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夙夜宫声（三）

一跳间带起的风，吹开了她的额发，暴露笼着薄雾一样的眉眼。细细的眉，像两弯新月。眼睛又黑又亮，表面圆润夸姣，眼角处微微上扬，即便不动不笑，也带着几分似嗔似喜的神韵。

纤长手指矫捷地一系，缎带就在冯妙脖颈下方，变成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结。瞥见她胸前被冷水泼湿的陈迹，高清欢悄悄笑了一声，取出一块素白帕子，递到她面前。

冯妙提起裙摆，踏上墙角一块青石，身子从墙头上探出来，摇摇摆晃地举起剪刀。几次比量了几次，总感觉不好。

“太皇太后发愿供佛，却教唆你大寒天出来挨冻，佛祖如果瞥见了，真不晓得该如何想。”男人捡起滑落地上的披风，悄悄抖开，披在冯妙身上，又绕到她身前，俯下身子要替她系好披风上的缎带。

冯妙抱着梅瓶，不便利行大礼，只能略略一屈身子，低眉扎眼地答话：“奴婢奉太皇太后之命，摘花供佛，瞥见这里的迎春花开得刚好，想着太皇太后也许喜好，就摘了一枝。”她嗓音清澈，带着几分少女的甜糯软音，非常惹人垂怜。

她跳下来，拿回梅瓶，吐着舌头笑说：“一枝疏朗开阔，两枝反倒热烈拥堵，不适合佛堂了。就如许吧，不摘了。”

只听声音，冯妙就已经辨认出来人。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他还只是跟从家人来拜见博陵长公主的小孩子。一转眼，他已经是名满平城的傩仪执事官了，掌管宗庙祭奠、通神祝祷。一身奥秘清贵气质，让高清欢这个名字，成了无数平城贵族少女的闺中话题。那双碧绿眼睛，像能窥破民气底的奥妙。

说完这些话，冯妙才有机遇抬眼来看。那女子看着眼熟，之前从没见过，想必平时没有甚么机遇在太皇太前面前走动。艳色裙装，不像浅显宫女那样循规蹈矩，却也不像嫔妃那样华贵，更何况，传闻当今皇上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底子还没有纳娶甚么嫔妃。

“我本身来……”在王宫里遇见故交，冯妙的表情也跟着放松了几分。冯氏和高氏，是平城两大王谢，常有来往。高清欢是高野生子，冯妙从小就跟他交好。

“谁这么没端方，敢到揽秀殿的墙头来摘花？”冯妙刚要分开，就听到锋利的女声，从拐角另一边传来。她抱着梅瓶，才一昂首，就瞥见一双金线勾边的绣花鞋，一步步走过来。

高清欢接过梅瓶，只微浅笑着叮咛：“谨慎点。”

冯妙捏着帕子擦了擦，把梅瓶往高清欢怀里一送：“帮我拿着，我要摘上面那枝全开的。”

男人身形颀长，高出冯妙很多，北方贵族中风行的窄袖胡服，穿在他身上，竟然带出几分超脱出尘的仙气。一双眼睛里的瞳人，是极纯粹的碧色，像两块美玉，流光溢彩。

冯妙微微蹙眉，那面前这位美人是谁？

闻声熟谙的声音，冯妙也不转头，抱着梅瓶悄悄一挣，笑着持续打量高处的树梢：“谁要你摘？我是要摘了给太皇太后供奉佛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