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4 章
王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何尝不知这个理？自进了京我便托人留意，有那合情意的女孩儿给他定下来，偏这事真真急不来，娶个好的便罢，娶个不好的，那但是蟠儿平生的大事。”冬儿见此便不语，那王氏又叮嘱她几句，便打发着她归去了。
次日一早，薛谦并未出去，又恰逢薛蟠等人这日休学，那薛谦在书院里看了一会子书便到王氏院里去，见宝钗和薛蟪等人都在，独不见薛蟠，便道：“如何不见蟠哥儿？”
薛谦听了轻哼一声；“这真真是天下奇闻了，我这做老子的倒要想着先奉迎儿子，古往今来几时听过如许的例？”说罢，又看着王氏道：“我那里不慈了，倒是你给分辩分辩？”
那薛谦又厉声训了薛蟠几句便道：“行了，你且去罢，好好的在这里现了我的眼，只怕我一气候也不顺了。”
冬儿想了想，说道：“平日不过是跟着蝌二爷并陆府的亭二爷一处走动，只是本日跟着宝二爷出去时，也不知往那里去顽了？返来时身上带了把扇子，我瞧着不像是我们院里的。”说罢，从袖里拿出那把折扇，王氏一见折扇另有甚么不明白的，脸上顿时气得煞白，特长拍着炕桌说道：“蟠儿呢？叫了这下贱胚子来见我！”
那长史官听了便冷冷的道：“别的都不必说，只王府里有一个小旦名唤做琪官儿，一贯好好的在府里，却不想现在有十几日不见归去，各处又都寻不着，如果别的伶人都还罢了，只这个琪官甚合王爷的心，王爷身边断断少不得他，昨日去寻时探听得他同公子并几个公子一道吃酒，是以才特地上府来问。”
王氏心中一顿，唯恐家里老爷晓得蟠哥儿往那北里院里去了，只是细细打量他的神采，见他脸上并无恼色，便笑着说：“他现在已十四五岁了，那里肯总待在内宅里，想来在他院里罢。”那薛谦便对跟的长随道：“去叫他带了功课来见我。”王氏陪着笑道：“你这十几日少在家里，但是这孩子又那里惹你活力？”
冬儿也不敢劝，尽管垂手低头，待王氏心气渐平后，她拉着冬儿的手说道：“好孩子，那院子里我就放心你，你是自小奉侍蟠儿的，他的脾气你还晓得几分，你说的话他又能听，常日你瞧着他不学好，切不能因怕他被骂，就藏着掖着，如果叫我晓得了，我可不依你。”
又说薛蟠一传闻家里老爷叫去问话，便顿时狐疑怕是昨日跟宝玉出去吃酒被晓得了，一起揣揣不安的进了颐华院，进门先向薛谦与王氏请了安，便双手垂下，立在一旁等着薛谦问话，薛谦先吃了一口茶，只叫薛蟠把他克日的文章拿来，薛蟠双手将带的文章奉上，薛谦只随便看了看，又校考了薛蟠念的书，薛蟠也有能答上的，也有不能答上的。
那薛谦见此，冷哼一声说道；“端庄的文章练不全，旁的倒学得极快，你诚恳说，昨儿你到那里去了？”
薛谦归去自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劈面与薛译遇见，两人一边说了一边往前面厅上去了，那来人是忠顺王府长史官，此时茶几上放的一碗茶并未动过，三人见了面相互见了一番礼，长史官便先开口说道：“我等此次冒然上门，不为别的，只因奉了王令而来，需求向公子就教一件事才是。”薛谦连道了个几个不敢，又叫外头的人问道：“去问问蟠哥儿怎还不来？”
冬儿赶紧点头，踌躇了一时，她道：“大爷已到了说亲的春秋，我的鄙见，如果新奶奶进门，有奶奶管着，大爷必然肯长进的。”
薛蟠唬了一跳，又听甚么‘王府’，甚么‘琪官’便一脸苍茫，他问道：“实在在不知老爷说的‘琪官儿’是何人，还请老爷明示。”那长史官听了便嘲笑一声说道：“公子若说不知，我只问你，昨日公子酒菜上见的人都有谁？”
薛蟠听了一阵，又见老爷说这安国公顾耘也要往缅甸国去做买卖，便猎奇问道：“朝庭有律严令官员行商，这安国公如何还能光亮正大的往缅甸国做买卖去，且二叔说那是蛮荒之地，他不好好的在京里仕进，为甚么要往那边。”
薛谦转头对薛译说道：“且不必理睬琪官儿是多么人物，只蟠儿就是全不知情才是最险要的，现在京里局势波云诡谲，我原用心想拘他在家里念两年书，可惜他又不是读书的料儿，我唯恐他在外头被人操纵若了祸事？干脆让他跟着你出去，避过这两年再说。”
一旁的宝钗在旁听了了半日，只因屋里丰年青女人，薛谦便未挑明话头，只是宝钗模糊约约的猜到大抵是薛蟠是去了不端庄的处所，现有薛谦管束着，宝钗倒是不大担忧薛蟠今后沉迷酒色，只是现下听王氏提及父子亲情，便对薛谦道：“爹爹，妈说得很有理，便是连书上也说‘为人父止于慈，为人子止于孝’，爹爹每回见了哥哥只是一味的斥责，他对爹爹便是畏大于孝了，都是亲生的父子，爹爹要哥哥畏你甚么？骨肉嫡亲的父慈子孝才是正理。”
薛蟠听了内心一惊，此时那里还敢再瞒，只得低着头道：“蟠儿不敢瞒爹爹，因昨日下了学便出门去逛，不想见了荣国府的宝二爷，恰逢他过生日，又有人请他吃席，便再三邀我同去，我心道虽说爹爹先时说了不准我同他家里走得太近，只是此时拒得狠了，恐伤了亲戚间的脸面，便只得去略坐坐吃了几盅酒便返来了。”
那一旁的薛谦见这长史官如此耀武扬威的，心中实在不喜，只此时也何如他不得，只得喝令薛蟠：“大人问的话，还不速速回的，你倒是识不识得那名叫琪官的，一个字也不准瞒。”
薛蟠便一脸委曲的说道：“那席上除了荣国府的一个宝玉，余者等人都是第一回见的，我并不熟谙甚么琪官儿。”薛译出声问道：“都有哪些人，还不说来与大人谛听？”薛蟠想了一想便说：“那席上除了宝二爷，共有五位公子，一个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一个安平将军公子卫若兰，一个锦乡伯公子韩琦，另两位一名名叫做柳湘莲，一名名叫做蒋玉菡，并有那三四个唱曲儿的，实在没有一个叫琪官儿的。”
薛谦在屋里只坐了一会子便出了院子，不想才出去便有人来回话：“忠顺王府打发人来，说是要见老爷并大爷。”薛谦听了一惊，心内悄悄惊道；家里并未曾与忠顺王府来往，他打发人上门来做甚么，又说要找蟠儿，莫不是蟠儿在外惹了甚么祸？
薛译听了薛谦的话大惊：“哥哥莫非不知那缅甸国事甚么处所，蟠哥儿常日娇养在家里，何曾吃过那些苦，便是早几年跟着卢太医略吃了些苦头，那里能跟那等蛮荒之地比拟。”
冬儿心中一慌，赶紧劝道：“太太别急，大爷本是去听书的，想必是半路上碰到宝二爷，既然是做寿宴，想必此中必然另有别家的公子爷们，往那不端庄的处所去也是有的，我暗里找兰竣问了，说是略坐坐就回了。”
那薛蟠才见了薛谦归去，转眼又见薛谦打发人来叫，也不知是何原故，待赶来时，薛谦喝道：“孽畜，你不在产业真读书也罢了，怎的又招惹上王府上的琪官，他是王爷身边第一要紧之人，也是你这等草阶能感染的？”
王氏神采这才垂垂和缓下来，她说道：“他已长到十四五岁，对男女之事恰是猎奇之时，如果在外头被人激几句，再被外头的小蹄子们勾引坏了，我可连叫冤的处所也没有。”说罢又恨恨的道：“也是这孩子不争气，成日叫他远着贾府那帮不务正业的爷们，偏又去替人做甚么寿宴，好不好叫老爷捶他一顿。”
本来，早几月前，安国公顾耘便寻上薛谦，说跟云南临界的一个缅甸国盛产黄金与美玉，当今圣上成心同缅甸国互市，到这缅甸国买山开矿，只是现现在国库空虚，圣上便想指着户部挂名的皇商牵头，圣大将此事交由安国公手中，那安国公细细留意了四大皇商，见其他三家皇商财力多不如薛家，且都有牵涉京里权势争斗的，再则薛家先祖早些年便与缅甸国有买卖来往，是以才寻上薛家。
那薛谦内心又好气又好笑，他倒学会在他跟前耍心眼了，虽说将昨日的事都说了，倒学会避重就轻，叫人寻不到他半点错处，一旁的王氏见了便道：“昨日怎得不听你提起？”薛蟠见薛谦不像活力的模样，说道：“我想着摆布不是甚么大事，便想等着本日见了再说，不想老爷又是专为这事来寻我问话的。”
另一旁的薛译让了一回茶，便问长史官；“我家哥儿一贯拘在屋里读书，少往外头走动，不知怎的轰动了老王爷，他小儿郎不知事，还望大人明说，家里也好管束他。”
薛谦心中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又带了焦炙，恰是因回想起堂堂忠顺王府如此大费周章找一个伶人，这伶人必然是要紧人物，至因而何人物，再去穷究已无需求。
这薛家自进了京里最怕与各派权势牵涉，平日为人做事甚是低调，此时传闻忠顺王府打发财人上门，不免将家中买卖场上的事回细想了一遍，却的确没有与忠顺王府牵涉的事，薛谦一面想，一面着人去请薛译并薛蟠来。
王氏见他发了恼了便嗔道：“几时说要你奉迎儿子了，又几时说你不慈了？你只将言语略微软和一些，只怕蟠儿便要受宠若惊了，我和钗儿原不想你父子两人生份才劝说，你还要曲解我们娘俩的意义。”薛谦摆摆手；“我分歧你们实际，都是些妇人之见。”
薛谦见他如此天真，摇了点头说道：“政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朝中明面上只说是去邦交，底下的事都是交由我们手中。”薛蟋又问起安国公此人，薛谦说道：“这安国公我与他也见了几次，是个再稳妥不过的人，在京中赫赫驰名，出身崇高不说，又手握重权，初时，我实在猜不透他为何要揽下这宗差事，只是目睹克日京里不大好，心想一则是为了这里头的油水亦不成知，二则怕也是要避开现在京里各方争斗的局势。”
薛谦与薛译亲送了长史官出去，又叫了薛蟠去书房，薛谦只对着薛蟠喝道：“你跪下，岂知你差点惹了大祸？”那薛蟠赶紧跪下，一旁薛译劝道：“此事蟠儿全然不知情，何必怪他，只是不知那琪官儿是多么人物，竟要忠顺王爷如此严峻？”
那薛蟠告了个罪自去了，见薛蟠去了，王氏笑着对薛谦道：“你这当老子的，每回见了儿子不是喝便是斥，他见了你便跟耗子见了猫儿似的，要我说你们这些男人自发得读了几本书，便要将架子端起，又说甚么抱孙不抱子的话，需求将这亲伦都丧了才甘心。“
那薛谦听了长史官的话方将一颗心落回肚里，他已知薛蟠原是跟贾宝玉偶然撞见的，想来那甚么琪官便是同席的人，只薛蟠必然是不识的，薛谦又见这长史官如此大费周张的模样，这琪官儿在老王爷跟前必是首要人物，是以便一叠声问外头；“怎的还不见那孽畜来？”
冬儿回道：“爷本来本日出去听书，我猜着必是半路碰到的。”王氏见此，放下心来，又问了几句薛蟠的起居，闲谈间王氏见冬儿像是有话要回的，打发了屋里的小丫头们出去，问道：“迩来蟠儿可都还好，闲了都往那里去顽？”
长史官细细回想了一番，开口说道：“是了，那叫蒋玉菡的恰是琪官儿，公子可知他现下住在那边，席上可说了甚么话未曾？”薛蟠说道：“我与那蒋公子不熟，席上与他未曾说过话，那公子与荣国府的宝二爷倒是极熟的模样，也许大人去荣国府问问也未可知。”那长史官听他如此说，便要去往荣府再问，一时便仓猝去了。
冬儿笑了笑，说道：“爷说刚从内里返来，说是去赴了贾府宝二爷的寿宴。”王氏一听坐起家来，皱眉说道：“如何头先也未曾听蟠儿提起，他向来与贾府的爷们走动得少，不知怎的又会顽到一处。”
原是昨日薛谦返来顺道往当铺里去看了一眼，那掌柜的跟薛谦提起说见了薛蟠，便提起薛蟠因要去听书，便特特儿的留了好位置，却不想未曾去，那薛谦便留了心，又打发小厮去探听薛蟠做甚么去了，一探听来岂有不晓得的，原是遇了贾府的宝玉去那下作处所吃酒去了，初听时，薛谦几近气得跳脚，厥后思考一番，心想他现在已长到十几岁，于读书文章上又没有甚么长进，只怕毕竟还是要走上从商一起，今后迟早要见着这些东西，因而便按捺住，过了一夜才叫薛蟠来问话的。
有这等功德薛谦岂有不动心的，他又多次探听才知确有此事，返来与薛译并家中几个大掌柜多方参议，多以为是可行的，因而便应下此事，又着几个得力的掌柜已先往缅甸国去检察了，早几日已有信传来，那缅甸国国小力微，且刚停了烽火，便是不做黄金玉石买卖，薛家平常的布匹瓷器等也是无益可图的，那薛谦又与安国公顾耘几次商谈，再过几月，便由薛译亲往缅甸国去坐镇。
只任薛译再三相劝，薛谦像是铁了心似的，一旁跪在地上的薛蟠倒是听明白了，家里老爷是要本身跟着二叔往缅甸国做买卖去，他小儿恰是幼年浮滑的时候，涓滴不见惧意，又一心想着离了父母，恰是天高任鸟飞的机会，心内早已盼望着能随薛译去这缅甸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