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人

这句看似体贴的话，却将魏思音的心凌迟了千百遍。

凌寒明净无辜，所谓的贡酒下毒案，底子就是顾沅战役康联手设的局！

雨下得这么大，这位高贵至极的嫡长公主连鞋都没穿，看那模样是一起仓猝跑到内侍省，缘何如此焦急？

他在舒云宫跟了她十年，明显身负绝世武功却甘心留在她身边，哑忍负重只为护她安然。

他四肢都被铁链锁住不得转动，赤裸着伤痕累累的精干上身。

“凌寒此生只认公主这一个主子，即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凌寒也毫不会叛变公主，请公主明查！”

他那冰冷的眼神，让魏思音遍体生寒。

魏思音的面前一片恍忽，也不知恍惚了她视野的是雨水，还是眼泪。

她白净的面庞因为惭愧和懊悔涨得通红，强忍着哭腔道，“凌寒，我悔怨了。”

可公主如何会体贴他？

她晓得，在她说出那句毫不包涵的话时，他就对她绝望了。

李侍监说侧重重抬起手又落下，眼看鞭子就要落在凌寒身上，魏思音呼吸一滞，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反应，全凭身材的本能快步冲上去，挡在凌寒身前抓住鞭子。

常日最重视仪态的她现在风采尽失，撒开了腿像乡间野丫头，孤注一掷地朝内侍省的方向跑去。

凌寒浑身一震，他清楚感遭到了魏思音眼中的体贴。

“凌寒这个狗主子，他自作自享福该万死，公主您为何俄然改了主张要去救他！”

眼看魏思音一言不发地朝里闯，侍卫上前拦道，“长公主殿下，内里刚动过刑，未免冲撞了您，您不能出来。”

回想起这些，魏思音狠狠闭上眼。

透过厚重雨帘，凌寒吃力地昂首朝她看来。

“内侍凌寒胆小包天在贡酒里下毒，原意是要毒害宁国公府世子顾沅，毒酒却被平康公主误饮，若不是有神医相救，公主怕是凶多吉少。凌寒犯下此等滔天大罪，当即押入天牢等候问斩！”

那双深不成测的凤眼低垂，无声的顺从让魏思音谨慎翼翼地收回击。

凌寒盯着她，通俗的黑眸噙满了惊人的寒气，“公主没做错事，为何要悔？”

还记得顾沅抚着她颤抖柔弱的肩膀，情真意切地看着她道：

天涯滚滚惊雷翻涌不定，大雨滂湃而下。

李侍监吓得跪地叩首告饶。

一身海棠红的宫装被雷雨打湿，上好蜀锦紧贴在她白瓷般的肌肤上，勾画出她刚到及笄之年，身材初丰的风华。

顾沅战役康，一个是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另一个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妹，他们是她宿世时最为信赖的人，但背着她暗通款曲，亲手将她置于绝境。

可她听后做了甚么？

但上天还是赐她重新来过的机遇。

可顾沅战役康却联手棍骗她，用他们苦心编造的暴虐谎话，让她误觉得凌寒是贵妃派到她身边的特工。

蠢到这份上，错信了不该信之人，却将至心待她的人当作叛徒，最后落得自焚而亡的了局，实属她该死。

他怕的只是她不信他。

“贵妃已经害死了你的母后，现在还要来害你将来的夫婿。而凌寒当年操纵你的怜悯之心来到你宫中，在你身边待了这么久，常日里对你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的伴随，都只是骗局！这个世上，除了皇上和太后，至心对你好的只要你的阿沅哥哥。”

他薄唇轻颤，喉结向下沉去，堕入沉默。

而凌寒常日里少言寡语，从没对她说过量动听的话，但深受委曲却不惧内侍省的酷刑，也不怕身首异处。

嘶了一声捂停止，魏思音却没有看一眼手心的伤口，而是转过身望着凌寒。

“凌寒，你个大逆不道的狗主子，竟然敢对公主不敬！”

而凌寒——

凌寒幽深如渊的眼底终究现出一抹隐晦的心疼，又转眼即逝。

昭华十七年，三月初十。

颠覆大齐皇朝之人，也恰是他们。

魏思音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凌寒俊极的面庞上闪现出冷冽笑意，嗓音沙哑降落，“主子多么卑贱之人，怎配劳动公主亲来观刑？”

那鞭子下坠的力道不容小觑，她柔滑的手心当即皮开肉绽排泄鲜血。

半晌后，只听他嗓音比之前又哑上了三分：

顾沅再三警告她千万不要信赖凌寒的任何言语，以是在贡酒下毒案事发后，她怒不成遏，认定凌寒是贵妃的喽啰，曾经对她的好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骗她至深……

哀莫大于心死。

“公主金尊玉贵还是请回吧，这儿的血腥气您受不住。”

“公主，不能去！”

“长公主殿下，您是来观刑的？”李侍监陪着笑容，内心疑窦重生。

魏思音在暴雨中冷着脸，一把将挡在身前的人推开。

说着，他又浅浅一笑，“是了，公主悔的是为何没能早日看破主子的真脸孔，差一点就让主子对顾公子下了杀手。主子罪该万死，最后只求公主一件事。”

她抬起的手带着一丝颤抖，在他惊诧的谛视下，摸着他脸颊上的伤，禁止的语气里泄出不易发觉的疼惜，“疼吗？”

“公主，主子不是用心伤您——”

重生后的魏思音不顾女官的惊呼，来不及穿鞋就跑出大殿。

随后，她大跨步走进院内，一眼就瞥见被绑在刑架上的凌寒。

她命人把凌寒在舒云宫的东西都送到内侍省当着他的面烧了，还回了一句，“今后今后，舒云宫不再有你的位置！”

她刚跑到门外便闻声李侍监公理凛然的宣判，心下一沉。

瞥见是她，他眼里先是闪过错愕，又很快变回死普通的沉寂。

她只会体贴顾沅。

魏思音不睬会他，淋着雨缓缓走至凌寒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