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次发苏
海棠使了个眼色给四娘子，四娘子会心，用心朝她挤了挤，说了句：“我们绣牡丹花儿。”
三娘四娘都张着大眼儿盯着海棠，有些猎奇。
沈清梅被他逗笑了，拧了他一下，娇娇俏俏道：“管你不是甚么，我去看五郎。”说罢，将季嘉文悄悄甩脱。
次日凌晨，海棠起了个大早，院子里斑鸠啾啾叫着，她趿拉着木屐在地板上啪哒啪哒敲了两声，斑鸠惊飞一阵子又落了下来，她就在院子里哒哒来回走着，逗鸟醒神。
他生得儒雅端方，性子又老成慎重，如许看着沈清梅如清风合月，她忍不住有些面皮微红，将事儿都给他交代了：“我想了想，再给她挑个婢女，挑个嬷嬷，等出嫁了，也有个可筹议的人儿。”
沈清梅揉了揉四娘的耳朵，揉得她像只小猫咪似的乖灵巧巧：“你不是上学么？如何还来找大姐姐玩儿？”
这教女红的吴先生也是个有来头的，其母亲又是蜀地驰名的绣娘，本身也担当了一门高深绣艺，本也不必抛头露面来教人绣花，但因这吴先生暮年订了亲，男儿参军死在了疆场上，她脾气又硬，为人极其狷介孤傲，硬生生做了个望门寡，才被大师士族们请来讲课。
四娘要夺目些，又嘻嘻地缩着脖子笑，想了想又转着眸子子：“那大姐甚么时候来上学？我想和她一起上学了！她总陪着五郎，我们都见不着她了，母亲可不能偏疼。”
还好是蒙混过关了。
啪一声，吴先生戒尺在海棠的绣架子上敲了一下，几位娘子都被震了一震，海棠连酸涩的眼儿也不敢揉，只是发觉几位娘子都拿着针线在绣，她也只好拿起绣针儿绣，却不晓得该绣甚么，抬头看吴先生。
这绣花就搞了一个多时候，按以往的风俗，吴先生先查了几位娘子的绣工，再点评一番。
书房在西方拢月院里，院中是牡丹月季一堆，四时花开不败，营建得也是有模有样。
沈清梅点头笑道：“可大姐姐不是带着五郎么？她要和五郎一起玩儿，你们要上学呢。”
三娘四娘爱热烈，又怕吴先生，就拖着海棠的衣角，躲在海棠前面，怯怯瞧着吴先生。
吴先生在那边嘴皮翻飞，海棠只感觉昏昏欲睡，本是七八月气候，且她又早就听过这些，不打打盹也就怪了。
盯着面前的竹箸想了半晌，也难为沈清梅要用这类体例来逼她，认了个命，拉起嘴角笑得温婉：“明儿就去，还没给阿娘说呢。”
“你是她母亲，你来筹算。”
吴先生眼皮颤了颤，悄悄点了点头，算是受了她的礼。
季嘉文些许机器，没瞧出来沈清梅的小女儿神态，只是点头赞好，气得沈清梅一顿脚，低骂道：“除了你宝贝女儿，你这心就扑在了百姓百姓身上。”
沈清梅也在一旁帮手，又笑眯眯夸奖海棠：“这些日子也真是多亏了海棠，我常日里还带不了这皮猴子呢。”
一家人高欢畅兴地给季飞云庆贺，春辉院厅中设了长案，季家人说多也未几，说少也很多，因着老夫人幼年时是个凶暴性子，这家里也没讲究过食不言寝不语，一家人都坐在长凳上打趣，老夫人坐在上首，亲亲热热抱着季飞云谈笑。
她也垂了眼皮，盯着吴先生那双翠雀绣鞋，怯生生道：“这...前些日子本身练了练，拿出外祖母他们给的绣模样研磨了些许，是绣得不好么？”
浊音如许一说还真是勾起了海棠的回想，这季家是巴蜀一区的衣冠大户，女娃们书文和绣工都是学着的，也请了两位先生别离讲授。
海棠点头：“真。”
浊音看她玩得欢，忍不住催促道：“要去上学了，您可别误了时候。”
三娘年纪稍长，又是四娘一母所生，稍稍拉了拉四娘，替四娘圆场：“之前大姐姐有空，都是她给我们梳发的。”又摸了摸本身头上的纱绢小花儿：“这也是大姐姐送的。”
几人清算绣品出门儿，吴先生也裹着绣线，俄然朝海棠唤了句，海棠脚下顿了顿，又退了归去。
季嘉文愣愣将这话滤了一遍，又才晓得本身这是“不解风情”，白净的面庞上也有些微红，快快伸手将沈清梅手臂一捉：“不是...”愣是说不出后半句来。
季嘉文心中挂念着海棠，没过两日，还真有人送来了苍溪雪梨，个个儿肉多核小，季海棠蒸了一只吃了就再吃不下，让人将残剩的做成了稀粥，给几房送去。
不过两三日，季飞云手臂上的抓痕就已经结痂。
四娘也都在长凳上直起脊背咋咋呼呼：“大姐待我们也好，昨儿她还给我扎头发呢！对了，看看，我头上的珍珠花儿，是大姐姐给的。”又吃紧忙忙像头小牛儿似的，把本身的脑袋朝季嘉文顶。
海棠......
季嘉文摸了摸四娘脑袋上的小圆包子，夸奖道：“都雅。”
沈清梅又拉了拉季嘉文胳膊，安慰道：“你别急，过两日我准让她去上学。”
吴先生却专盯着她看，脸上骇怪，脱口问道：“你跟谁学的针法？”
浊音则背好小背囊来给她理衣裳，嘴里喃喃咧咧：“您忘了吴先生的脾气儿？您如许久没去，指不定有多看不惯。”
三娘不说话了，带五郎能有多忙？何况另有婢女在一旁守着呢！他们也总爱逃课来找海棠，这会儿说了不是搬起石头砸本身的脚么？
吴先生面上庞大，直起脊背，指着她那绣品道：“针法倒还行，只是不敷谙练......”顿了一顿又道：“你既有天赋，以往何必华侈？岂不是暴殄天物？！”
几位娘子都伸长了脖子朝海棠看，都是女娃娃，谁还不图个热烈？
宿世她多数光阴在屋中养病，做的都是些养花种草、抄经绣花的事儿来平心，身边带着个老婢，跟着老婢学了几年，交来回回倒是练出了一手好绣艺。
她被逗得咯咯笑，沈清梅也在一旁跟着笑，眼中很有欣喜。
三娘四娘年纪太小，吴先生也不苛求，只是他们都乖乖绣了，必定不会难堪，至于季映兰...吴先生倒是将那小半朵牡丹花儿细细看起来，看了以后又欣喜点头，指导了几句。
出风头的事儿要少干......
季嘉文立在那儿，缓了缓神采才踏出门来。
海棠不觉得意：“我有甚么可误了时候的？摆布不过两个回廊，能折到长安去不成？”
季嘉文从内里返来，瞧见这一档子事儿，又拉着沈清梅去了内间站定，朝着内里那跪伏少女的背影望了望，低声说道：“你是她母亲，她的学业，你得看顾着，我看她好了也有几日了，能去书院就去书院，老是如许带着五郎华侈工夫也不成。”
吴先生还是是冷着一张万年收债脸，耷拉着眼皮儿看手里的绣线：“你如果有不懂，可多问我，我看你行针行得好，如果肯好好练，这绣艺也是大师流派内里数一数二的。”
如许一小我物，谁不给三分脸面？可海棠就是个不晓得天高地厚的，幼年那会子偏就不受管束，恨极了拿着针线戳帕子，女先生碍着季家的面子，拿她一点体例也没有，天然也不大喜好她，不过这两个犟脾气硬生生凑一块儿，成了两块茅坑里的臭石头--谁也没奇怪过谁！
海棠心中回旋，多了个吴先生也好，免得她这个“高徒”没有“名师”指导，个个儿还当她真是天赋异禀。
四娘眼中精光，又直起脖子来问：“可真？”
海棠很想撒娇似的谦善一把，可碍于本身这些日子已经把撒娇的本领都给用光了，只无能巴巴笑了笑。
季嘉文被本身的小老婆一说，才认识到本身是有些焦急了，脑筋里转了一转，又暖和和和笑来：“你说些甚么话！我是怕她年纪小不知事，让你多指导她一些，可贵你们能如此敦睦，她必然肯听你的话......”
本来是不想让吴先生看出来，才绣得又慢又丑，毕竟人就只是病了一次，对本来不善于的事儿变得善于了难道奇特？
之前年纪小，不顾及人家颜面也就罢了，可现在不能了，她也理了理衣衿，一摆金丝牡丹边儿袖子：“走吧，我们去上学则是。”
海棠和季映兰都惊了一下，吴先生此人可向来没说过甚么夸人的话，今儿还夸了海棠两次！
“那就劳烦吴先生了。”海棠微微欠身。
季映兰脸上笑意有些发僵，季海棠就不是个爱学的人儿，如何就这么勤奋了呢？
沈清梅同老夫人对视一眼，又望了眼季嘉文，二人略略点头，约莫是真把季海棠这皮猴子给降住了......
季嘉文又瞧了眼沈清梅，有一股心安，别的不说，沈清梅那点儿手腕还是有的，只要她这儿答允了，也就真的用不了几日了。
沈清梅听他如许好声好气哄着，公然扑哧一声笑了，又伸着脖子看了眼季海棠，伸手将季嘉文朝屋中拉了拉，细声道：“我与她商讨过，只是她总推三阻四，只怕是心机不在那上面儿，深思着再磨两日，真不能和她来硬的。”
季嘉文有些皱眉，这季海棠有老夫人罩着，这么多年他也没敢管上一手，这时候他父女俩又才和缓下来，他更是不好插手了。
沈清梅弯弯的两节眉毛悄悄一挑，有些责怪神采：“我能虐待了她不成？休说你守着，就是阿家那儿也守着呢，我就能不让她去上学替我带儿子，让她废了工夫了？”
吴先生冷着一张薄皮儿脸，一言不发。
海棠吓得差点儿拿针尖儿戳到手指，转脸望着吴先生，看她神采惊奇，亦知吴先生看出来了端倪。
海棠绣得慢，吴先生没有再察看。
海棠心头格登一声，好家伙，这一家子都在这儿看着呢，她可不能再支支吾吾了。
四娘子瞥见海棠来，偷偷对她挤眉弄眼一阵子，表示她快坐下。
海棠敛了裙子进了拢月院书屋中，屋中心立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三四十岁模样，头上点了两支碧玉簪子，身上着了百花六褶裙，襦裙内里套了个翠色半臂，脸上脂粉甚少，薄薄的两片唇紧紧抿着，眼睛匣得细细地盯着姗姗来迟的海棠。
她抱着季飞云，一勺一勺喂着季飞云，手上喂得快了些，季飞云就张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用力儿瞧她，嘴里叽叽咕咕喊着：“阿姐，够了。”
四娘一娇憨问出口，一大师子都看着海棠，按理来讲，海棠也病愈了，五郎伤也好了，是该去上学了，可就一向没见提说这个事儿。
海棠才反应过来，一针一针渐渐吞吞绣着，这绣得慢也就罢了，面子上那点子牡丹花儿开得也不甚美好......
海棠略微一笑，朝吴先生行了一个礼，吴先生眼皮耷了耷，有些不测海棠俄然会如许知礼，嘴皮子动了一下，又把不欢畅的话儿吞了归去，点了点头，指着摆好的绣架子。
季映兰没忍住，也跟着季海棠近了一步。
几位娘子们都已经摆好了绣架，一个个儿规端方矩跪坐在书案前面，大气儿不敢喘。
海棠顺顺畅畅跪坐下去，听着吴先生讲授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