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月11

孙坚披烂银铠，裹赤帻，横古锭刀，骑花鬃马，指关上而骂曰：“助恶匹夫，何不早降！”华雄副将胡轸引兵五千出关迎战。程普飞马挺矛，直取胡轸。斗不数合，程普刺中胡轸咽喉，死于马下。坚挥军直杀相称前，关上矢石如雨。孙坚引兵回至梁东屯住，令人于袁绍处报捷，就于袁术处催粮。

或说术曰：“孙坚乃江东猛虎；若突破洛阳，杀了董卓，恰是除狼而得虎也。今不与粮，彼军必散。”术听之，不发粮草。孙坚军缺食，军中自乱，细作报上关来。李肃为华雄谋曰：“彻夜我引一军从巷子下关，袭孙坚寨后，将军击其前寨，坚可擒矣。”雄从之，传令军士饱餐，乘夜下关。是夜月白风清。到坚寨时，已是半夜，鼓噪直进。坚仓猝披挂上马，正遇华雄。两马订交，斗不数合，前面李肃军到，竟天价放起火来。坚军乱窜。众将各自混战，止有祖茂跟定孙坚，突围而走。背后华雄追来。坚取箭，连放两箭，皆被华雄躲过。再放第三箭时，因用力太猛，拽折了鹊画弓，只得弃弓纵马而奔。祖茂曰：“主公头上赤帻射目，为贼所识认。可脱帻与某戴之。”坚就脱帻换茂盔，分两路而走。雄军只望赤帻者追逐，坚乃从巷子得脱。祖茂被华雄追急，将赤帻挂于人家烧不尽的庭柱上，却入树林潜躲。华雄军于月下遥见赤帻，四周围定，不敢近前。用箭射之，方知是计，遂向前取了赤帻。祖茂于林后杀出，挥双刀欲劈华雄；雄大喝一声，将祖茂一刀砍于马下。杀至天明，雄方引兵上关。

卓遂起兵二十万，分为两路而来：一起先令李傕、郭汜引兵五万，把住汜水关，不要厮杀；卓自将十五万，同李儒、吕布、樊稠、张济等守虎牢关。这关离洛阳五十里。军马到关，卓令吕布领三万军，去关前紥住大寨。卓安闲关上屯住。

早上9点替代。

程普、黄盖、韩当都来寻见孙坚，再清算军马屯紥。坚为折了祖茂，伤感不已，星夜遣人报知袁绍。绍大惊曰：“不想孙文台败于华雄之手！”便聚众诸侯商讨。世人都到，只要公孙瓚后至，绍请入帐列坐。绍曰：“前日鲍将军之弟不遵调遣，私行进兵，杀身丧命，折了很多军士；今者孙文台又败于华雄：挫动锐气，为之何如？”诸侯并皆不语。绍举目遍视，见公孙瓚背后立着三人，面貌非常，都在那边嘲笑。绍问曰：“公孙太守背后何人？”瓚呼玄德出曰：“此吾自幼同舍兄弟，平原令刘备是也。”曹操曰：“莫非破黄巾刘玄德乎？”瓚曰：“然。”即令刘玄德拜见。瓚将玄德功绩，并其出身，细说一遍。绍曰：“既是汉室宗派，取坐来。”命坐。备谦谢。绍曰：“吾非敬汝名爵，吾敬汝是帝室之胄耳。”玄德乃坐于末位，关、张叉手侍立于后。忽探子来报：“华雄引铁骑下关，用长竿挑着孙太守赤帻，来寨前痛骂搦战。”绍曰：“谁敢去战？”袁术背后转出骁将俞涉曰：“小将愿往。”绍喜，便著俞涉出马。立即报来：“俞涉与华雄战不三合，被华雄斩了。”众大惊。太守韩馥曰：“吾有大将潘凤，可斩华雄。”绍急令出战。潘凤手提大斧上马。去未几时，飞马来报：“潘凤又被华雄斩了。”众皆失容。绍曰：“可惜吾大将颜良、文丑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惧华雄！”言未毕，阶下一人大喊出曰：“小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众视之，见其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如巨钟，立于帐前。绍问何人。公孙瓚曰：“此刘玄德之弟关羽也。”绍问现居何职。瓚曰：“跟从刘玄德充马弓手。”帐上袁术大喝曰：“汝欺吾众诸侯无大将耶？量一弓手，安敢乱言！与我打出！”曹操急止之曰：“公路息怒。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勇略；试教出马，如其不堪，责之未迟。”袁绍曰：“使一弓手出战，必被华雄所笑。”操曰：“此人仪表不俗，华雄安知他是弓手？”关公曰：“如不堪，请斩某头。”操教酾热酒一杯，与关公饮了上马。关公曰：“酒且斟下，某去便来。”出帐提刀，飞身上马。众诸侯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肆，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正欲密查，鸾铃响处，马到中军，云长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其酒尚温。先人有诗赞之曰：“威镇乾坤第一功，辕门画鼓响冬冬。云长停盏施英勇，酒尚温时斩华雄。”曹操大喜。只见玄德背后转出张飞，大声大呼：“俺哥哥斩了华雄，不就这里杀入关去，活拿董卓，更待何时！”袁术大怒，喝曰：“俺大臣尚自谦让，量一县令部下小卒，安敢在此耀武扬威！都与赶出帐去！”曹操曰：“得功者赏，何计贵贱乎？”袁术曰：“既然公等只重一县令，我当辞职。”操曰：“岂可因一言而误大事耶？”命公孙瓚且带玄德、关、张回寨。众官皆散。曹操暗令人赍牛酒安抚三人。却说华雄部下败军，报上关来。李肃仓猝写垂危文书，申闻董卓。卓急聚李儒、吕布等商讨。儒曰：“今失了大将华雄，贼势浩大。袁绍为盟主，绍叔袁隗，现为太傅；倘或里应外合，深为不便，可先除之。请丞相亲领雄师，分拨剿捕。”卓然其说，唤李傕、郭汜领兵五百，围住太傅袁隗家，不分老幼，尽皆诛绝，先将袁隗首级去关前号令。

正虑间，小校报来：“吕布搦战。”八路诸侯，一齐上马。军分八队，布在高冈。眺望吕布一簇军马，绣旗招飐，先来冲阵。上党太守张杨部将穆顺，出马挺枪迎战，被吕布手起一戟，刺于马下。众大惊。北海太守孔融部将武安国，使铁锤飞马而出。吕布挥戟拍马来迎。战到十余合，一戟砍断安国手腕，弃锤于地而走。八路军兵齐出，救了武安国。吕布退归去了。众诸侯回寨商讨。曹操曰：“吕布英勇无敌，可会十八路诸侯，共议良策。若擒了吕布，董卓易诛耳。”

流星马密查得，报入袁绍大寨里来。绍聚众商讨。操曰：“董卓屯兵虎牢，截俺诸侯中路，今可勒兵一半迎敌。”绍乃分王匡、乔瑁、鲍信、袁遗、孙融、张杨、陶谦、公孙瓚八路诸侯，往虎牢关迎敌。操引军来往救应。八路诸侯，各自起兵。河内太守王匡，引兵先到。吕布带铁骑三千，飞奔来迎。王匡将军马列成步地，勒马门旗下看时，见吕布出阵：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小巧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公然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王匡转头问曰：“谁敢出战？”前面一将，纵马挺枪而出。匡视之，乃河内名将方悦。两马订交，无五合，被吕布一戟刺于马下，挺戟直冲过来。匡军大败，四散驰驱。布东西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幸得乔瑁、袁遗两军皆至，来救王匡，吕布方退。三路诸侯，各折了些人马，退三十里下寨。随后五路军马都至，一处商讨，言吕布豪杰，无人可敌。

正议间，吕布复引兵搦战。八路诸侯齐出。公孙瓚挥槊亲战吕布。战不数合，瓚败走。吕布纵赤兔马赶来。那马日行千里，飞走如风。看看赶上，布举画戟望瓚后心便刺。当中一将，圆睁环眼，倒竖虎须，挺丈八长枪，飞马大呼：“三姓家奴休走！燕人张飞在此！”吕布见了，弃了公孙瓚，便战张飞。飞抖擞精力，鏖战吕布。连斗五十余合，不分胜负。云长见了，把马一拍，舞八十二斤青龙偃月刀，来夹攻吕布。三匹马丁字儿厮杀。战到三十合，战不倒吕布。刘玄德掣双股剑，骤黄鬃马，刺斜里也来助战。这三个围住吕布。转灯儿般厮杀。八路人马，都看得呆了。吕布架隔遮拦不定，看着玄德面上，虚刺一戟，玄德急闪。吕布荡开阵角，倒拖画戟，飞马便回。三个那边肯舍，拍马赶来。八路军兵，喊声大震，一齐掩杀。吕布军马望关上驰驱；玄德、关、张随后赶来。前人曾有篇言语，单道着玄德、关、张三战吕布：“汉朝天数当桓灵，炎炎红日将西倾。奸臣董卓废少帝，刘协脆弱魂梦惊。曹操传檄告天下，诸侯奋怒皆发兵。议立袁绍作盟主，誓扶王室定承平。温侯吕布世非常，雄才四海夸英伟。护躯银铠砌龙鳞，束发金冠簪雉尾。整齐宝带兽平吞，错落锦袍飞凤起。龙驹跳踏起天风，画戟荧煌射秋水。出关搦战谁敢当？诸侯胆裂心惶惑。踊出燕人张冀德，手持长枪丈八枪。虎须倒竖翻金线，环眼圆睁起电光。鏖战未能分胜负，阵前恼起关云长。青龙宝刀灿霜雪，鹦鹉战袍飞蛱蝶。马蹄到处鬼神嚎，目前一怒应流血。枭雄玄德掣双锋，抖擞天威施勇烈。三人环绕战多时，遮拦架隔无休歇。喊声震惊六合翻，杀气迷漫牛斗寒。吕布力穷寻走路，眺望家山拍马还。倒拖画杆方天戟，乱散销金五彩幡。顿断绒绦走赤兔，翻身飞上虎牢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