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看戏
那丫头便请了傅月明往外去,傅月明识得此是林小月身边的香茗,同她一道出来。
穿过后殿,那丫头带着她行进一处净室。
傅月明倒也有话同她讲,当即答允。林小月向丫头叮咛了几句,说道:“我同傅女人到背面逛逛,如果老太太或是太太问起,马上来回我就是。”那丫头应下,这两人便联袂往背面去了。
才走至外头,公然见林小月正在门上立着,见她出来,赶紧上前笑道:“如何?我派去的援兵可还是时候?”傅月明只一笑,并未几言。林小月又问道:“我们太太未曾难为你吧?她自来是刀子嘴豆腐心的,虽是嘴头子上短长,人却跟佛爷似的,你万不要往内心去。”傅月明这才说道:“你们当真是母女两个,说的话都普通。”林小月见她口气不好,便知母亲是把话说重了,内心虽有些孔殷,但碍着面前人多,不好张口,只说道:“戏也看的烦了,老太太也到屋里歇着去了,我们到背面逛逛?这白云庵倒种着很多秋海棠,这时候也该着花了,堪得赏玩呢。”
那林二夫人见她如此,自家倒窘了,干坐着一时也不知说甚么好。
便在此时,那林老夫人又叮咛丫头把见面礼拿来。一名丫头下去,少时便端了一方托盘上来,送到傅月明跟前。傅月明见那上头放着两匹四时团花喜相逢的大红绸缎,两对金镯子,一串红玛瑙手钏,十几个胭脂,一匣子杭州粉,另有钗梳金饰多少,皆是精彩华贵之物。傅月明见这礼过于厚重,并不似平常长辈与小辈见面之礼,倒似另有深意,并不敢收,赶紧推却。林老夫人却执意要她收下,两人推搡了几次。那林家大夫人在底下帮腔说道:“傅女人便收着罢,虽是不入眼好歹也是我们老祖宗的一番情意。再者,迟早都是一家人,何必固辞呢?”那二夫人在旁听闻此语,神采顿时一沉,却并不开口驳斥,只是冷眼看着上头。
恰逢此时,林小月的丫头来寻,出去先与林二夫人见过,又笑道:“女人要寻傅女人说话,问了好几小我,才知叫太太请来了,打发我来问一声。如果太太没别的话说,就请了傅女人畴昔。”林二夫人正巴不得如此,赶紧说道:“我也没甚么话说,你们就去了罢。”
她又拉着傅月明的手,说东问西,语态非常密切,比之先前那虚应客气的神态,大有分歧。傅月明内心忖出她是听了本身的一席话,放了心方才如此,只暗自嘲笑,面上还是对付着。
傅月明看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大不如以往那般挥洒自如,很有些惊奇,暗道:她哥哥的婚事黄了,同她倒有甚么相干,值得她这个模样。想至此处,她心中俄然一片雪亮,望着那林小月低声问道:“莫非你也中意先生?”林小月不防她竟有此问,面上一阵晕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傅月明见她话音苦涩,内心暗道:生在如许的人家,她外头看着高贵风景,实则也有很多不能为外人道的难处。本身同母亲虽在婚事上也非常分歧,却也另有一争的余地。且父亲也是帮着本身的,本身的毕生大事也算是定了。那里像这林小月,虽贵为官宦人家的令媛蜜斯,却只得服从长辈拨弄,全由不得本身。想至此处,她又忆起林常安,虽则她对此人并无半分情义,但他为了求这门婚事一番繁忙本身也是看在眼中。他在外头算尽构造,却不知自家长辈早已替他下了定局,到头来也只是白忙一场罢了。
她心中非常震惊,上前握了林小月的手。林小月笑着摇了点头,说道:“实在我内心也早就晓得,老爷太太并老太太,不会任着我与哥哥混闹,只是我还想争上一争。刚才姐姐说不奇怪我们如许的人家,这话倒当真不错,我们如许的人家,也当真没甚么猎奇怪的。”
那丫头上前,向她低声说了几句,林二夫人点了点头,便叫她下去了。
那林二夫人听了这话却不恼,笑道:“你那话不过是拿去敷衍老太太罢了,我却不信的。安哥儿生得一副好边幅,又是我家的嫡出宗子,林家的宦途皆在他一人身上,将来也必是要入朝为宦的,为官作宰的。如许的人,你竟看不上?我是不信的。”
一旁穿宝蓝衣裳的夫人只淡淡一笑,没接这话。
走入殿内,只见殿上立着很多青衣仆人并些四等的仆妇,皆垂手敛身,恭立在外,偌大一间殿堂,竟是声嗽不闻。那仆妇领着傅月明主仆二人径往里去,行至后殿门槛上,一名身着青缎掐牙背心的丫头接着,笑问道:“但是来了么?老太太刚才还问呢!”那仆妇点了点头,含笑说道:“姐姐给带出来罢,我不便出来的。”那丫头超出妇人,打量了傅月明几眼,笑道:“女人这边请。”傅月明见这丫头不过才留头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甚是机警,身上穿着比那仆妇又好了几分。晓得林家并非小可儿家,便是这些奉侍的丫头们,也比豪门薄宦人家的蜜斯,更高贵些。当下,也不敢怠慢,只浅笑道:“烦劳姐姐了。”
林小月起家上前,扯着傅月明的手,拉到林老夫人跟前,向她撒娇笑道:“老太太,傅姐姐这一起过来,自徽州城到这里,多少路途,想必口渴得很了。何不让人家先坐下,吃杯茶再说话?只让人如许干站着,倒叫人笑话我们家不识待客之道呢。”
傅月明点头嘲笑道:“林夫人如许说,我也是没法。我并不奇怪你们家的家世,也不想嫁林公子,林夫人自可放心就是。”林二夫人睁着一双夺目的眸子,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嘴里只笑问道:“哦?这是为何?”傅月明因另有事要与他家相商,倒不好同她撕破了脸,只得低声道:“家父已替我订了一门婚事,我内心也是极中意的,又怎还会……林夫人固然放心便了。”林二夫人听了她这番言语,心中一块石头才稳稳落地,长舒了口气,又笑道:“原是这般!如此说来,还是我家的那两个玩皮了。”说着,又拉着她的手笑道:“刚才我话说重了,女人别往内心去。我也只是一心为着安哥儿,内心烦躁罢了。京里他外祖来信,说与他寻下了个婚事,乃是兵部尚书的孙女儿,本年也十五了,恰是门当户对。我才要回老太太呢,那里想到就闹出这桩故事来,我内心焦的不能行,也不知要如何才好。幸亏你这孩子倒很懂事,得你如许,我也就放心了。”说着,略停了停又笑道:“这事原是我那两个不费事的孽障闹出来的,又有大嫂子在内里掺杂,老太太上了年纪,一时胡涂了也不是没有的。我内心只是焦炙,故而话才重了些。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往内心去。”
此时,地下的丫头们早依着林老夫人的叮咛,挨着她身边放了张方凳。林老夫人便叫傅月明坐。傅月明再三不肯,还是林小月笑着按她坐下,方才罢了。
少顷,楼上自底下上来个丫头,过来讲道:“我家夫人请女人畴昔一叙。”傅月明望了这丫头一眼,见她不过才留头的年纪,还是一团孩子气,便问道:“是哪位夫人?”那丫头笑道:“天然是当家的夫人。”傅月明便猜出是林家兄妹的生母、林二夫人相招。倒也不敢推却,便起家随那丫头畴昔。
傅月明还口笑道:“此事倒无需林家蜜斯操心,我傅月明要做的事,还没有不成的。”林小月见她话说的如许满,心念一动,旋即问道:“莫不是,姐姐的功德已经定下了?”傅月明但笑不语,林小月面色微白,喃喃自语道:“如此,甚好。”
傅月明打眼望去,只见那婆婆生得慈眉善目,白发鸡皮,地下坐着的两位夫人,一名年纪稍长,越有四旬开外,穿戴素净,头上还戴着几朵玉色绢花;另一名则与本身母亲约莫同岁,穿戴宝蓝盘花纽对襟夹衣,下头一条湖绿的盖地褶裙,手腕上一对金丝刻牡丹纹的镯子,面上薄施脂粉,虽是面色澹泊,倒是含威不露。她身边便是林常安,一见傅月明出去,林常安便望她微微一笑。
少顷,底下道童出去处庵主私语了几句,庵主便同林老夫人笑道:“老太太,楼子已清算好了,梨园子也都服侍着了,我们就畴昔罢?”林老夫人笑道:“说的是,倒把闲事给忘了呢!”言毕,当即起家,拉着傅月明同林小月一道出门。一旁丫头赶紧拿上拐杖、手帕、茶碗等物。下头两位夫人也各自起家,带了丫头随林老夫人出去。
二人行至后园,走至那日傅月明抚玩槐花之地,此时早过了槐花盛开的时节,只余满树苍翠。园子西南角上公然栽了十来株秋海棠,花开得恰好,轻红粉白,立在西风当中,大有娇娜不堪之感。林小月看这花开的极好,便伸手掐了一枝,簪在鬓上,方才向傅月明笑道:“傅姐姐不要怪我,今儿是老祖宗定要见你,才托了我的名儿,我也是没法。”说着,略停了停,又道:“大太太也不知从那边探听到这件事,告与了老太太。老太太倒不活力,把哥哥和我叫去问了些话,又问姐姐是甚么人家的女儿。我们不能相瞒,只好一一奉告。老太太听了,却非常欢乐,说要见见,才有了今儿这一出。刚才我在旁看着,老太太倒是很喜好姐姐的模样,看来倒不必我们再多费甚么心机。姐姐可欢乐么?”
那穿宝蓝衣裳的夫人赶紧起家回笑道:“全凭老太太做主。”一旁身着素净衣裳的妇人也跟着笑道:“听闻这傅女人闺名里也有个月字,倒和我们家女人重了字了,将来也是个月丫头呢!”那穿宝蓝衣裳的只横了她一眼,并没接口。
傅月明见她如此自伤,倒说不出话来。
那林老夫人向傅月明笑道:“一贯只听月丫头提起你,我内心很想见见,却没得个余暇。今儿倒有个空子,带了这些小辈来庵里看戏,就借着月丫头的名号,请了你来。你可不要见怪。”
傅月明听了这话,微微一笑,说道:“林女人凭甚么认定,我是满心要嫁与你哥哥呢?”林小月微微一怔,说道:“姐姐竟不肯么?这当真是奇事。我听哥哥提及,那日哥哥去府上,你母亲可欢畅的很。”傅月明淡淡说道:“人各有志,人间好男人甚多,又不是只要你哥哥一人。我心中另有中意的人选,别说是林家公子,就是天子老儿,我也不嫁呢。”林小月无言,半日才说道:“姐姐内心想的,但是那位季先生?”傅月明望着她,杜口不谈。林小月浅笑道:“姐姐家里的景象,我大略也晓得些。傅家娘子一心要仕进太太,只怕相不中如许的半子。”
那丫头抿嘴一笑,说了句:“女人随我来。”便扭身进里头去了。傅月明便带了小玉跟在前面。
那丫头下了楼,并不往对畴昔,只是独自引着傅月明拐了几个弯子,进了一处抱厦。
半日,林二夫人方才将手里的茶碗放在炕几上,淡淡说道:“你如许人家的女子,也想嫁进我林家来么?”傅月明一阵惊诧,旋即又羞又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听那林二夫人又嘲笑道:“你乱来过老太太罢了,打量着我也好蒙么?!似你如许的狐媚女子,我这半世也见过很多,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你这点子微末道行,实在上不得道!我只实言相告,你这等出身,就算是安哥儿喜好,求着老祖宗让你进了我家的门,你也不过就是个妾罢了,再不要想旁的。我听安哥提及你常日里的行事为人,看你也该是个顶顶聪明的,这些事情该当看得明白。”
少顷,二位夫人也都点了戏,传上来一看,见大夫人点了的戏目,二夫人则是两出。世人也不睬会,下头梨园子便排练上了。
傅月明浅笑说道:“你先别谢我,我倒有桩事要与你谈谈呢。”说着,才待上前与林小月说话,却听得假山石背面传来一阵吵嚷,林常安在背面低声斥责道:“你来厮缠我又有何用?!我早同你说过,我们之间并没能够!”
林小月支吾了一阵,半日才又低声说道:“并无此事,是姐姐多心了。”傅月明望着她不言语,只听林小月又道:“来岁又是宫里大选的日子,老爷太太将我填了户部的名册,要送我入宫参选。”傅月明一怔,林小月垂着头,将一朵海棠捏在手里,揉了个粉碎,自顾自的说道:“家里大姐在宫中已有几年了,开初非常得脸,大伯母在家中也对劲了些年。母亲内心一向不安闲,在老太太跟前也总抬不开端来。再者,这也是外祖的意义。”
半晌,林老夫人方才笑道:“你这傻孩子,好端端的说话,怎胡喇叭的提及这个来?”一面又斥责身边丫头道:“还不快搀了傅女人起来!”丫头上来,将傅月明扶起,重新在位上坐好。那林老夫人又向她笑道:“你也是多心,无过只是份礼罢了,哪有这很多想头呢?我知你虽是商户人家出身,倒是个知书识礼,最知端方的好女人,断不会行出那等下三滥的事的。”此语一出,林常安、林小月脸上皆有些不多数雅,便是大夫人也讪讪的。傅月明偷眼睨了林二夫人一眼,却见她正低头吃茶,瞧不见神情。
傅月明闻言,内心略为不安,小玉上来扶着她,便低头随在那妇人身后。
那老太叫丫头扶她起来,通身打量了一遭,方才向着一旁穿宝蓝衣裳的妇人笑道:“端方倒是不差,模样也还周正。”那夫人也含笑点头应道:“老太太说的是,倒是个好孩子。”
傅月明非常骇怪,面上不动声色,只问道:“如何是老太太?不是林女人么?”那妇人笑道:“今儿我们老太太兴趣好,带了家里的哥儿、姐儿来庵里看戏,林女人是跟着老太太一道出来的。老太太听女人提及傅女人的事儿,就说想见见。女人请吧。”
林小月接了畴昔,见只是手帕包的一包子,便笑道:“这么些时候,就这么一丁点么?当真是金贵。”傅月明笑了笑,说道:“这可不是轻易的事情,那些花草选来,要一一剔除了杂质,几洗几晒,又要按着方剂调配,细细的研磨了,才得这么些。若不是如许,岂反面坊间卖的一个样了?”林小月翻开手帕结扣,挑了一点子在鼻尖轻嗅了下,见这香料虽还未经熏炙,却已模糊收回香气,且香气轻巧,不似人间所售那般浑浊沉腻,便笑道:“公然是好,多谢姐姐了。”
傅月明见她这般模样,顿时了然,一时竟也不知同她说甚么好。
那两名夫人都陪笑阿谀了几句,穿素净衣裳的夫人便笑道:“老太太倒是不老的,只是见了这傅女人喜好,内心一时欢畅,就给浑忘了。老太太如许的人都老忘事了,似我们就更要去寻个地儿掘坑埋了呢。”一席笑话,哄得林老夫人甚是高兴,合不拢嘴的笑说贫嘴。
一世人行至白云庵前面的回云楼里,林老夫人带了两个女人在正面楼上坐,两个夫人便在一旁的楼上安设了。庵里道童、道姑上了茶水滴心,底下人便送了戏单上来。林老夫人便让林小月点,林小月又让与傅月明。傅月明那里肯点,又推了归去。终是林老夫人点了两出,才递与林小月。林小月点了一出,因让傅月明。傅月明本不喜看戏,于曲目上不大留意,迩来心神有感,便点了一出[1]。林小月望了她一眼,没有言语。戏单便向下传去了。
傅月明无端遭此热诚,顿时气恼上头,一张粉脸通红,冲口便道:“林夫人不必说这话,我也向来没想过要嫁进你们林家。我的话,方才在殿上林老夫人跟前已说的明白,林夫人是未曾闻声么?并非人间女子,各个皆想嫁进你们这等人家。林夫人,也不消如此看轻于人!”
当下,林老夫人也不相强,只收去了几样贵重金饰,下剩的还叫傅月明收着。傅月明见危急已去,方才命小玉收着。林老夫人见小玉年纪虽幼,却非常机警,便问了她些话。看她进退得体,辞吐不俗,点头赞了几声‘好丫头’,亲身抓了把果子与她。小玉使手帕包了,退到一边。
傅月明坐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不知她们言下何意,心中只模糊不安。林小月跟她咬耳朵低声道:“那穿素的,是我大伯母。我父亲上头原有个庶出的哥哥,前年没了。她膝下并没男丁,只养了个女儿,暮年间选进宫里去了。现在只一小我在家里守寡,老太太非常敬她。底下阿谁就是我母亲了,待会儿你只跟着喊一声夫人就是了,可千万不要带出个二字来。”傅月明这才明白原因,内心大略忖出这林家内宅的勾斗景象,公开里想道:这官宦人家的二门里,天然更不承平了。母亲还一意叫我嫁到如许的人家去,熟知出来只是遭罪罢了,一世也不得安宁的。这般想时,她扎眼向下望去,刚巧林常安也往这里看来,两人目光碰在一处。林常安冲她一笑,眉眼含情。她面上一红,便转开了眼睛。
傅月明被她们品头论足了一番,很有些不安闲,只立在地上,不言不语。
世人见她出去,皆停下扳谈,望了过来。傅月明揣测着上头阿谁便是林家的老太太,先上去道了万福,施礼问安。
傅月明浅笑回道:“老太太谈笑了,我蒙老太太召见,真是未曾想到的福分,那里敢怪呢?”林老夫人见她说话乖觉甜净,内心倒有几分喜好,又笑道:“公然是个懂端方的好孩子,倒也不枉了月丫头在家里不开口的夸你。”说着,又向那穿宝蓝衣裳的夫人说道:“第二家的,你算是有福分了。”
这般停了一会儿,林小月自家转了过来,向她笑道:“我一时魇住了,说胡话,姐姐别往内心去。前回托姐姐调的薰衣香,可做下了?”傅月明见她问,便叫小玉将香料拿了出来,交予林小月。
待戏扮过几折,林老夫人便说身上乏倦,要到背面安息。她大哥之人,熬不得长日是常有的事,世人也不觉得意,林小月便起来奉侍祖母到客房去。只撇下傅月明一人在楼上坐着。
傅月明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如明镜普通,赶紧起家望着林老夫人屈膝施礼,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太太在上,还听我一句言语。我只是偶然间识得了林公子,转而结识了林女人。因男女之防乃为大礼,我同林公子订交,并不敢有一丝逾矩之处,更未曾有半分妄图。倒是和林女人非常相投,故有金兰交好之谊。本日若非林女人相邀,我也断不会前来相扰。”一语说毕,她垂首敛身,再不发一言。
林老夫人倒是很心疼这小孙女,一脸慈爱之情,呵呵笑道:“还是月丫头想的殷勤些,我一见着这孩子,内心欢畅竟给忘了。”说着,又向那两名夫人嗔道:“我老了,你们也不说提点着,倒叫外客看我们的笑话。”
三人入内,只见林二夫人正在炕上坐着,手里端着一只盖碗小瓷盅。
傅月明告了罪,浅浅坐了,低了头,却抬眼偷偷打量了这二夫人几眼,见她虽是近四旬的年纪,倒是保养得宜,脸上不见几道纹路,还是如芳华妇人普通,脂光水净的。那林二夫人一言不发,只不住吃茶。傅月明也不好先张口,只得垂首不语。
本日林家请的是徽州一代驰名的长春班,班子里很有几个名角,唱念做打的工夫非常了得。扮演起那悲欢聚散,倒也入骨三分,因而便是傅月明也看了出来。
傅月明听了她这话,内心只是发笑,又公开里忖道:你家里的事情,说与我听做甚么?面上只是不言语。
傅月明才待问候,二夫人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坐罢。”一旁侍立的丫头便端了张凳子放于炕边。
入内只见地下侍立着四五个花枝招展的年青丫头,上首一张椅上坐着一名年逾五旬的婆婆,身上穿戴一件蜜合色寿星捧桃丝绵衣,下头一条一色的棉裙,绣着福禄寿的字样,足上蹬着一双玄色寿字绣鞋,正同白云庵庵主说话,林小月便倚在她身边。地下放着两溜椅子,两名夫人陪坐,背面立着几名姬妾,皆是姿容素净之辈。
林老夫人便向世人说道:“我平日里常说,小土丘长不出松柏来,现在看来竟是不对呢。”世人便虚应了几句,哄得她欢畅方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