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部(一)
苏牧云年纪虽小,但他也约摸晓得捧让说的这番话的含义,听闻只得作罢,他正欲钻入马车之际,忽听捧让又说道:“此来路途凶恶,我这现有一人,已遣令他伴殿下摆布,以策全面。”说完,他身后兵士当中越将走出一人,生的魁伟有力,怒发黑脸,双目如电。那人走到苏牧云面前,抱拳稽道:“殿下,末将拔河,听候差令。”苏牧云见了,便也回礼道:“拔懦夫,你好。”
那叫烛阴的男人生得苗条身材,五官面相也是端方,倒也是一副俊朗模样,只是一双眼睛透着狡猾阴鸷,说话也是一副心狠暴虐,他笑答道:“稍安勿躁,我这毒药劲力还未完整发作,现在只是毒气入脉,比及时候保管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身边的髯须男人听罢,毫不在乎说道:“你此人,就爱使些阴损招儿。我就老迈瞧你不起,要我说,此人底子不是我们三人敌手,干脆我上去三两刀砍他个哭爹喊娘,擒来便是。”烛阴笑道:“阿修罗,不要动辄就喊打喊杀,你没有瞧见么,他身边阿谁姓苏的小娃儿不见了,你要杀了他,我们找谁问去?”
拔河一瞧之下,暗呼:“不好!这箭喂有剧毒!”摊掌一瞧果不其然,只见眨眼工夫,掌心已是乌黑一片,并有微麻之感,不由暗叹:“这毒来的好快,说不得本日便是我的埋骨之日了。”但贰心系苏牧云安危,便还是不动声色,忽听身后有人嘻嘻笑道:“烛阴,你这毒箭儿仿佛也不如何样,你瞧这豪杰仍好端端的站着呢。”拔河哑忍肝火不发,转头看去。只见三人两男一女,身着紧身玄衣,背负长剑,跨骑高头大马,站在他身后十来步处,一副的傲睨自如。
苏牧云出世帝王之家,这心性虽是比凡人坚隐很多,但他毕竟也只是个年近七岁的少年小儿。在听完捧让的话后,终是再也忍捺不住,哭出声来,周遭将士见此景象,也莫不是转过甚去,冷静抹泪。
拔河目睹如此,虽是心急如焚,但他回顾身后追兵就在百十步开外,衔尾即至,心中怒道:“如果平时,这几个虾兵我何尝放在眼里,现在我身负殿下,这帮人见我投鼠忌器,便肆无顾忌起来,可爱!”他怒极一夹马肚,便又是猛地窜出一里地来,将追兵落开了一大截。刚巧此时,他见大道一旁有一陈旧屋舍,残垣断壁似已是荒废好久,当即说道:“殿下,你先在其间躲着,待我折回将这些匪兵摒挡了洁净,再返来接你。”
第一章八部(一)
这时,大臣捧让带着一丛卫兵赶了上来,他让部下卫兵牵过一辆马车,对苏牧云道:“小殿下,方才突围之际,我已得闻陛下已于雄武殿驾崩,瑾王在太子宫中自缢而亡。现在之计,你还是快快上车,出城去吧。”
苏牧云抬眼望去,只见远处龙呤宫城已是一片火海,空中黑云压阵,覆盖着全部王都。帝国的驭龙者为了抵抗叛军,骑着几头驯龙在乌云当中穿来隐去。又但见宫城城门处,成千累万的叛军亦如潮流普通向城门掩去,厮杀声,号角声此起彼伏,在王都龙呤来回荡漾!他张望之余,不由低下头来,眉眼泛涩,嘴里酸苦。
只见捧让双目含泪,悲忿说道:“蒙小殿下厚爱,现在王城已破,罪臣保护不周,已是万死莫辞,眼看昔日同僚都在浴血奋战,我又怎敢单独偷生,再者我生为人臣,自当事奉君主,这是礼节之数,我虽鄙人。但也愿效仿古时贤臣志士,以死尽忠。”
两队人马,如此一逃一追,瞬息间便已奔出几十里地去。那骏马飞奔起来,马背甚是颠簸,拔河本是武将,倒也不感觉甚么,但是苏牧云本是帝国王子,平素里哪受过这般折磨,加上年纪又小,以是这一起奔将下来,只觉五脏六腑已被搅在了一起普通,面前也是气象恍惚,渐欲昏迷。
但就在这时,拔河只觉后颈一股劲风袭来,不及回身,情急之下便反手一把朝后颈抓去,拿过定眼一瞧,竟然是支狼牙箭,只是拆去箭杆,只余箭矢,箭矢青光荧荧,动手冰冷。
拔河左手猛地一抖缰绳,骏马吃痛之下,拖着驾车便朝城门飞奔而来,守城叛军见此,知是来敌企图突城而去,顿时哗声一片,俱向其间城门洞口聚来。马车来势缓慢,转眼已至,拔河脸无惧意,只见他瞋目圆睁,如同一尊天将下凡,见有三两兵士率先冲了上来,蓦地一拍车横,纵身而起。此中一名流兵刚及昂首,便见一根玄铁长矛劈面刺来,未及惨叫便已蒲伏倒地。
二人驾了马车,专挑僻径,但饶是如此,二人其间还是遭受了几股的巡查叛军,但均被驾车的拔河使一根玄铁战矛以一敌十,尽数刺杀。如此边战边逃,一起来到了外城城门处。
遥见城门在望,拔河便说道:“殿下,你我出了城门,便向何去?”车内苏牧云默不作答,拔河只得又问一遍,这才答道:“拔懦夫,实在我也不晓得该去那边。莫非现在帝国的天下,竟没有一处可让我们容身的去处吗?”拔河听完,不由忖道:“这小殿下毕竟还是太年幼了,他只知帝国君主改弦易张,却不知这泱泱王土,早已不再是他想去便去得的处所了。但他也不便明说,沉了一沉,笑道:“怎会没有,我投身虎帐之前,原是一乡田猎户,那边地处荒漠大山当中,鲜有人至。殿下若不嫌弃,你我便一同前去。”他见苏牧云还是不答,便又说道:“殿下若不喜好,想去别处也可,我本已是奉了捧将军之命,一起要护殿下全面的,殿下去那里,末将天然随到那里。”
马车缚绳已断,没法再乘,拔河见状,只得将苏牧云从车中护出,二人共乘一骑,沿着大道凸起城去。守城兵士虽不敢上前禁止,但失守之责,在叛军当中罪大莫名,连坐起来,世人都是要掉脑袋的,以是也是怠慢不得,各自拉开几匹战马,名义围追堵截,实则是尾随厥后罢了。
他不再多言,当即长矛颤栗,刺中一名敌兵战马。敌兵见状纷繁弯弓欲射,却见拔河已然刺死马匹扯开缺口冲驰出去,短兵相接之下,长弓天然再无用处。拔河又接连动摇长矛,连连刺死七八名叛军,他又夺了长弓过来,便策马驰出阵外,松开马头双手弯弓,反身唰唰唰射出几箭。只见弓如圆月,箭无虚发,敌兵纷繁回声倒地。
他目送苏牧云藏入屋舍当中,调转了马头,向回驰去,奔出不久便见几个叛军劈面而来,见拔河竟然不逃反战,都仓猝勒缰停马,拔剑持矛,严阵以待。拔河长笑一声,喊道:“你们如果够条男人,就别畏首不前,没地让人嘲笑,都并肩子一起上吧,免得华侈我工夫。”一叛军答道:“呔,别太张狂,我们自知敌你不过,但我们救兵随后便至,劝你还是上马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给你个全尸。”拔河喝道:“一群蠢货,死光临头还不自知,本想放你们一条活路,但你们若如此不知好歹,也就休怪我拔或人无情了!”
捧让见情势已是迫在眉睫,不容他再担搁本分。便悄悄召来两个兵士,望着苏牧云对他们使了使眼色,表示将其扶上马车。苏牧云昂首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宫城,转头又对捧让说道:“捧将军,你和我们一道走吧。”
说话间,便已来到外城城门处,只见城门已然轰塌,只余一队叛军守着门洞,设置岗哨,查问过往行旅。拔河见状,便将战矛一握,沉声道:“殿下坐稳些,我们这便要闯城门了。”车中苏牧云答道:“好,我晓得了。”
捧让对拔河道:“拔河,你这便为殿下驾车,速速出城去吧。”拔河得令,一个健步跳上马车,左手持缰,右手揉鞭,便要驾车拜别。
这时苏牧云才道:“我那里另有甚么喜好不喜好的,就全依拔懦夫你说的罢,我刚才没有答你的话,实是在想另一件事请。”他似是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拔懦夫,我听朝中那些大臣白叟们说,此次叛军围攻龙呤,实际是我二哥大逆不道,囚困父上,逼死大哥于东宫当中,企图夺权篡位。你说这是也不是?”拔河不料他此时竟有此一问,一时结舌不知如何作答,只得说道:“末将位卑,这其间细脉,我也不非常晓得,实在不好答复。”苏牧云淡淡说道:“实在你也不消如此顾及,之前父上便是常说,这二哥善擅权谋,在宫中结党营私,朝堂之上所奏议事,不管好劣更是与大哥针锋相对。剑指东宫,觊觎太子之位之意暴露无遗。”
拔河听罢,心中叹道:“倒底还是出世于帝王之家,如此小的年纪,就晓得如此之多。”嘴上说道:“我本是朝外之将,这内朝人事,特别是储君置位,便更不是末将所能群情得了。”
如此分分合合,战了半晌,敌兵已被杀的七七八八,拔河见状不由笑骂:“一群窝囊废,竟没一个一合之将,这便滚吧,不然一个不留。”众兵现在已是被拔河杀破了胆,七魂丢了六魄,怎敢不依,丢盔卸甲,逃亡而逃。
残剩兵士目睹拔河如此神勇,均是生出无尽惧意,缠足不前,只得化为圆阵将其团团围住。拔河见成对峙之势,便一矛将马车缚绳刺断,翻身上马,手提长矛在阵中左冲右突,一时又刺死很多。不到一炷香的时候,众兵便死伤无计,抵挡不住,纷繁崩溃。
直至此时,苏牧云方才钻入车内,他旋又将头伸出马车侧窗外,只见捧让世人已是埋首膜拜在地。见此景象,不由悲悯说道:“捧将军,本日一别,不知此生是否另有相见之日啊。”膜拜世人听闻,均是恸哭不已,捧让更是埋首不抬,双肩耸动,答道:“小殿下宅心仁厚,吉人自有天相,您这一起必是无灾无险,去危就安。如此天然会有相见之日。”言语凄惨,饱含悲怆。捧让又道:“其间已是是非之地,半晌便会又有叛兵追来,为臣在此为小殿下抵挡半晌,您还是快快出发吧。”苏牧云点头,对拔河说道:“拔懦夫,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