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难题
太后蓦地睁目,嘴角一扯,“即便是再不搭调的性子,只要她是兰景芝的女儿,你也不会道一句不好吧?”
到得太后命令送客,这才一一散开。殿内的客人,倒是都有太后身边的梯己人亲身相送。
“慎言。”太后怒声呵叱道,“现在沈氏可还活着呢!”就一口一个后妻的,如果让人听去了,如何想?
按揉在鬓角的手指倒是一顿,贾皇前面上的笑容一僵,半晌后才目光明灭着问道,“为甚么?固然那孩子性子是有些弱,不过皇儿本性本就好强,寻个和顺灵巧的也并无甚么,恰好小伉俪俩可有商有量,琴瑟调和。”
太后毕竟上了年纪,端坐了几个时候,现在感觉有些疲惫,斜靠在身后的大迎枕上,抬手按揉着额角。一双手从她身后探出,代替她缓缓推揉起来,那是一双保养恰当的手,指腹柔滑,不见茧,却只怕下了一番工夫,伎俩纯熟,力道不大不小方才好。跟着那双手的缓缓推揉,太后本来另有些紧皱的眉心一点点伸展开来,“你果然看好了兰家的阿谁孩子?”
听太后这话的意义,就是不附和选兰府的五女人了?贾皇后心中一急,张口还想说些甚么,却见太后闭了眼,抬起手摇摆了两下,道,“哀家有些乏了,你先归去吧!”这是不肯再谈的意义。
“家世天然是没得挑,样貌也还过得去,但是哀家感觉……不太合适。”太后享用的闭着眼,轻吐的话语不见颠簸。
殿内,服侍的人全被遣了出去,只剩下太后与皇后二人,婆媳俩自是有话要说。偌大的殿内将方才的热烈驱离以后,乍然的空旷与冷寂。金漆镂空的熏笼里仍有袅袅白烟腾起,香气跟着白烟轻飘,伸展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继而染上衣衿,浸入肤下。
“不管如何,沈氏还活着,即便是她当真去了,按礼,安王也还要服一年的斩衰,新妃的人选我们再渐渐商讨吧!”太后感喟着道。
虽说是四品以上官眷皆要参拜,但真正被太后叫到跟前的,却屈指可数,其他的,不过是在大殿外,拜上一拜也就是了。拜过以后,便是找了各自熟悉的叙话,也有暗自相看的,你相看我家的女儿,我相看要娶的媳妇儿。
太后就这么悄悄看着那幅画,不动不言,仿佛成了一尊雕像,泥塑、班驳。好久以后,她才感喟道,“你们兰家的女儿,又一次成了哀家的困难,这回,可该如何办才好?”(未完待续。)
红罗福了福身,这才回道,“不敢说相谈甚欢,世子爷自来是个平和的主子,对谁都是一副笑模样,许是兰五女人还挂记取之前殿内的事儿,神采不是很好,奴婢隔得有些远,不过是见着说了两句话,兰五女人便走了,说了些甚么却听不清。”
太后这才推开门,走了出来。反身合上门,抬开端望着墙上一幅展开的画卷,宜山秋行图,与兰府收藏的那幅乍一看类似,却有纤细的不同,但都是真品,皆是出自兰溪那位惊才绝艳的二叔祖之手。
太后的神采一样也不好,“哀家早与你说过,兰家自来为官中正,不偏不倚,谁最后登了大宝,他天然会忠于谁,临时不必体贴,偏你们不听,还做了胡涂事,这会儿想着要弥补,要拉拢,倒是病急乱投医了吧?哀家起先也感觉这体例倒也并无不成,这才同意将人召进宫来看看,只是现在看来,人家倒是不肯的,既是不肯,那便罢了,强扭的瓜不甜。”
太后听罢,半晌不言,好一会儿后,倒是感喟着要起家。红罗和窦公公赶紧奉侍着她起家,扶着她往里走,却在行到一处门前,得她挥了挥手。窦公公和红罗近身服侍多年,天然明白,当下低眉垂眼退开。
太后沉吟着,开了口,“你方才果然瞧见了屿哥儿和兰家的五女人在湖边相谈甚欢?”这话问的是红罗,虽说秦妈妈话中有话,摆明要独处,红罗应了,但太后让她一个寿安宫的掌事宫女亲身服侍着兰五女人,天然有她的企图,红罗可不敢私行分开,不过是找了埋没的处所守着罢了,是以便也瞧见了赵屿和兰溪的巧遇,并且一返来,便已在太后耳边悄悄回禀过了。
送完了贾家几位夫人和女人分开,红罗端着掌事宫女的仪态往回走,到得殿外,却见窦公公给她使了个眼色,她的步子微顿,继而一转,不再入殿,而是和窦公公一左一右,守在了大殿门口。
贾皇后的目光微闪,瑰色唇微弯,“母后感觉如何?”太后不姓贾,太后出自沅陵陈家,而贾皇后的母亲刚好也姓陈,与太后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太后是贾皇后的亲姨母,血缘嫡亲。
贾皇后心机百转,哪怕心中不甘不肯,也不得不平膝施礼,而后退下。
太后开口就是数落,贾皇后执掌凤印多年,暗里更是早已风俗了高高在上的生杀予夺,现在,对于太后的怒斥虽仍恭首聆听,内心倒是不觉得然,她娘家的兄弟们更是早已学会了阳奉阴违,不然也没有本日这事了。本来贾皇后因着这一桩,还悄悄悔怨之前没有听太后的,谁知听了太后这一番话,她又不平气了,“母后这话未免果断了吧?本宫看那孩子固然性子弱了些,倒是摆了然想要奉迎,既是想要奉迎,内心就存了心机。何况,皇儿贵为嫡长,倒是那里配她不过?虽是后妻,但也是堂堂正正的安王妃,今后皇儿荣登大宝,她就是母范天下的皇后,大庆最高贵的女人,她有甚么不肯意的?”
他们二人步上白玉石阶,来到太后所坐的矮榻近前,一个扶着太后躺下,另一个已取来的薄毯为太后盖上。
贾皇后的神采有一瞬的讪讪,“这不是在母后这里么?”沈氏不过是吊着一口气,这还不是迟早的事么?太后何尝不是心知肚明,不然又怎会同意相看新任的安王妃呢?
贾皇后的神采乍青乍白,不太都雅。
待得脚步声一步步在空旷的殿内反响,一点点远了,直到出了大殿,太后才展开眼来,张眼望着除了她,已空无一人的大殿,无声的感喟。不一会儿,轻巧的脚步声近,一轻柔、一妥当,恰是方才守在殿外的窦公公和红罗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