁的熊孩子，他曾经猎奇地问我为甚么这个大镯子上面仿佛有东西会动。他想要玩时空表，我峻厉警告他这个东西绝对、绝对、绝对不能碰，不然会害死我的。
他怔怔地盯着我，眼里有着我不忍目睹的黯然神伤。窗外，拂晓的霞光更亮了，我深吸一口气：“你真的该走了，不然卑摩罗叉大师会来找你――”
“欲界色界众生，以四大五根桎梏，不得安闲。”他回身看向窗外，昏黄的烛光也掩不住眼底的那抹孤凄，“罗什在这欲界当中，桎梏本身，又何得安闲了呢？”
他鼻音浓浓地“嗯”了一声。
小弗脸上闪过一丝不天然，扭过甚去。他故做没闻声，我反而肯定是他偷了时空表。我走到小弗面前，将手摊开：“还给我吧，你该晓得，你留不住我的。”
院别传来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似有很多人到来。一阵紧促的打门声响起，乔多罗从侧边配房走出，看向罗什。罗什对他点了点头，乔多罗开门，白纯、昆沙、屈丹、卑摩罗叉、首坐，一干人等簇拥而至，将小小的院落挤得水泄不通。
“如何了？”
我低头“嗯”了一声。
莫非又是白纯？罗什曾问他讨要大镯子，莫非他对此上了心？但是，白纯从没见过期空表，他安晓得罗什向他讨要的大镯子是甚么模样？莫非是昆沙所说？我细心回想，昆沙只见过麻醉枪的能力，他应当没有留意过期空表。
小弗喘气稍定，沉着脸对罗什开口：“你莫非真想学父母那般――”
这回换我惊奇了，他脸上安然的神情绝非作假。我思忖：“不是你，那会是谁？”
我点头，尽力忍住欲滚落的眼泪：“那你把我的大镯子还给我吧。”
他放动手臂，在我面前站定，声音微有些沙哑：“既然是罗什先走，便没法为你送行了……”
话音未落，唇畔落下一个吻，带着些许凌晨的微凉。我的心脏似被电流击穿，傻傻地难以回神。
泪水不争气地蒙上眼，我点头，极力暴露笑容：“那好，我去那边找你……”
他讶然：“镯子？我没有拿过。”
我咬着唇角点头：“我不晓得……”
我凝睇着他超脱的五官，极力保持浅笑：“你该去做早课了……”
阿素对着我开口，语气凶煞：“你到底甚么时候走――”
“统统恩爱会，无常可贵久。生世多害怕，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我喃喃念出《飞狐别传》中袁紫衣拜别时对胡斐说的这番话。这也是从佛经里来的，现在一字字地念出，肝肠寸断。“罗什，离爱吧，天然就无忧怖了……”
他苦涩地吐出胸中闷气：“如果说忘便能忘，又何来‘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呢？”他闭眼，流下最后一滴清泪，“天意不成违。既如此，罗什放你回天上……”
小弗晓得我在别院，他赶过来在我料想当中，可我没想到他会将阿素带来。心中苦笑，他这是将阿素当作盟友了？我与罗什站起家，悄悄地迎向他们。
东方天涯暴露蛋白，天空中镶嵌着几颗残星，昏黄大地仿佛覆盖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我倚在他肩头，瞪着窗外。看到天涯暴露淡淡红色，我从他怀中坐起，轻声唤：“罗什……”
那一夜我们都没睡，相互依托着取暖。天明时分，就是拜别之时，这一刻，永久不要到来才好。
罗什昂开端，打断小弗：“我毫不出家，不会走父母走过的路。”
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终究只是长长叹了口气。他晓得他没有资格要求我甚么，如同我没有资格要求他一样。我们能具有的，只要这一夜……
我这才认识到，他一向让我依托在肩头，支撑了那么长时候，如何会不麻。手忙脚乱地想帮他，他却点头站起发麻的身子，一边渐渐踱步，一边甩动手臂。
他与我对望一眼，我们如知己般相视而笑。
小弗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持续“嗯”了一声。
我顿时头大如斗，这帮人如何也赶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