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一面之缘
如本日这般脚踩柔嫩的地盘走这么远的路程，于颜姝而言是平生第一遭，固然有点儿吃不消，可身上的汗流了出来，竟也生出一两分畅达的感受。
颜姝听了这话，想到颜书宣捧首鼠窜的模样，一时掌不住竟“噗”地笑出声来。
孰料老爷子两手一摊，道：“可没带了棋盘出门呐。”他故意领孙女出门散心，这会儿便拂了拂袖子，道，“你尽管四周看看这桃花，等迟些时候回了庄子，我可要考考你。”
颜姝另有些拘束，见问便小声地答道：“阿爹说，过几月把蛮子赶出去了，就返来给您存候，还说要跟您参议棋艺，便留在信陵呢。”
他语气淡淡，让人听不出半分情感。
那一厢颜老爷子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到比肩而立在花圃外的俩人后，吹了吹胡子，哼声道：“真不知端方！”
鹊山上有一片平坦开阔的茵茵草地，上面种满了桃花。氤氲的桃色似是残暴的霞光锦，灼在人的眼底，令人赞叹。
“就他那破棋篓子。”颜老爷子轻嗤了一声，内心却晓得颜桁这是在激流勇退。
此人生了病，一靠药物保养，二来则是多活动活动。
“身子弱就更该多走动走动。”颜老爷子瞪了颜书安一眼，“成日闷在屋子里，再小的病也养不好。”
她提起裙角，渐渐地往前走，前面的颜老爷子和颜书安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放缓了脚步。
颜书安扔下一句，便追着老爷子走了，毕竟他明天来寻老爷子另有一桩首要的任务在身上呢。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紧接着颜书安明朗的声音就在身侧响起，“我们祖父最爱侍弄这些花花草草，待会儿你可谨慎些。”颜书安瞄了一眼颜老爷子，微微弯下身子，抬高了声音与她道，“小老头儿啥都好，就是爱花如命，上回三儿过来的时候不谨慎踩坏了一盆墨兰，可被老爷子追着打了半天，挨了很多鞭子。”
颜书安见劝不得，只能看向自家娇娇轻柔的小堂妹了。
“不是跟你爹学的吧？”颜老爷子谨慎地问道。
颜老爷子看着小孙女儿盯着桃花看的呆模样，便笑道：“这是第一遭见？”
颜姝扶着翠微的手，昂首看了一面前面健步如飞的颜老爷子，不由悄悄地咬了咬唇：“无妨。”
说完，老爷子负动手往桃林里走，颜姝侧了侧头，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颜姝没健忘颜老爷子之前说的话，“祖父不是要下棋吗？”
颜姝勉强掌住笑意，摇了点头。
“会一点点。”
青竹林苍翠欲滴，那身着月红色锦袍的人，身姿颀长，矗立如竹，他站在青石台阶上，浑身气度安闲，确有几分画中谪仙的清雅出尘。
“你之前提及的美意让你乘船的人就是我孙女儿？”见温羡没有否定，颜老爷子捋了捋髯毛，“想不到啊想不到。”
“这回回了信陵可还要往平州去？”颜老爷子领着颜姝和颜书安进了花圃旁的凉亭，看着颜姝问了一句。
颜老爷子本来就奇怪孙女，长年不在身边的颜姝更是贰心头宝，这会儿也不过是想逗逗这个孙女儿，但是孙子的拆台让他完整绷不住了，因而便笑骂了颜书安一句：“就数你机警。”
翠微跟在一旁，见状便道：“女人如果难受，我们便不往山上去了。”
颜姝从善如流地应下，悄悄地开口唤了声“祖父”，喜得颜老爷子眉开眼笑。
颜姝身子骨弱，颜老爷子天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也恰是因为如此，他才执意方法着孙女儿往山上逛逛。
他的话音才落，颜书安便出声禁止道，“祖父，四mm身子弱，还是不要……”
颜姝摇了点头，“平州有的，只是不如这里的都雅。”
“山上。”
鹊山山势并不峻峭，山路也比较平坦。但是纵使如此，颜姝还是有些吃不消，才走了一会儿便已经气喘吁吁，连额前的发丝儿都被打湿了。
这么个乖灵巧巧的孙女儿如果能养在膝前，也不晓得能添多少嫡亲之乐。
温羡看着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小女人仓促埋头似是落荒而逃般消逝在本身的视野里，薄唇微微一挑，暴露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来。
颜老爷子打量了一下孙女儿通身的气度，见她一身书香气，半分没有自家儿子身上的草泽之气，当下就暴露了对劲的笑容。
颜姝性子本是有些慵懒的，但见颜老爷子殷殷切切，她倒说不出回绝的话，只能扶着老爷子出了门。
温羡出来的时候，本来靠着车辕打盹的小厮已经精力抖擞地候在那儿了，见自家大人踩着脚凳哈腰进了马车，他收了脚凳，才问道：“大人，直接回府吗？”
颜家书香传家，就出了颜家老三颜桁一个反骨，弃笔从了戎。颜老爷子对于不尊家风的颜桁向来瞧不上眼，故而这些年才一向听任他在平州折腾，十几年都没悔怨过。但是这会儿见到了颜姝，颜老爷子内心才不得劲了。
颜老爷子这才对劲地捋着髯毛点头，“趁着明天气候好，走，爷爷领你去山上逛逛，趁便咱爷俩下参议一盘。”
先前老爷子还策画着留温羡品茶，这会儿得知孙女儿已经到了，便不再留客，温羡也见机，当即便告别了。
本来颜姝闻声颜老爷子的话，内心下认识就生了三分害怕之意，等听到颜书安的话，她才重视到老爷子的面上并没有半分不满之色，反而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当即便松了一口气。
扼守平州十几年，颜桁在边城的名誉不低，手里又握着兵权，此番如果退了蛮子还不收敛锋芒，怕只怕要惹天家猜忌。
颜老爷子微微张着嘴巴，有些不测：“哦？”
说着掸了掸身边的灰尘，迈步走出花圃，见颜姝就要给本身施礼，当即便伸手给拦住了，“我不是那拘泥俗礼的人，都是亲爷孙，别整这些虚礼。”
“老爷子考人，只要琴棋书画，四mm保重。”
“祖父，四妹可不比我们兄弟仨皮糙肉厚脸皮也厚，您如果吓到了人，转头四妹可不敢再到这儿来给您存候了。”颜书安笑着说了一句，戳破老爷子的故作严肃。
颜老爷子内心乃至已经策画着转头让颜老夫人领着颜姝到庄子上来住一些日子了。
“曾有一面之缘。”
跟着温羡一起走出来的颜老爷子只瞥见一抹鹅黄色的影子，他眉头先是一皱，继而才缓缓伸展开来，“方才那怕就是我方才回京的孙女儿了。”老爷子并不感觉在温羡面前提及自家孙女儿有任何不当，反而笑着问他，“瞧你方才的模样，难不成你见过我这孙女儿？”
颜姝立在原地，好半天赋回过神来，才筹办跟着颜老爷子和颜书安往里走，便听到一阵轻扬的笛音传来。
温羡偶然再多说，朝着老爷子拱了拱手，“本日叨扰您多时，他日时慕再过来向您赔罪。”
颜老爷子晓得温羡的名声和性子，这会儿不过是随口一问，却不料温羡却点了点头。
颜老爷子捋着髯毛筹办点头，忽而行动一顿，轻哼了一声，“还来？下一回再来可没明天这么轻易进门了。”
见到了长辈还只顾傻杵着，一点儿都不机警。
这边颜姝才到配房，没过一会儿郝伯就过来请她去见颜老爷子，她跟在郝伯的身后穿太小半个庄园走到种满兰花的园圃处，一眼就瞥见一个头戴草帽，衣衫朴实的小老头正在花圃间巡查。
颜老爷子内心有了谱，瞥一眼拘束的孙女儿，撇嘴道：“我又不是大老虎，倒把你吓成了这模样。”顿了顿，又问她，“可会下棋？”
似是发觉到了甚么，台阶上的人忽而抬开端，安闲而寡淡的目光投向青石巷子的另一端，微微一顿，与身姿窈窕似弱柳扶风的小女人有一瞬的视野交汇。
温羡笑了笑，道：“颜女人对鄙人有拯救之恩。”
颜老爷子见她眼底是掩不住的冷傲之色，惨白的神采都因为这份欢乐而多了几分红润，便捋着髯毛对她道：“喜好就去看看，这桃林的桃花可成心趣了。”
温羡的目光掠过某个方向，从善如流地“嗯”了一声。
小厮愣了愣神，想起前些日子京中哄传鹊山这时节桃花恰好，顿时明白过来，驱车上了山道，卷起灰尘纷飞。
缓缓的山风拂过，桃花漫天飞舞，颜姝听着那悠悠的笛声，忍不住心头一颤，莫名地生出多少熟谙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