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静夜（王者大地主万赏加更）
她的思路有些飘忽，也不知飞到了那里去。
若换作旁人，芳草还不至于这般大声，主如果此人穿戴件灰绿袍子，恰是宫中最末等小寺人的服色，她这才敢乍着胆量相骂。
因是隆冬，气候酷热，故此时屋中窗户半掩，门亦未曾关，时而一阵冷风拂来，却也爽然。
芳草一个没留意，几乎被他闪着，待站稳再看，那小监已在数丈开外。
不过，那撞人的小寺人，却也挺奇特的。
幸得宿世常与恶妻打斗，倒也练出了两分胆气，红药方才未曾尖叫出声，只满身发僵、手足冰冷，后脖子一个劲地往上冒冷气。
红药激灵灵打了个暗斗。
那小镇地处偏僻，离着比来的县也有三四百里地，因四周皆是大山，又临着一面湖泊，物产倒是丰富，气候也非常恼人，夏时，亦有冷风微月，虽爽然处不及玉都城，然安闲萧洒，却犹胜之。
芳草气得直跳脚。
这年深日久地，她白叟家记性又大，一时记不得也是有的，且这也委实不算甚么大事，不过被个小寺人撞了个跟头，便忘了也没甚么。
芳草吓得一个激灵，将那骂人的话也人咽了下去，转头看时，却见红药白着一张脸扶墙站着，正杀鸡抹脖子地冲她使眼色。
此人好没事理！
俄然间的，一小我影便站在床前，换谁不怕？
红药也顾不得浑身的疼了，搭着她的手，一瘸一拐地便转进了右首的巷弄。
芳草顺着她表示的方向看去，这才瞧见，右首那条巷子的尽处，正行来几名宫女，虽瞧不清她们的样貌，那一水儿的蓝衣翠裙，却非常夺目。
应当不是的。
“如何了？”芳草迷惑地看着她。
几近便在这动机出现的同时，纹帐以外，突地现出了一道人影。
在六局一司，女史虽无品级在身，倒是公认最难缠、最费事的一群人，因她们一个个急着建功往上爬，一旦遇见有错的宫人，罚起来比谁都狠。
“喂，你如何说话呢？”芳草气势汹汹捋袖子站了起来，两手叉腰看着那小监，一双眼睛直往外喷火。
透过纹帐看出去，模糊可见窗外银色的月华，薄且轻透，绡纱也似。
这清楚就是想要逃啊！
的确没脸没皮。
正因为揣着这两桩苦衷，是夜，红药便有些难以入眠。
红药将头往旁歪了歪，一面冒死打眼色，一面轻声而快速隧道：“那边有人来了，我们快走罢，别惹事。”
若再在这里站下去，两边儿碰上了，没事也要变有事。
“芳草哇……”她话声未了，身后俄然响起一声唤。
蓦地，又是一阵风来，直吹得纹帐“窸窸窣窣”响个不断。
红药忖了忖，旋即暗自点头。
不由自主地，红药的思路便滑了开去，想起了岭南小镇的夏夜。
撞人也就罢了，连声“对不住”也不说，抹头就跑，另有没有端方了。
红药听了一会儿，垂垂地，觉出一丝非常。
所幸，接下来这一起非常安乐，再未曾产生任何变故，红药过后检视，那一撞看着凶恶，实则并未曾受伤，不过骨头有些疼罢了。
他真的是寺人么？
不想，她的手将将要碰上对方的衣袖，那小监蓦地往前一窜，竟是拔脚就跑。
有人？！
这月白风清之夜，倒让她起了思乡之意，若不是心中有事，今晚她必然能做个好梦，没准还能在梦里重回故乡。
不过，一样地，红药对此亦并无掌控。
红药总感觉不大像。
“不要脸的臭小子！”芳草恨得捶墙，却也无可何如。
但是，那风清楚已然止息，窸窣之声却仍未停，反倒比方才更清楚，再细心些听，竟似还杂着极轻的脚步声。
屋中沉着，平常满处飞的蚊子，今晚也不知因着甚么，竟是偃旗息鼓。
红药屏息听了数息，蓦地头皮一炸。
那是女史的服色。
她伸开了眼睛。
芳草直气了个倒仰，追在背面大喊：“喂，你给我站住！你别跑！快站着！”
红药闭目深思。
红药一时候直是魂飞天外。
是里屋的红菱起夜么？
那小寺人身高腿长地，芳草却才十岁，身矮腿短，便追也追不上，只能提声痛骂：“我把你这……”
起首，起夜的动静没这么轻，再一个，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听着竟像是往红药的方向而来。
她仰躺在床上，大睁双眸，怔望着帐顶入迷。
芳草见了，越发作恼，立着眉毛走畴昔就要拉那小监，口中怒道：“你还站着何为？快来给我姐姐赔不是。”
那小监像没闻声芳草的痛斥，管自起了身，长胳膊长腿抻直了，这里拍拍、那边掸掸，偏不肯转头，亦无半字出口，就跟聋了似的。
不过，她也并不敢很必定。
两辈子加起来，她见过的寺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本日撞她的那名小监，与她影象中的统统寺人，尽皆分歧。
别是鬼罢？
清楚是他俄然冒出来，将红药给撞飞了，红药都疼成如许儿了，他倒另有脸说别人撞他。
呆看了半晌，红药复又阖上双眼，脑中仍在翻来覆去地想着白日之事，特别是那小寺人的一行一止，便像刻进她脑筋里似地，每回想一次，便会添上一重奇特之感。
固然她也说不出个以是然来，但这感受却挥之不去。
那声音颤抖得仿佛将近断气，活脱儿一个老太太。
芳草惊出半身的盗汗，暗道一声好险，不敢再担搁，上前扶起红药道：“我扶你，我们快走。”
这是……风声？
只是一种感受罢了。
因四下极静，这声音听来竟是格外清楚，窸窸窣窣地，似在穿衣，又似踱步。
二人仓促回到小库房，芳葵公然替她们将午餐都领来了，红药吃了饭，趁着歇午的当儿，方不足裕将此事细细回想了一遍。
宿世时，仿佛并没有这档子事。
她越喊，那小寺人倒是跑得越快，两条腿风火轮一样倒腾着，眨眼便没了影儿。
红药心下不免怅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