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红火
当下，于似通回道：“货走得极好，才上的椅搭、桌巾都要光了。城西李二官人今儿打发了家人来讲，他家蜜斯下月出阁，嫁奁里没缺几样没办齐，着紧急一批货。我上库里看了一回，旁的倒罢了，就是他指名要的梅真香并香发桂花油没了，另有几样的合香、香饼子也不剩多少了。现在不独他家要，这些货紧俏的很，这几白天仅是使了人来打号召的就有四五家，都是这城里有头脸的人家，我也不好回绝的。你待会儿出来，同女人说一声，这几样货还是要紧赶着办起来。若客人来时只顾没有，便是砸了自家招牌了。”小玉一一应下。
傅月明听闻，清算了起家便带了小玉往背面去了。
傅月明拣了两块，便让小玉吃。小玉不大喜吃甜食，只吃了半块就罢了。余下的糕点，傅月明便叫拿到柜上去，与众伴计吃了。
本来这长更便是傅月明宿世亡故之时，在乱葬岗替她挖坟之人。虽则当时他那义举亦不过举手之劳，却令傅月明感念至今，又觉他是个知恩可靠之人。到了当代，得了这个机遇，便将他派在铺子里听用，算做个臂膀。但是这里头的原因，却不能同外人讲了。
那招喜嬉笑道：“啊哟，我的姑奶奶，您瞧瞧，这店里忙成这个模样，这很多太太奶奶都等着我给打包，那里得半分余暇！您白叟家受累，亲身往街上走一遭也罢，又不走折了腿。”小玉听闻，便笑骂道：“小猴崽子，那里就有这很多说处了！店里繁忙，自有掌柜并长更叔号召，你这猴崽子跟在里头能有甚么用？无过只是耍滑躲懒偷闲罢了！实告与你，这也不是我的差，若不是女人叮咛出来，我哪不足暇理睬你这猴崽子！你尽管这般混罢，待会儿女人要吃点心没有，我看你拿甚么敷衍！”招喜闻说是女人叮咛，赶快笑道：“姐姐怎不早说？既是女人的叮咛，钱拿来，我去买。”小玉便递了一角银子畴昔，说道：“女人要吃天香坊的核桃糕，你快去快回，若敢拿不相干的充数，落银子使，细心你的皮。”
这日傍晚，霓裳轩内热烈了一日，已将至打样时分，店中仍有很多客人盘桓不去。
当下，这主仆二人打后门出去，那大伴计长更早立在一边服侍。待女人上了轿，他便跟在轿边，一起回家。
小玉听闻，笑道：“女人这么大点年纪，倒是一肚子买卖经，恰是商户人家出身呢。”傅月明只一笑置之，因说道：“这几样合香又没了，我们手里存货也所剩未几。待归去了，你还是抽暇趱造一批才好。”小玉说道：“做香倒罢了，只是这合香里的几味配料所存未几。虽说眼下我们手里的还够对付，但照如许下去，告罄也就是转眼间的事儿。我们现在已是开店做买卖了，只靠园里廊下那几盆子花树香草是远远不敷的，女人还该想个别例才是。”傅月明说道：“这事儿我内心倒也策画过，老爷已在城郊置下了二百亩地。那粮食菜蔬种起来也非常有限，我们一家子人，一年到头能吃多少？待我同老爷说了，挪出一百亩来，种上百般花草、香木，自产自用，岂不比外头买的放心些？”小玉皱眉道：“女人这主张虽也不错，但是女人有所不知，这香料与平常果菜分歧。那树木栽下去，少说也要五六年方可用得。若短了光阴，强行摘用，那品相可就差得远了，甚而用不得。”
过得半晌工夫，那招喜已提了一斤点心返来，连着找银一道递与小玉。小玉先接了畴昔，便打了他两下，就说道：“叫你同我贫！”言罢，公然如前所说，将银子留在柜上，提了点心往里去了。
当时,因傅月明繁忙一日,腹内略有些饥饿,便打发了小玉买点心。小玉便走到大堂上，教唆伴计。
小玉抬步上前，将点心在桌上放了，一面拆绳索，一面就笑道：“这眼看就要回家用饭了，女人又想起来吃核桃糕了。吃倒也罢了，只买这么一斤八两的，倒将银子白便宜了那起人。”傅月明亦含笑道：“店里买卖繁忙，他们本等也连日辛苦了，我这做店主的也该当体恤一二才是。”小玉笑道：“女人就是这等恩宽。”说着，将点心另拿碟子盛了，送到傅月明跟前。
进得阁房，却见傅月明正坐于书桌以后，手里捧着一只定窑白瓷茶碗，面前桌上账簿已然合了起来。
世人听了这席话，皆欢乐的没入脚处。那招喜便向小玉嬉皮笑容道：“姐姐，你才也不该叫我猴崽子。姐姐与我差未几年纪，我是猴崽子，姐姐岂不成了母猴子？”说毕，更未几话，一个扭身，疾步向外跑去了。独剩小玉一人在背面骂不断口。
那小玉自窗子里向外看了几眼，见那长更眼观六路，甚是谨慎，便向傅月明道：“我来家里光阴虽短，这家中大小甚么品性，甚么脾气，我也大抵晓得了些。昔日家顶用的那班人，多有那贪功畏祸，躲懒偷闲的，前头女人虽整治了一番，究竟也还未曾洁净。此次老爷说开这霓裳轩，我内心还忧愁，只恐弄些甚么靠不着的人来，反倒又弄出是非。但是这位长更大哥倒是很好，这几日我冷眼看着，他是个诚恳挚诚之人，办事又沉稳，手脚又勤奋，不似如当代上那些扬风炸毛的浮滑小人。听闻这位大哥昔日在家里时，尽管往乡间大班一家子的柴米，等闲不今后宅来。女人倒如何慧眼相中，让他来铺里做伴计？”傅月明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小玉见她不肯说，也就罢了。
主仆两个说了一回话，外头伴计长更便来报说肩舆已然雇下了。
傅月明听了这番群情，便说道：“我失办理了，之前只说货好买卖便好做，竟忘了这质料的出处。现在也没别的体例，待归去了，我同老爷商讨商讨罢。”小玉笑道：“老爷买卖做通南北，熟谙的朋友极多，想必是能寻着门路的。”
招喜将银子接在手里，掂了掂，笑道：“这是一两银子铰了一半的，约莫着另有半两。这要买核桃糕，买上三斤另有剩的哩。姐姐还拿出来，叫女人再拿钱来罢。”小玉说道：“再没散钱了，只剩这半两银子。女人说，买了点心，余下的钱便给铺里大伙们打酒吃罢。”那店铺掌柜于似通并伴计长更闻言，都忙说道：“蒙女人拔荐，方得了这桩差事，怎敢还让女人赏酒吃？”小玉笑道：“女人说了，店里买卖繁忙，大伙们连日辛苦，也该粘补些。女人自来是奖惩清楚的，大伙尽管放心干，女人都看在眼里。到了年下铺子挣了钱，女人还要与大伙分红利呢。”
待打发了傅月明吃点心，小玉便将外头掌柜所言说了一遍，便笑道：“之前我虽知这徽州城里并没个像样的香料铺子，却也未曾推测，这合香的买卖竟这般好。如此一来，倒似是喧宾夺主了。”傅月明浅笑道：“你做的香好，此为一则。二来你不知，这世上人有个弊端――一件东西，倘或大家皆无，那倒也罢了。如果谁家有了，这旁的人也需求弄到方才甘心。倘或得了这物件的人是甚么风骚名流，名媛淑女，那更了不得，竟是要掀刮风潮来。那起俗人也必是要赶上这股风潮，生恐落于人后，为人嘲笑。故此，之前我才先赠了林家女眷很多熏香，便是为这个事理。”
当下，小玉便使唤招喜往外头去买点心。
光阴过隙,弹指已是仲春末,恰是初春季气，徽州城内风和日丽，一派春光大好之景。
本来，傅沐槐因思虑街上人多，虽则女儿日日皆由肩舆接送，但难保不落了谁眼中，便叮咛了伴计，命肩舆在后门上服侍。这霓裳轩后门紧邻着一条暗巷，巷中并无几户人家居住，傅月明在此处收支非常平静便宜。
那店中的小伴计，名叫招喜，亦是傅家小厮。因他本性机警,手脚矫捷，傅沐槐便打发了他来店中与那长庚打个动手。傅月明在后屋看账，自家不便出来，便经常调派小玉出来传话。这招喜又生性乖觉，经常把些小便宜去奉迎小玉，打牙犯嘴，殷勤阿谀不迭。小玉虽看不上这点子心机把戏，倒也喜他聪明。如此一来二去，这两人便熟了。
待招喜去后，小玉又不忙着回背面去，立在堂上看世人繁忙，目睹店里客人络绎不断，男女稠浊，更有很多身着青衣者，料知是这城里大户人家的家人，打发来此购货的，亦不觉得异。少顷，待堂中客人稍散，她方才偷空问掌柜道：“于大叔，这两日铺里货走的如何？”那于似通本年四十有二，亦是个须买卖人，曾在苏杭一带做过丝绸的买卖，因遭了一场官事，丢了本钱，在家中闲置。傅沐槐同他私交甚笃，家中开这铺子，想他是个里手，便将他请来做个掌柜。因他有了年纪，这店中一众大小，自傅月明皆以叔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