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蒙
走了约莫一炷香，顾相檀便到了相国寺。
他对顾相檀幽幽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心肠清净方为道，退步本来是向前。”
出了主持院，顾相檀心头的大石已去了大半，他昂首望着天涯皎皎明月，忽的想到有关灵佛的传闻。
到得第二年，还是如此，第三年，第四年……一向到顾相檀十三岁离京，观世方丈眼中的希冀之色已淡得将近看不见了。
……
而见灵佛便如同得见天颜，更有甚者言：灵佛一眼可辨真龙之身，如果灵佛不肯，这王位更迭便不是谁都能等闲坐的上去的。
莫非这才是灵佛的神迹地点？
至于知畴昔，晓将来……
顾相檀却被这句话震得久未回神。
“我再坐会儿。”赵鸢收回了视野道。
顾相檀看他模样，便道，“家里既然有客人，就先去陪着吧。”
退步向前……
之前是不能的，但现在……却也能了！
这句话当日本身在死前，方丈也说过！
相国寺离这儿有2、三里路，需翻过一座小山，远远地便能瞧见一紫雾漾漾，香焚宝鼎的恢弘殿宇，哪怕已是入夜，那辉明烛火都似仿佛能照亮半边天。
顾相檀怔了怔，默念着这两句话，半晌眼眸一亮，对着观世直直跪了下去！
莫非这就是佛祖让他返来的启事地点？
顾相檀还是不明。
“你这是赶我？”
大邺坚信佛教，传言当年太|祖建国时得佛祖庇佑，多次显灵助天下躲灾避厄，太|祖感激涕霖，在宫中设下佛堂，日日三跪九叩，以期结草街环不负恩德，佛祖感念太|祖心诚，便派座下灵佛化为肉身代代相伴指导迷津，每一代灵佛出世皆由上一代灵佛圆寂时留下生辰八字，由相国寺僧众将其寻觅接回寺中教养成人，相国寺为皇家钦点寺庙，其下有八十八座属寺，每座属寺又有八十八座小属寺，一轮一轮，大邺梵刹的确不计千万，上至皇族权贵，下至平头百姓皆念佛信佛，热诚之心可表日月。
每一代灵佛在开了蒙后皆能知畴昔，晓将来，存亡人，肉白骨。
梦里他杀伐判定，血腥满手，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全因他而死，一个个，一代代最后皆为他赵家枉死的一百零九口人偿了命！
赵鸢重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块莲藕到顾相檀的碗中，淡淡斜了他一眼。
顾相檀游移半晌，轻道，“方丈师父，醒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安隐忙筹办了，便和顾相檀一起向着相国寺而去。
这是连贩子小儿都晓得的灵佛本领，可这里头有多少是口口相传的神乎其神，又有多少是公众信封的殷殷热诚，灵佛常常便英年早逝，就像当时赵溯说得那般，如果他有如此通天技术，为何连本身的命都没法摆布呢？
赵鸢同牟飞说了会儿话后就又返来了。
“是醒之执念胡涂了……”
这也是他来寻求观世方丈的启事。
方丈这一句说得本也有些疑虑，待到下一刻他便似必定了下来，忍不住对着顾相檀点了点头。
当年不过七岁的他离家千里来到此地，统统人都说顾相檀天赋异禀命格奇贵，本应本日便受戒剃度担下大任，但是观世方丈见了他第一眼却大摇其头。
只是许是为国为民气神交瘁，又或是这乱世到底留不住天人之命，每一代灵佛都未到而立便已放手西去，徒留恩德功劳由世人言道奖饰。
顾相檀忙说，“……没！”因为太急还几乎呛着，实在是可贵的失态。
观世看着他瞳人半晌，摇了点头。
顾相檀对于方丈的影象还逗留在几日前所见的模样，可一朝来去，他竟然发明，明显差了有十年的工夫，观世方丈竟一点也未曾窜改！？
而现在遭遇剧变，他却一夕之间灵犀大开了？
一昂首却见观世方丈在对他招手，顾相檀微做踌躇，便上了前。
顾相檀不知为何，忽的打了个激灵。
存亡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在几年前，本身都曾救过赵鸢，两次将他从阎王爷手中拉了返来。
“你心结未断，尘缘未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相檀到得主持院外，将安隐留了下来，单独一人推开门走了出来。
但是观世却好似看破了他的内心普通，并未对此有何惶恐侧目，反而点了点头，宣了声法号，道，“醒之，冥冥中自有天意。”
顾相檀擦了嘴，笑着点点头。
这寄意为何？所言又为何？
肉白骨：他本身不是重又活了一次吗？
但是现现在……
“你终究开蒙了……”
方丈见他木楞楞地望着本身，也未几言，淡淡地回视畴昔，只在触及顾相檀眉心处时忽的一顿，半耷拉下的眼皮猛地便大瞠了。
他罪孽深重，无处可赎，却恰好还污了灵佛的名头，对不得六合如来，以其昏昏令人昭昭，顾相檀真是万死不辞。
以是本来就连顾相檀本身，都是不信的。
顾相檀晓得大邺将来十年所路过的风雨颠簸，晓得何人会生，何人会死，何人会是下一代君王。
顾相檀一惊，“甚么？”
就在顾相檀游移着该如何将本身难以理清的憾恨奇遇告之于方丈时，观世却先一步开口了。
方丈一时未言，待顾相檀本身一点点沉着了下来。
顾相檀目送着他的背影分开，又发了会儿呆，才对安隐道，“我要去趟庙里。”
灵佛的每一代……都是如此？
是他需求历经的一次劫数？
观世方丈盘膝坐于蒲团之上，手持佛珠正合眼诵经，感遭到面前动静，他渐渐伸开了眼。
观世贵为相国寺方丈，但在灵佛面前还是差了一截的，而顾相檀这一跪，方丈却生生受下了，因为他晓得醒之跪得并不是他，而是心肠清净的道义和勇往直前的心。
僧众见了他都上前见礼，顾相檀一一含笑以待，作为皇寺，平头散客天然来不得此，普通皆是簪缨世族才可作为香客过夜几日，而那些人此时听得动静便也想来朝见拜礼，但皆被护院给挡了归去。
一边的安隐立即拿了茶来替他顺气，再昂首就见赵鸢皱眉瞧着他，那神采虽看着像是不满，但实在眼里端倪都透着无法另有丝微不成查的心疼。
顾相檀皱眉，“可我如果一辈子都断不了呢？又或者像是梦中一样，再次重蹈复辙！？又该如何是好？”想到顾家惨死的亲人，想到夺了赵鸢性命的余党，顾相檀胸腹中又模糊升起了恨意，上辈子那些害了他们的人全支出了代价，这一世，家人还是惨死，可他们却还是清闲安闲。明知是错，顾相檀却实在忍不得这口气！
顾相檀好不轻易才将涌到胸腹的气压了下去，脸上写满了怠倦，他晓得，如果他化不开这心魔，解不开这愁绪，迟早……还是过不了那一关。
观世摸了摸他的头，眼中可贵显出丝慈垂怜悯的神态来。
他说，“醒之，你开蒙了？”
成果赵鸢差未几留待到傍晚才走，也是看顾相檀气色渐好才稍稍放了点心，又叮咛了他伤口不要碰水，如果早晨不适，便让歇息速速来找本身。
顾相檀心肠百转千回，一片烦乱，忍不住问，“我如果真开了蒙，便要受戒了么？”
心肠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