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永宁侯府，盛云院的正房里。
有丫头倒了茶送来，周连政接在手里，问道：“贺家的事呢，可探听着了？才刚我去见母亲，她问了一声。”
梅氏道：“暴虐是真的，无能却一定。一个举人出身的人，家属薄弱，没有背景，能爬到京官七品，已经算追求得不错的了。”
荔枝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义，便接着道：“从贺家太太归天后，贺家就由胡姨娘当家作主了，胡姨娘风评很差，刚当家时，还曾经拿着端庄主母的款往别人去走礼应酬，连去了几家都遭人排揎，另有直接把她赶出去的，因没人买她的账，才垂垂不往外头去充大头了。她对贺大女人极刻薄，从贺大女人小时就虐待她，拿她当丫头使唤，贺大女人头脸上乃至常常带伤。厥后贺大女人大了些，学了针线活计能补助家用了，在家的景况才好了些。”
荔枝必定隧道：“没有。”
“大爷不消担忧，不过是来要钱要官，要银子是小事，打发他几两罢了。把官压住了不要许他，他家人丁那样薄弱，没有别的助力，已是卖了一个女儿了，除非将来再卖一个，那也要他还能卖得出好代价才行。”
周连政还是不太欢畅，梅氏越是轻描淡写，贰内心越感觉她受欺负了，“家里这么些女人，就数她最招人烦，这才几岁就如许了，再长大些还不知会如何肇事。”
梅氏道：“要说母亲那边，我瞧还是想接了贺大女人出去，不然不会叮咛我去探听他家到底是如何个景况了。”
梅氏轻笑一声：“要真是我敬爱的东西，凭她哭出两缸珍珠来，也别想从我这里要走。原不是甚么奇怪东西，再想买也轻易得的，七女人要就给她罢了，不然一向在我这里闹，我哪有那么些工夫对付她。”
梅氏微浅笑了，面色和缓下来，当着丫头的面又有些不美意义，抽了手指向炕桌上摆着的一个四扇松木小炕屏道：“你瞧，这是荔枝从贺大女人常去寄卖的绣坊里买返来的，挺邃密的活计，晓得下苦功学一门技术，可见实在是个明白人。”
周连政有些吃惊：“他家只要两个女儿，没有儿子？”
外间一个穿水红色衫子的丫头应了一声，放动手里正在摆的果盘，出去施礼道：“回大爷和奶奶的话，我和李嫂子悄悄找到了贺家的一个丫头叫来娣的，给了她二两银子，她就甚么都说了。外头的传言没错，贺大女人寻短见的前一天早晨，贺老爷确切叫了她去，说给她另找了一门婚事，叫她等着来人相看。不过据来娣说，那门婚事倒不是新找的，之前就有了，是贺老爷衙门里的上官要娶个填房，那上官年纪老迈，儿子都成年娶妻了。恰好他家阿谁姓胡的妾从我们府里归去，贺老爷一听，就忏悔了，寻借口去先乱来住了上官。厥后冲喜没成，贺老爷又想起来上官了，成果就把贺大女人逼得上了吊。”
世子周连政刚从内里返来，见梅氏半合着眼，似是半睡不醒的模样，放轻了脚步，向那丫头道：“你们奶奶累了，如何不扶到床上去躺一刻歇着？”
“那自有苏姨娘去管，你我不必替她操心。”梅氏道，“还是来讲贺家，你问了侯爷的意义没有？”
梅氏略带倦怠地一笑：“瞧大爷说的，莫非大爷不也是整天忙得歇不住脚？总要熬过了这一关，现在那里撂得开手。”
周连政听得连连皱眉，对于贺老爷冲破廉耻的行动，他连评价都不想评价了，直接问道：“贺家本身的环境如何？”
“那里是我们奶奶想送，先荔枝返来时，恰好七女人在这里，见了炕屏说喜好，非要奶奶送她，磨了半天，见奶奶实在不肯承诺，就又要雀梅，还哭了，问奶奶是不是瞧不起她是庶出，奶奶不好再回绝，只好送她了。”金桔说着就撇了嘴巴，她是个讨喜的长相，做起刻薄神采都还是显得甜甜的，像个小孩子的模样。
周连政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理，我们这便同母亲说去？”
“那你内心呢？感觉如何？”
那炕屏形制小巧，能够直接拿在手里抚玩，一共四扇，一扇一景，分绣着梅兰竹菊四君子，构图清丽，针法光滑。周连政一贯不在这些摆件上留意，看了一眼笑道：“怪道我感觉有些眼熟，原是才得的。”
周连政沉了神采，转向梅氏：“那就由她哭去，她这是惯得没了高低，下回不要再理她，白赔了你敬爱的东西。”
荔枝说到这里歇了口气，续道：“胡姨娘生的贺二女人名声也不如何样，掐尖好强，常与人起争论，又不知礼，贺大女人每天在家里做活，她没事就到处闲逛，我们探听的几家太太奶奶里，凡晓得她的都不太喜好她，没有说她好话的。至于贺老爷，人提起来都直接点头了，说他暴虐又无能，平生最大的本领是卖女儿，一次没卖出去，连着就卖第二次。”
梅氏说着站起家来，金桔忙退了两步，弯下腰替她清算起衣裙上压出来的些微褶皱。梅氏不疾不徐地接着道：“不然，也就是一身青袍穿到老了，折腾不出甚么大事来。”
立在背面的圆脸丫头回道：“奶奶放心，已经送畴昔了。”
梅氏淡淡道：“如许的人，都是站着说话不怕腰疼的，一个几岁的小孩子，亲娘没了，爹不管不问，家里且没有其他长辈，妾欺到她头上来，她除了受着，还能如何？往外头去哭诉能有甚么用，最多叫外人感慨两句罢了，关起门来遭罪的还是她本身。”
金桔和荔枝见此，蹑脚快步退了出去，连在外间听传的两个小丫头一并招手唤走。
“只是贺家太难缠了些，我看，今后不免要来啰嗦。”
周连政深知，梅氏本身也是丧母长女，这是有些触景伤情了，伸手过来安抚地握了握她。
梅氏将目光往周连政脸上一流转，忽地屈膝施礼道：“去见母亲之前，我有一件事要求大爷。”
梅氏点了点头，道：“荔枝和李福家的在外头探听了两天，大抵环境摸得差未几了，”就向外间扬声，“荔枝，你来讲与大爷听。”
周连政道：“问过了，他无可无不成的，我看这事就以母亲的定见为主好了，随母亲想如何办。”
“只是个举人？”周连政恍然，“怪不得吃相这么丢脸，未几下点本钱，七品就算到头了。”向荔枝道：“另有呢？你接着说。”
“再有就是贺大女人了，倒很少有人说她的不是，都说是个温馨和蔼的女人，只是命太苦，亲娘死得早，只要一两个说她为人太软弱了，在家里被苛待成那样，都只受着，没往外头哭诉过一次，怪不得要受凌辱。”
“这般还不续弦的当真少见。”周连政自语了一句。
周连政听了，立起家来，往外间多宝阁上一望，公然见本来摆在上面的一小盆雀梅没了，不由道：“那盆雀梅你养了快两年了，如何俄然给七娘送去？她那里懂这个，白糟蹋了东西。”
圆脸丫头未及回话，梅氏被说话声惊醒，展开眼来，瞧见周连政，忙要起家：“大爷返来了。”
梅氏想起来甚么似地，微微偏了头问道：“金桔，叫你把那雀梅盆景给七女人送去的，没忘了吧？”
想到沉痾在床的侯夫人，周连政叹了口气，只感觉表情沉重哀伤。一道去了那么些人，别人也有伤了的，可总捡了条命返来，恰好就叫小六没了，他才多大年纪啊。
周连政伸手压在梅氏肩上，不令她起家，本身往炕桌另一边坐下，说道：“你别太累着本身，有那些不很要紧的事，尽管叫丫头媳妇们做去，这阵子府里多事，实在辛苦你了。”
“我天然也依着母亲了。从六爷那副模样送返来起，母亲就病倒在床上了，把贺大女人接了来，母亲看着她，想到六爷不算未婚夭亡，四礼八节的总有人挂念着，在地底下不孤凄了，内心好过些，身子也能渐渐好起来了。”
荔枝回道：“贺家人丁简朴，长辈都已过世，贺老爷是独子，没有兄弟姊妹，多年前丧妻后没有另娶，屋里只要一个丫头升上来的妾，就是那胡姨娘。他家邻居们都说，贺老爷极宠胡姨娘，胡姨娘生了贺家的二女人，贺老爷待二女人比待大女人要好很多。”
世子夫人梅氏坐在临窗炕上，一个脸庞圆圆的丫头立在身后行动轻巧地替她捶着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