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宫廷授业
柳长宁翻来覆去，不知何时却睡着了。她做了无数个梦，天子的一道圣旨，镇国公府惨遭灭门。家中的成年男人一概斩首，未成年的发配边陲。至于家中女眷则被没为官ji。她看到破裂的屋瓦、一地的残骸，澎湃的火光从藏书阁中升起，焦灼的氛围当中充满着凄厉的惨叫。另有祖母、母亲、婶婶、姐姐，最后只剩下牢房里一具具毫无生命的尸身。她看到那摇摇摆曳的红色身影彷如鬼怪，神采如纸、口中含血，可倒是笑着的……她还看到了李正煜，金色的袍身掩在暗影当中，手中的三尺长剑却对准了她的脸：“贱妇，你害了我的儿子，我要你替他陪葬……”
设六局二十四司，共有女官一百八十七人，女史九十六人，且各有官印。这女官正固然还是皇家侍从，但是她们所能获得的权力和自在倒是前所未有的。柳长宁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镇国公府十多年的身心浸yin，当年的本身就是在三个月后的考评里一鸣惊人，一跃当选齐王府女官正的。
教女红的姑姑姓秦，是一个……柳长宁还没思考出个以是然来，手背上就挨了一记杖打。“你明天苦衷不宁是为甚，是要做了血书绣给谁看？”
“是一个冰脸冷心的老匹婆”，柳长宁心中腹诽，面上倒是唯唯诺诺：“秦姑姑教诲得是。”说着便敛容正坐，装出一副用心致志的模样来。
想到医女拜别前的一句“死脉”，柳长宁倒是背生凉意。她是看出些甚么了吧，那么，必然得想个别例让她闭嘴才好。
后商朝宫廷的端方，要选年长知书的内官教年青宫女读书识字。宫女若读书有成，便能够顺次评为女秀才、女史至女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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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医术陋劣，女人的脉相异于凡人，竟不知……”
柳长宁看她期呐呐艾的模样便问道：“发甚么呆呀，细心姑姑罚你。”
万妮儿本来想要辩驳她，柳长宁也不过才比本身大上几个月，如何用一副大人的口气同本身说话呢？但是比及她对上柳长宁的眼睛，却见她水杏似的眼里包含着很多情感，有她读得出的，也有些倒是庞大难明。
柳长宁微微一笑：“女子绣鸳鸯便是但愿本身和心上人能像这鸳鸯一样，千年长交颈,欢爱不相忘”。
许懿娘听了，便向身边侍立的宫女道：“红儿，你与医女去取药吧。”
柳长宁含笑点着她的额头，“丫头，你才多大，见过几个男人？”
是晚，守夜人敲过了更，初级宫女居住的长坊便再没一丝灯光、一点声响。柳长宁听着宫女们微微的呼吸声，脑海中倒是一阵狼籍。
看来，她是回到了十五岁。万妮儿、许懿娘、秦姑姑，红儿，这些人是没错的，虽不首要，倒是头绪清楚。但是此时的本身，倒是从没得过病，而阿谁医女也从未在本身的生命里呈现过。那么，是有甚么东西分歧了吧？
万妮儿到底是小孩心性，坐了没多久，就如坐针毡似的。“这鸳鸯有甚么好绣的，又不精力、又不威风，哪及得上我们草原上的大雕。”
医女待要分开，终究还是在柳长宁的耳边悄悄说道：“女人，你这脉象，竟是死脉。”
医女沉吟好久，才说道：“女人体弱，又兼忧思过火，我开几味调度的药，女人定时服了，当无大碍。”
柳长宁心底一惊，当年就是这张嘴要了万妮儿的半条命。她按在万妮儿手上的手指不由得减轻了力道：“妮儿，在宫里可不准再胡说话了。”
柳长宁从梦中惊醒，身上早已被汗水濡湿。她看到微偏的月光透过窗格投射在空中之上，心中便结起了霜色。她将手掌扶在额头之上，心道，这一次，毫不能为了无关旁人放弃了为柳家沉冤昭雪的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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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红课后是诗书课、诗书课后又是乐律课，目睹下落日西下，秦姑姑才下了放课的指令。万妮儿早已经体力不支，一边捶着跪酸了的腿，一边抱怨不迭。而柳长宁内心倒是欢乐的，她晓得过完这些天，哪怕要安温馨静上一堂课的机遇也不会再有了。
柳长宁于女红并不善于，上一世活了二十四年也没能给心上的男人绣上一个香囊。她叹一口气，反正这双手握惯了刀，成不了和顺贤惠的小娘子了。
万妮儿撅着嘴，满心的不认同：“世上的男人都是朝秦暮楚的，向来也没听过谁能像鸳鸯一样，一辈子就认准一小我。”
许懿娘也算言出有信，夜里便找了一个医女来给柳长宁看病。柳长宁看她的模样，也不过是十四五岁，身材纤瘦、楚楚不幸。她替柳长宁把了一会脉，神情倒是越来越利诱。
医女望了她一眼，也不推让，接过碎银便同被称作红儿的宫女一同出了门。
万妮儿这才回过神来：“长宁姐姐长得都雅，当娘娘都不过分呢。”
柳长宁宽言安抚她：“真是医术陋劣，何故进得医局，当得女秀才，姐姐但说无妨。”
柳长宁身形微动，倒是不言。她从袖中拿出一小块碎银：“多谢姐姐救治，他日如有难事，还望姐姐互助。”
课室的女官都是过了年纪也未曾出宫的老姑姑，大多不苟谈笑，倒也没有过分难堪这些进宫不久的**。本日上的是女红课。柳长宁心机不宁，未几时已经扎了几动手指。殷红的血珠从指尖泛出，她偷偷抽出帕子擦了。如果印记留在了绣品上，别说见医官，大抵连晚餐都吃不上了。
图样是最平常的鸳鸯戏水，常日闺阁里的蜜斯绣了做本身的嫁衣，求的便是伉俪完竣、比翼齐飞。只是在这幽幽深宫里，大把的女子等白了双鬓也未能见到君王一面，这双双对对的鸳鸯看来就更像是一种讽刺了。
许懿娘见柳长宁怔怔地入迷，又缓言说道：“先睡吧，这病过两天也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