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清平乐 第一百一十二章 看戏
仲春初九。上书房下课,十六阿哥又笑眯眯地踱到曹颙这边。
出了会馆,曹颙还是感喟,如果那旦角是个女子地话,那真算得上是如花仙颜。如许一张脸长在男人身上。实在让人不能不感觉遗憾。细心算起来,他倒是曹颙来到这世上看到的最美之人。
固然宗室、民爵与官员的禄米是正月与七月支取,但八旗兵丁的支米时候倒是仲春与八月。遵循定制,八旗兵丁每人每年能够支米四十斛,这也有二千八百斤,充足普通人家嚼用。不过满洲八旗入关十六余年,早已不是昔日那支叱咤风云的劲旅,都城的繁华早已迷花了大师的眼。“忽于生存、习为豪侈”,就是全部都城八旗兵丁的写照。
关于正白旗米仓的事,曹颙也影影绰绰地传闻过几句,却不得详情,听到曹忠提及,问了启事。
因而,那齐爷扬了扬下巴,问道:“敢问这两位,是哪家府上的爷?”神态之间,却不见恭敬。
圣驾不在宫里,天然也没人隔三差五来上书房训戒一番,小阿哥们松快了很多。独一不满地,就是十六阿哥。他性子活泛,最是不耐烦上书房这课的,恰好随驾的阿哥到十四阿哥止,没有他的份。不过。他也没虐待本身。隔个几日就找由子出宫漫步一圈,使得曹颙都跟着悬心。
出了宫,曹颙与十六阿哥并马前行,其他诸人骑马跟在前面。比来,十六阿哥同庄先生似地,迷上了昆曲,偶尔也能够唱上一嗓子,倒是学得有模有样。他们前去的目标地,就是崇文门内的浙江会馆。红遍都城的三喜班,常日就在这里搭台子。
十六阿哥忙对曹颙道:“别急,用不着我们出头。我方才叫人探听,他们是辅国公图寿的两个小子,没想到这京里阿猫阿狗的也能够称王称霸了!只是这三喜班子,却不是他们两个小崽子能够动的!”
曹忠与曹颙提到这些时,还一阵心悸:“大爷,幸亏您的禄米打东四这边的米仓支取,如果遵循我们府的旗分,去朝阳门那边的正白旗米仓支付,说不定就要碰到这等祸事。”
曹府的陈米还没想出体比方何措置,京里却因支放米石的事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乱子。
那柳子丹穿戴绣着梅花的衣服,手里举着一截柳枝,开口唱到:“‘莺逢日暖歌声滑,人遇风情笑口开。一径落花随水入,目前阮肇到露台’。小生顺道儿跟着杜蜜斯返来,怎生不见?”
戏台在浙江会馆地西部,是个伶仃的大院子,中心是戏台,四周是半开放式的茶座。
那小公爷臊得满脸通红,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肚子邪火,抬起手就给了那杨子墨一个大耳朵刮子,破口痛骂道:“敢推搡你家大爷我?不过是大爷我瞧上了你,你倒拿上架子了,你丫算是个甚么东西?不男不女地玩意儿!装个狗屁,还不是个卖腚货!”
那一耳刮子打得实在狠些,杨子墨白净的脸上顿时红肿一片,满眼的惊怒羞愤,拳头握得紧紧的,却不敢回嘴。曹颙虽不肯意多事,但是见那两个恶少如此欺负人,也有些不忿。
曹颙他们到时,坐位上已经满了一半。有个年长的侍卫,看来是对这处所熟的,喊了茶社掌柜的,递上一个小元宝。那茶社掌柜哈着腰,操着口余杭话,“大爷长”、“大爷短”地将大师让到靠前的两张桌子。
那齐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得了,得了,一边去,别脏了爷地衣服!”待到看到杨子墨脸上的巴掌印,神情突然冷了下来:“这是如何回事?!老福晋还惦记这两日叫戏,这不是扫主子们地兴吗?!”
正月未出,京畿就产生如许的悲剧。怎能不让天子大怒?不但顺天府的人受命去详查,就连宫里去派了侍卫下来。不到半天的工夫,顺藤摸瓜抓出的肇事之事就多达三十七人。别的,看管正白旗米仓的几个章京,全数被摘了顶戴。
仲春初二,圣驾打畅春园解缆,幸五台山,命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禩、十阿哥胤誐、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随驾。
跟着一个曲牌唱毕。终究到了生角下台。曹颙随便看了一眼,倒是个熟人,恰是宝雅曾赞过的柳子丹。
接下来的戏份自不消说,天然是才子才子“领扣松,衣带宽”,“忍耐温存一晌眠”。
他自是不怕,可曹颙却不敢掉以轻心,恐怕碰到个不开眼的,让这位皇子有点甚么闪失。不过,四个皇子侍卫手底下都有两下子,外加上魏家兄弟两个,细论起来这保护气力也不算是弱,曹颙只消更加防备周遭就是。
都城的米,都是从江南运来的漕米。因客岁江南水患。很多地步欠收,处所粮价偏高,引得都城这边米价也跟着上扬。米价贵贱,触及到民生大事,世人岂会错过这个消减噶礼风头的好机遇。怕是用不了多久,弹劾噶礼在江南任上渎职的折子就要堆满御案。这下子。看来那噶礼也没心机打曹家的主张了。
每年正月,八旗兵丁便能够到各旗的米仓闹着支米。支了米后,有部分人会运到家中,大部分都会直接卖掉。得了的银钱吃喝嫖赌,顺手花消了,等到家中实在揭不开锅,就四周假贷,等下次支米在还上。
那两个小公爷也曾随父亲在王府应酬过几次的,看到那齐爷时神采就有些发白,不过还硬挺着,当下嘲笑两声:“哈哈,是齐管事来了,王叔他白叟家安好?”
辅国公图寿?虽没见过,曹颙却听过其名。此人固然只是闲散宗室,但是却有个有权的老丈人,那就是眼下权势正盛的江南总督噶礼。客岁噶礼弹劾曹寅后,曹颙与庄先生曾把噶礼在京的干系摸个七七八八,这大半子图寿天然在内。
今儿上演的恰是《牡丹亭》中地名段《惊梦》,跟着锣鼓声起,盛装地“杜丽娘”扶着小丫环,悄悄地走下台来。尚未开口,单单媚眼如丝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台下已经是喝采声一片。只见她黑鸦鸦的头发挽着云鬓,额前都用飞金贴巧,更加烘托着乌黑地一张鹅蛋脸。两条微微蹙起的蛾眉,一双稍稍开合的凤眼,再加上玉脂般的鼻梁,樱桃般的小嘴,真真是个绝色才子。
曹颙瞧他那笑容就晓得他想干吗,却实在没体例,毕竟这孩子劝也劝不住。这十六阿哥一贯天不怕地不怕,且总以为天子脚下,哪有那么多的暴徒!是以总对旁人的安慰当作耳旁风,还是我行我素,漫步乐呵本身个儿的。
那两个小公爷脸上一阵青红,都带了恼意,倒是不敢冒昧。他们还没考虑好要不要抬父亲的名号出来,却发明那齐爷变了神采。
曹颙与十六阿哥坐在前面的桌子,魏家兄弟与四侍卫坐了前面的,小满与小寺人赵丰则去茶坊那边盯着他们泡茶去。
十六阿哥意犹未尽地模样,提及那旦角,满脸的欢乐:“曹颙,这杨子墨真真是个绝色,四九城的班子里。就没有见过比他打扮好的旦角。那神态实在是娇媚,勾得民气里难受。啧啧,我就是住在宫里,如果开府在外,就将他抢到府里去。”
听曹忠提过自打客岁冬伊始,都城米贵之事,曹颙想到了阿谁客岁到差地江南总督噶礼。他到江南不过半年,就把大小官员弹劾个遍。搅和得江南宦海一塌胡涂。能够去江南仕进的,哪个朝里没有依仗,他这番胡搞,早已引发很多人地不满。不过因他风头正旺,又占着“反贪”二字,世人手脚也不干不净的,就没人出头。
偏有一些兵丁不肯安份,除了本身的俸米外,还打起米仓的主张,趁着大师支米的时节,勾引些地痞、恶棍行盗窃之事。
曹颙听着前面还没甚么,前面却有些奇特,忍不住瞥了十六阿哥一眼,常日里没发明这孩子有那方面的癖好。莫非,那杨子墨魅力大的,已经让他转了性趣。
上一刻还是一脸骄横的齐爷,下一刻却俄然低下了脑袋,快走了两步,规端方矩地打了个千,低头道:“主子齐海,给十六爷存候!”倒是认出了一旁看热烈的十六阿哥。
“红颜祸水”这词公然不错,本来方才听戏的客人中,有两位辅国公府上的小公爷,算起来也是黄带子,见了那杨子墨就爱上了。听完戏,带着人赶到背景,要“请”他去公府唱戏。那杨子墨天然直言回绝,这两个小子建议混来,命人拖了人就走。凡是有拦着的,就是一顿拳脚。这不,就拉扯到了侧门那边。
班主与会馆管事得了动静,都追了出来,一边好言向那两位小公爷讨情,一边不卑不亢地打出和硕简亲王府的名号。
杨子墨还没来不及卸妆,仍穿戴旦角戏服,但毕竟不是真的女人,没那般荏弱。拉扯当中,抽冷子一把推开糊到他身上的那位小公爷。那小公爷色迷心窍,没防备,一下子跌了个屁墩。这时,已经有很多看热烈的围了上来,见了他的丑态都忍不住轰笑起来。
那两个小公爷还在骂骂咧咧,远远地奔驰过来几匹快马,下来一个精干地中年男人与几个健仆。看着穿戴打扮,就不是平常之辈。
两人正说着话。等会馆的伴计牵马出来,就听侧门那边闹腾得不可。模糊地传来吵架声。曹颙虽不知多事之人,但无法十六阿哥是个爱凑趣的,被他扯着畴昔瞧热烈。
十六阿哥笑着捶了下曹颙的肩膀:“瞎想甚么呢?我是那号人吗?不过是见他打扮起来实在美。就是瞅着养养眼也是好地。”
“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那旦角已经轻启朱唇,渐渐地吟唱起来。台下的人大多看直了眼。一时之间寂静下来,满场就是那伶人的浊音。
就连两辈子见惯了美女的曹颙,看到台上这身形风骚、风韵绰约的美人,也不由得心热。不过,随后发明有些不对劲,没传闻这时候有**伶的。想到这里。他忙细心往那美人脖子处望去,果不其然,固然穿戴小立领地戏服,但仍掩不住那微微崛起的不恰是喉结吗?!曹颙忙喝了口热茶,内心一阵恶寒。
那班头与会馆管事如同见了救星般,立时扑了上去,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齐爷,您可来了,您得替我们做主啊!”
恰好那两个混小子是愣头青,压根就不信赖简亲王府会为几个伶人出头,只当那班主与会馆管事是扯皋比说大话,毫不踌躇地给踹到一边,仍去拉扯那杨子墨。
十六阿哥本来笑呵呵地看戏,听到和硕简亲王府的名号却忍不住愣了下。和硕简亲王是八个铁帽子王爵之一,现在地王爷雅尔江阿是宗人府宗令,恰是权贵中的权贵。
齐爷却看着二人眼熟,瞟了眼他们腰间系着的黄带子。作为简亲王府的头面管事,他对都城各个王府贝勒府都是了如指掌的。目睹这两位固然是系着黄带着,但是衣服打扮、侍从小厮都不成个模样,可见不是甚么牌面上的。
曹府过年时,也曾想过要请这三喜班唱戏,不过他们的场子早排满了,就只好请了别的两家。
本来,正月二十八那天,是正白旗旗丁支米的日子。本来车马就多,再加上有人用心拆台。想要趁乱行盗窃之事,便惊了两匹驾辕地马,引发一片骚动。在惶恐惊骇之下,大师抢先踩踏,有几个跟着家人领米的白叟家被拥倒在地,因活活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