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7）
李亦杰步步紧逼，剑招矫捷，将他马脚一览无余，陆黔连退数步，右足一空，晓得已到了武台边沿，忙使个“千斤坠”工夫定住身形，李亦杰一剑又向他肩头砍到。
李亦杰苦笑道：“陆掌门这百年难遇的一次实话，正给我撞上了，我确是在明知那是魔教秘笈之下，仍修行了此中的工夫。”陆黔大是对劲，道：“李亦杰，你与魔教妖报酬伍，究竟俱在，现另有何话抵赖？你给我下来！”
江冽尘斜睨他一眼，淡笑道：“李兄，你好啊，恭喜你学会了我教神妙无敌，至高无上的盖世剑法，这一群酒囊饭袋，可都不是你的敌手了吧？真是给我教长了好大一个脸面，这盟主有甚么好当，你建此功绩，不如我封你一个护教堂主。我们也并非来者不拒，有些人妄图插手，却也挤不进。”
江冽尘嘲笑道：“那你就给我说说，在场的哪一人值得我稍稍高看？就说少林武当，算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少林派掌门通禅大师倒是个世外高人，不想看到你们这些俗人干才，人家闭关多年，未至此处。武当派自张三丰祖师创建，传衍至今，人才残落，太极剑法的精义，十成中也体味不到一成。临空道长，你知己是好的，但说到武功不敢恭维，门下弟子也均不成器，尽是些恭维奉承之徒，连销魂泪是甚么也不晓得，就自作聪明，闷声不响去打了把剑给你，不知可恼可哂。崆峒昆仑，更是不值一提。”
李亦杰将剑鞘在掌心悄悄敲击，笑道：“我不消剑，我们棍棒对棍棒，我就以这剑鞘，迎战俞长老的拐杖。”
陆黔抓住机遇，叫道：“好极了，你不忍心杀魔教大蜜斯，今后也就能不忍心杀教内余人。魔教残害我朴重同道之时，可没半分像你这般心慈手软！”俞双林寂然道：“李少侠既已自甘出错，老夫也帮不了你。”拄着拐杖缓缓去了。
李亦杰叫道：“不成！毫不能让你因我而有损名节！”南宫雪惨淡笑道：“你尽可放心，我只是你的师妹，我反正如何，总不会损了你半分英名。”陆黔笑道：“那有甚么损处？只要你点一点头，我也不是那种没任务感的负心汉，昆仑掌门夫人的位子就是你的。”
陆黔听他的确是关键死本身，急得连连摆手道：“不不……我……江……江少主……”江冽尘道：“有这等事？那我是在何时那边所说，可有证人？”崆峒掌门若要申明，必将牵涉出本身互助清廷护镖之事，一时候倒给堵得张口结舌。
江冽尘冷冷的道：“你敢碰她一下，我就要你血溅当场，滚。”腔调不高，却寒气森森。那小徒软倒着趴下了台，江冽尘并不回视，二指隔空反弹，楚梦琳身上绳索齐齐绷断，又取出她口中麻团。一众武林人士虽多数不识得他，却都感到一阵凌厉杀气。
李亦杰苦笑道：“长辈给人曲解也多得去了，不在乎这一次。”侧眼偷看南宫雪一眼，她正闭目受着绝焰救济，未发觉到他谛视。
李亦杰道：“我若真要抵赖，也就不必先行应下。大丈夫立于六合之间，行事但求个问心无愧，单凭我学了些武功，就说我勾搭妖邪，未免过分果断。”台下本有些摆荡者，听了他话在理，又是一片呼应。
陆黔道：“坏也就坏在他的武功上，他打败俞长老，使的仿佛不是华山剑法。”南宫雪道：“不是又如何？豪杰大会决的是武林盟主，又非我派掌门，谁规定非要用本门剑法不成？陆掌门，莫非你与魔教脱手时，还要先向他们说这一招那一式是不是昆仑剑法？”
江冽尘不再与她斗口，绕着场内缓缓踱步，道：“本来豪杰大会又是一场闹剧，我就是最瞧不惯你们这些所谓的朴重中人，满口假仁假义，实则满是些沽名钓誉、披着光鲜品德外套的伪君子，你们都算是些甚么东西！”此时脚步正停在崆峒掌门身前。
南宫雪听了李亦杰一句全无豪情的“师妹”，早已如坠冰窟，负气道：“我如果认了，你就当真弃剑认输，将盟主之位让与我师兄？”陆黔浅笑道：“那是天然，君子一言好似快马一鞭。”
崆峒掌门恰是唯恐天下稳定，浅笑道：“江少主台端来临到此，何必大动肝火，伤了和蔼？你不是口口声声师承昆仑么？这位便是昆仑派掌门，你快来叩首拜师啊，嘿嘿，陆掌门，你可真是了得，连祭影教尊崇非常的少主，也是中间高徒。”
陆黔惊诧叫道：“师……师伯？”崆峒掌门将他当作个彻头彻尾的失利者，话也不再同他多说半句，一招手，几名崆峒派弟子用粗大麻绳拉扯着楚梦琳，将她拖上了台，见她满身五花大绑，双手也被缚在背后，嘴里塞了个麻团。
李亦杰既已听他亲口承认，再要为他昭雪，也是故意有力，连连后退，和他拉开间隔，长息道：“不要叫我兄弟，我……我不是你的兄弟！”江冽尘面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和缓了语气，笑道：“李兄真是严守品阶凹凸，既已当了本教堂主，位列我之下，自是再不能随便以兄弟相称了。”
陆黔大怒，双臂一张，将前来搀扶的昆仑弟子远远摔了开去。李亦杰不再讽刺，正欲去看南宫雪，俞双林却已拦在身前，手中拄着竹拐，道：“李少侠公然是少年豪杰，几招内轻松打败陆掌门，瞧得我好是心痒难耐。要当盟主，老夫自知是不敷格的，只想请李少侠陪我活动活动筋骨，你出招吧。”
南宫雪虽未睁眼，场上话声却清楚传入耳中，听到陆黔又来发难，早就怒不成遏，待绝焰刚收去功力，便大声道：“有何不成？我师兄同你比武，堂堂正正赢了你，他的武功如何，大师都看得很清楚了。此前本就有言在先，盟主之位以比武优胜者得，那么由我师兄出任，亦是天经地义之事。”
昆仑派忽驰名小徒一个箭步蹿下台，道：“他不忍心，就由长辈脱手，盟主还是让与敝派陆掌门担负。”陆黔喝道：“返来——”那小徒争功心切，提刀便砍，尚未触到楚梦琳颈间，一个黑影俄然闪身挡在楚梦琳身前，单掌挥出，那小徒站立不稳，连退出数步，怒道：“你……你是谁？”他刚问出一个“你”字，手中钢刀竟已截截碎裂，落了一地，晓得对方确是深不成测的妙手，骇得声音也颤抖了。
绝焰大喜，正要上前伸谢，李亦杰淡淡的道：“绝焰师兄，请你先带我师妹分开，陆掌门要比武，我也不能败了他和看客兴趣。陆掌门请。”陆黔看也不看他一眼，疾奔到南宫雪身前，单手相拦，笑道：“南宫师侄，只要你当着世人的面，承认这剑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便可依此追朔我歹意伤你，我与你师兄这场比武，亦可自甘不战而败，你道如何？”
俞双林自出道以来，还从未听过这等不敬之言，鼻中呼出一口气，冷哼道：“不自量力的小子。”提起竹拐先行进击。李亦杰心中一片空明，脑中只是秘笈中的剑招图形，又不竭默念师父的讲授。这一战两边兵器都讨不得便宜，全以内功相较，俞双林成名数十载，而李亦杰的内力竟涓滴不弱于他，早已令群豪悄悄赞成。
崆峒掌门强自平静，道：“江少主如此藐视群雄，可未免过分狂傲了吧？”
台下有人是看南宫雪仙颜，有人是确觉她说得有理，立时有照应响道：“南宫女人说得是啊！”“陆掌门，你输了不平气，小孩子耍恶棍么？”“别闹啦，当然是李少侠，这又有甚么好争？”
二人身形明灭，斗成了一片光影，现虽是势均力敌，俞双林呼吸间却已不若初时顺畅，想与上了年纪亦有相干，李亦杰吸气吐纳间仍然安稳悠长。俄然大喝一声，纵身跃起，将剑鞘砸向俞双林头顶，俞双林抬起竹拐，但听其风声，也难鉴定是否挡得住。就在将要相碰一瞬，李亦杰翻手侧转，剑鞘从竹拐上平掠而过，无形剑气激得远处一棵大树当场断折，轰然倒地。
崆峒掌门俄然跨前几步，温言道：“年青人一时受人勾引，误入歧途，但只要诚恳改过，犹未为晚。你就当众杀了这个妖女，表白本身与魔教再无干系，且今后势不两立，这里皆可给你作个见证，厥后仍当奉你为盟主。”
李亦杰后退一步，剑鞘斜指于地，微微躬身道：“长辈无礼，不敢毁伤了俞长老兵刃。”俞双林呵呵笑道：“了不起！总算李少侠体贴老夫年老，给我留了个走路倚仗。你对这死物尚且如此珍惜，心肠良善，毫不会是殛毙彭长老的凶手，先前我听信了小人谗言，曲解于你，倒要请李少侠不要见怪才是。”
俞双林振臂朗声道：“老夫现下大力推戴华山派李少侠为盟主，哪一人如果不平，先来过我俞双林这一关！”他连说几遍，台下初时并无声气，随后有人带头叫道：“李少侠当盟主！李少侠当盟主！”这一下此呼彼应，号令助势声响成了一片。
李亦杰怒道：“陆掌门，我敬你一尺，你不要欺我一丈，我们比武便是比武，你嘴里对我师妹不干不净，当众调戏师侄女，像甚么话？”提起剑如电掣雷轰普通向陆黔刺去，陆黔还是漫不经心，以二指挟住剑锋，突感一阵大力沿剑传至，仓猝缩手时，食指已被削去半边。疼得倒吸一口寒气，挥剑猛攻，但招式混乱，已全然不成章法，倒似地痞胡斗普通。
陆黔拼着挨这一记，提剑袭向李亦杰双目之间，李亦杰一手握剑鞘，此时从臂下交叉穿出，收住了他长剑，另一手砍实，陆黔肩上拖下道深深血沟。李亦杰环掌拍出，正中他小腹，陆黔先觉丹田一空，随即一股澎湃内力漫溢而出，震得他身子直摔出场外，跌坐在地，手中捏了满满一把泥土，一摧力，几缕粉末从指间漏下。
楚梦琳怒道：“你觉得我是失手被擒么？你大错特错了。我是略施小计，用心让他们带我来此，哑忍至今，眼看着李年老将要当上盟主，通智和尚就要将图纸拿出来了，你又给我拆台！”她却不说李亦杰当上盟主前，她先得人头落地。
李亦杰笑道：“陆掌门，你对我胡乱写的剑谱看得挺透啊，不能说你练的不对，只是我那一点存货过分稀松平常。嗯，你刚才这一手叫做‘捏土成粉’，比之‘捏木成粉’还是差了一截，小弟技艺寒微，也只能写到这境地啦。”他虽在明里贬低本身，倒是既热诚陆黔盗取剑谱，又说他连蠢牛木马般的敌手也打不过。
陆黔待喧华声稍稍停歇，嘲笑道：“我们选盟主，是要他带领大师除灭魔教，但李‘少侠’用的既是教中高深技艺，方能独占鳌头，让如许一名魔教的好朋友执掌重职，又希冀他如何？”俞双林怒道：“陆掌门，你就专以挑衅是非为乐么？我们丐帮为你骗了一次还不敷？李少侠，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先喝令帮众将这小子丢出去，他觉得本身是昆仑掌门，我可偏不来怕他！”
李亦杰惊道：“楚女人？你……”楚梦琳如果早几日呈现在面前，说不定贰心中愤恨，一时打动，当真将她杀了，但此时他已心态平和，脑中明灭的也是同业时楚梦琳调皮敬爱的模样，叹了口气道：“抱愧，楚女人确是我的故交，我下不了手，大胆在此为她求一个情，放她分开。但如今后她向众位难堪，鄙人定会极力禁止。”
俞双林笑道：“李少侠，你甚得民气，真乃众望所归，通智大师，请你宣布成果。”通智心中更看好的同是李亦杰，当即道：“如无贰言，我们便奉李少侠为……”陆黔俄然叫道：“且慢，我有贰言，李亦杰不得担负武林盟主！”他初时说话总带几分顽笑，此时却声音锋利，腔调阴冷。
楚梦琳忽地狠跺了江冽尘一脚，怒道：“我说了不要你管我！你就是想让我亲眼看着你抢走图纸，让我认同你比我强……”江冽尘不屑道：“纪浅念说的是图纸在少林寺，以实计你是时候充沛，没本事掌控机遇，就别吵嚷着不平。”
李亦杰自江冽尘现身，目睹着他与楚梦琳抬杠，又满场出言讽刺，始终愣愣的说不出话，好久才脱口道：“冽尘，你……你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