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非礼勿听
兰灏拉着傅修耘分开以后,通往外院那道垂花门后绕出一道人影,快步走到兰溪身前,屈膝施礼,低声唤道,“女人。”不是别人,恰是方才被兰溪差去处事的芳草。
谁知,却让他好不绝望。兰溪神采未变,目光仍然,乃至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好一会儿后,才浅笑着道,“世子自幼饱读诗书,贤人之言该是耳熟能详,铭记于心的,可曾读过颜渊问仁篇?”
兰溪却恍若未觉,屈膝福了福身,算作见礼,然后直起家来,轻笑道,“世子怎会在此,莫不是走迷了路?”
主仆仨人都是紧紧盯着那处犄角的暗影之处,衣衫轻动间的窸窣声起,一道身影从那犄角处缓缓踱出。
矮墙不长,到前面屋舍处,不过两丈不足,与屋墙构成一处犄角,现在,却刚好是兰溪几人视野所及,看不清的死角之处。那犄角边上,刚好种了一棵梧桐树,现在天然是片叶也无了。树上有积雪,树下有残枝,方才被不谨慎踩断的,怕就是那此中之一。
兰溪早获得了动静,看到他,本不该不测,但是,在这里,又有方才的环境鄙人,由不得她不料外。
兰溪“嗯”了一声,然后点头道,“做得不错。”兰溪让她做的,也不是别的事,就是让她悄悄绕到外院,不要轰动别的人,找到兰灏身边的董福顺,将这里的事和她的思疑奉告兰灏,剩下的,兰灏天然晓得该如何办。本来,这也只是她发觉不对劲时,仓促之间想到的应对之策,如果统统只是她多想,那必定无事,但没成想,她竟然又猜对了。
“事无不成对人言。”兰溪倒是不等他说完,便笑着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对上赵屿眸中来不及粉饰的错愕,她只是微浅笑道,“世子既然赏识这一墙的忍冬藤,那我倒是不好扰了你的雅兴,就先失陪了。世子既然识得路,想必不消人带,也该晓得如何归去该去的处所。”话落,略一福身,不等赵屿反应过来,已是举步而走。
此人不是别人,恰是平王世子赵屿。究竟上,本日兰老太太大寿,果然算得是风景非常。不但是面前的平王世子,就是齐王和安王两位现在在朝堂上职位尊崇的皇子都纡尊降贵,亲身上门道贺。
流烟挡在了前面,不知是识礼,还是因为别的启事,在离流烟一步开外处,停下了步子,一双眼,却不见收敛,仍然直直落在兰溪身上。
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但兰溪的内心还是有些堵。深吸一口气,减缓了一下心中的阴霾,感喟道,“走吧!”说着,便已回身,率先迈步出了垂花门,通往内院的那一道。
识得。天然是识得。化成灰也能识得。但却不是因着相国寺的原因。兰溪目光微闪,倒是不动声色,嘴角的笑痕都是恰到好处地没有变上一变,“世子龙章凤姿,小女又岂会不识得?不过世子如何独安闲此,也没带个身边人,如果果然走迷了路……芳草,你这就为世子带路。”
都闻声了?兰溪实在不感觉有多不测,反倒是两个丫头对望了一眼,目中皆是忧心。
说完那一句,赵屿便噙了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兰溪,似是猎奇她的反应。
倒是说,先到的是他。即便听到了甚么,也怪不着他,只能怪他们不谨慎了。
这话,是疑虑,却更是责问,说得毫不客气,只差没有指着赵屿的鼻子骂他,明知故犯,不守端方了。赵屿看着面前的女子,俄然低低笑起声来,她与那一日在相国寺时不一样,很不一样,他没有看错,她果然是个风趣的。笑声暂歇,但那笑意倒是如同星星点点的火光,在他的眼眸中腾跃闪动,他的嘴角却似嘲弄地一挑,道,“五女人如果要问我听到了多少,直言便是,并非甚么了不得的事,我做事自来开阔,天然敢作敢当,不会藏着掖着。五女人与贵表兄的话,未几很多,我刚好都闻声了。”
兰溪眉心一蹙,似有疑虑,“世子即不是识不得路,却又为何走到此处来?世子可知,这里,已是内院?”
兰溪目光一动,却并未开口。
兰溪再瞧见那张脸时,非常惊奇地挑起了眉,是他?但很快,跟着他的一步步靠近,兰溪的心却又定了下来,挑起的眉缓缓回落,只是想到,竟然是他。
赵屿冷静看她半晌,这才笑道,“固然非我所愿,但听到了就是听到了。不过如果女人不肯意旁人晓得,要我当作没有听到,也不是不成以……”
谁知,方才跨出门去,便听得一声纤细的脆响,那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这处偏僻,人声吵嚷,却隔着老远,听不逼真,兰溪心中有事,有些降落,芳草和流烟两个天然都是屏气凝神。以是,四下很静,那一声响,虽纤细,还是进到了耳里。因而,兰溪主仆仨对望一眼,眼中又惊,也又慌,兰溪皱眉,芳草跨前一步,将兰溪护在身后,流烟却已经一个跨步上前,厉声喝道,“甚么人?”
这一刹时,兰溪万分记念起了长柔,如果有她在,何必这般费事?要逮人,不过手起手落,轻而易举之事。不!究竟上,如果长柔在的话,她们底子不会任由人藏在一旁而一无所知。
“我未曾走迷了路,倒是无需费事这位女人。虽鄙人,但要寻得来时路,却还是不难的。”赵屿眸光微微暗下,为着兰溪此时的言行。
赵屿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当时,人已走远了。他非常惊诧地看着那主仆仨的身影拐了个弯,隐没在一处凸起的墙根处,不见了踪迹。他这才忍俊不由地低低笑出声来,风趣!风趣!这位兰五女人实在风趣得很呐!(未完待续。)
赵屿一愕,半晌以后,才想明白,这女人,是在骂他非礼勿听呢。不过……“并非成心,实在是贪看这一墙的忍冬藤,一时忘我,越了界,我待在此处时,女人可还未到此。”
赵屿却没有答复她的话,反而是挑起一道眉,饶有兴趣道,“本来你识得我。我还觉得那日在相国寺,你自始至终都埋着头,怕是连我究竟甚么模样也是一无所知的,却不想,兰五女人竟然能在一眼间便认出我来,我还真有些受宠若惊呢。”
一身象牙红色金线暗绣流云暗纹的云锦长袍,领口、袖口皆围了黑狐腋子毛,外罩了一件黑狐披风,腰间束了一根暗银嵌玉鹤纹厚锦带,下垂一枚白玉镂空貔貅佩,石青色的络子下结的流苏跟着他的行动悄悄闲逛。身形算不得高壮,有些偏瘦,嘴角含笑,一双桃花眼似别有深意普通落在兰溪身上,跟着一步步靠近,那种即便决计低调,仍然掩不住的龙子龙孙的贵不成当,自大不羁一点点闪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