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木屑
“现在，还是要查清这火是如何烧起来的。”他道，眼底光焰不住跳动。
直到现在他仍旧觉着，他这个季子，是个挺奇异的存在。
究竟上，就连东平郡王本身，也不过是个空头王爷，俸禄固然不低，却也远还没到繁华滔天的境地。
咸安乃先帝年号，先帝在位刚好整三十年。
除此以外，玉华宫（即周皇后的居处）的宫墙有几处敲着声音不对，挖开一看，里头竟不是整块的青砖，而是以油木屑、硫磺与黏土混成的砖块，从粘和处的米浆来看，这些砖块应当是一到两年前掺出来的。
他打断了好几根藤条。
越打，这孩子就越淘坏，大有踏上傍门一去不返的架式。
不过，他个怪弊端，举凡占卜，必须是他“心有所感”，强求倒是求不来的，就算拿刀子逼着他，他也不会卜。
他说“此乃天人感到，岂可强求？天若不予，取亦无取”。
那么，其他宫殿呢？
“那是，陛下圣明。”东平郡王乐呵呵隧道。
而他方才与建昭帝所说的“小五”，天然便是五子徐玠了。
提及来，东平郡王的两个嫡子——宗子徐直、次子徐肃，现在皆无职在身。
而风趣的是，这些木屑竟然被染成了绿色，扔在宫道上，远远瞧着，与砖缝间的绿草融为一体，非常难以辩白，而硫磺亦被磨成细粉，它本身就是黄绿色的，亦与草色靠近，若非有一个密探鼻子很灵，怕还查不出来。
这那里是不测？
可惜了，这一份大好出息，竟未曾让他或他的嫡子们得着。
说来，徐玠的生母出身是极低的，且很早就病死了，东平郡王事情又多，这孩子小时候又恶劣，没少讨打，厥后他烦了，干脆丢开不管。比及这孩子长成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后辈，东平郡王再想管束，却已经太迟了。
东平郡王大喜过望，忙恭声应是，心下却生出了两分可惜。
东平郡王直是乐得不可，自是越看这孩子越扎眼。
便宜了那孽障。
建昭帝的眸光垂垂变冷。
谁教他儿子多呢？不管哪个儿子得了出息，于郡王府皆是功德不是？
这还只是玉华宫一处，因周皇后不在，两卫才有机遇详查。
若他手头也有实权，又何至于过得如此紧巴？
比如他住的长春宫，又是多么景象。
听来责备的一番话，却透着股子靠近劲儿，显是要与他拉家长。
东平郡王醒过神来，忙俯身道：“是，陛下，臣那不肖子文是咸安二十八年六月生的，本年恰好十五岁。”
七月初七那天，徐玠一大早便白着脸跑来奉告郡王，他昨晚俄然心悸，遂起床占卜，竟卜出行宫将会于七月初八早晨走水，且卦中有变，主小人作怪，若这场大火不能禁止，则“紫微星黯”，天下亦将动乱。
东平郡王见状，自也不敢再说话，便也跟着发楞。
儿孙福也是福么，东平郡王心宽体胖地想着。
东平郡王踌躇了一整天，到底架不住那“繁华险中求”的引诱，壮着胆量连夜赶赴行宫，将此事源源本本奉告了建昭帝，就此免除了行宫的一劫。
成不成器的且不说，只看这儿子的数量，那还是相称可观的，且五个儿子也都大了，凡是有一个能够立起来，郡王府也就立起来了。
“朕这些年来忙于政事，倒是与亲戚们都生份了，你也是的，也不说提示朕一声。”建昭帝的语声终究出完了神，开口说道。
可谁想，打从半年前起，也不知徐玠通了哪一窍，竟然莫名其妙地便将那六十四卦给精通了，头一次脱手，就让东平郡王赢了与定国公的赌局。
“你家小五，本年满十五了么？”建昭帝忽地问道。
他有五个儿子呢。
东平郡王先还将信将疑，不过，这半年来，徐玠时不常地便要“心有所感”，而郡王名下那十几间铺子，便这“天人感到”之下大赚特赚，不过半年时候，竟把那积年的洞穴都给补足了，另有大笔红利。
又扯了两句闲话，建昭帝便撩袍坐下，神情垂垂变得慎重起来。
因彼时髦未下雨，这些东西汇集起来并不困难，他们很快便验出，木屑曾在油里浸泡过，遇水亦不会湿。
不测？
建昭帝便笑：“家长里短才成心机，一家人也热烈。”
不过，他很快便又想开了。
东平郡王腆着肚皮抚了抚颌下的髯毛，两眼眯成了细缝，心下挺大逆不道地觉着对劲。
自而后，东平郡王对他的观点大为窜改，而这孩子也争气，除了书读得好，卜卦更是一卜一个准，从没错过。
偶然候，看着那些文臣们一个个清清贵贵地，吃的用的却比他这郡王好了不知多少，他就会特别地恋慕。
若非东平郡王提早示警，若非他家季子精擅卜卦，昨夜那场火会烧到甚么程度，当真难讲。
建昭帝勾唇嘲笑。
东平郡王立时拉回了心神。
建昭帝点了点头，又开端入迷。
至于剩下的庶子们——三子徐珩、四子徐瑞、五子徐玠，就更是白身一个了。
再者说，除了这五个儿子，他膝下另有好几个丫头，到时候联上几门好姻亲，不就又能得些进项？别的，徐直前两年还给他添了一双孙子孙女，这日子更加有了盼头。
明天早上，他收到了一份密函，金执卫并内府密探经查发明，在连接长春、永华、玉清等首要宫殿的宫道上，散落着大量木屑以及少量硫磺。
弑君倒还差未几。
不是他吹牛，旁的他不敢与建昭帝比，唯独在生儿子这件事上，他但是压着天子陛下一个头的。
紧接着，这孩子在学里也垂垂弄出了花样，竟是一通百通，连带着那提笼架鸟、招猫逗狗的坏弊端，也一并改掉了，竟成了宗室勋贵中百年可贵一遇的读书料子。
他顿时浑身的肥肉都轻了几斤，谄笑着躬腰道：“陛下每日为百姓劳累，微臣又怎敢拿这些家长里短滋扰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