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第358章 、八方风雨会琼崖(三)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
如此严峻的军事压力之下,东岸国几近是丧芥蒂狂地把举国人丁财贿都投入了疆场,弄到了“全民皆军户,男丁皆兵卒,女子亦提刀”的程度,连国中村镇都多以“某某堡”定名,可见其武风之盛。
徐霞客赶快收起亭内石桌上的笔墨纸砚,装回到本身的小书箧中,又用袖子草草抹了几下桌面,才从徐仲昭的手里接过椰壳碗,只见切成块的土豆、胡萝卜、洋葱、肉块被煮得烂熟,黏糊糊地浇在白米饭之上,看上去红红黄黄,色采光鲜,闻起来也是异香扑鼻,分外能勾起人肚里的馋虫。饶是徐霞客这等惯于餐风露宿,不如何讲究饮食的驴客,一时候也不由得食指大动,“……仲昭兄,不知此乃何物?”
男儿莫颤栗,有歌与君听:
朝出哨所去,暮提人头回。神倦唯思睡,战号蓦地吹。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
起码在明朝儒生的眼里,“澳洲髡人”的行事纵有颇多叛经离道之处,好歹还勉强在“能够挽救的范围”以内……望着港口里那艘巍峨如山、仿佛鹤立鸡群的“澳洲本国巨舰”“中远星号”,他不由得如此想道。
男儿事在杀斗场,胆似熊罴目如狼。生若为男即杀人,不教男躯裹女心。
对于这些奇特眼神的迷惑,羽士很快就获得了答案――接下来,合法这个野门路游方羽士谙练地口吐白沫,向世人演出二郎神上身的时候,就听到远处一声爆喝:“……这边又有人请神,快抄家伙!”
宁教万人切齿恨,不教无有骂我人。放眼天下五千年,那边豪杰不杀人!
如此一比较以后,相对而言,现在占有在琼州府的这些“澳洲髡人”,固然一样有着“不识贤人大道”,“重格物而轻儒学”,“不敷礼遇士绅”等等非常值得诟病之处,但是跟东岸国和华丽国的屠夫杀人狂比起来,这些“澳洲髡人”却竟然已经是让徐霞客感受最普通,也最轻易接管的一伙“宋室苗裔”了。
但回应他的倒是一声嗤笑,“……切!二郎神,你这憨货已经来我们临高了几次了?哪一次不是因为没上税而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现在竟然还敢不要脸起来了?奉告你,元老院治下未经批准严禁请神下凡!就是神仙到了元老院的地盘上,也得乖乖缴税!呃,行动轻点儿!别把他给弄死了。只要打个半死就行……”
……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包涵。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昔有刺客盟,义气重然诺。
――按照徐霞客这几天零散刺探到的一些传闻,东岸国的人丁和版图,仿佛略逊于华丽国一筹,地盘貌似也不如华丽富庶。但东岸国四周的蛮夷却远比华丽国的邻居刁悍,哪怕只是为了保存下去,东岸国的军民也不得不与强者为敌,跟四方恶邻无日不战,其交战之频繁,连塞外建奴和鞑虏都要瞠乎厥后。
半晌以后,伴跟着一个道童的唢呐吹奏,这个较着是野门路出身的游方羽士,就披头披发,手持一把桃木剑念念有词,围着“五味居”酒馆门前的一个火堆开端跳起了大神――固然他用心将脸上的神采弄得非常古怪,在四时如夏的海南岛上围着火堆跳大神也很辛苦,但心中倒是非常地对劲:临高这个“髡贼”巢穴公然非常富庶,连戋戋一故乡野小店,都能拿出这么多银钱,就为了消个倒霉……本身从广州乘船跑过来混饭吃,还真是来对了……只是,那些围观的百姓看过来的眼神,为何仿佛有些古怪?
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千里杀仇敌,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诶?仲昭兄,你快看啊,那边是如何回事?莫非是……失火了?”
合法这羽士看得一头雾水的时候,那位带头的髡贼税吏走上前来,朗声喝道:“……敢问来者但是二郎真君?”羽士一听仿佛有戏,赶快神采一正,故作傲慢地答复道:“……恰是本真君,来者何人?”
男儿向来不恤身,纵死敌手笑相承。仇场疆场一百处,到处愿与野草青。
上马即杀人,身比鸿毛轻。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合法徐霞客坐在凉亭里如此深思的时候,却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喧闹,回身畴昔一看,只见在间隔凉亭数十步开外的“五味居”酒馆门前,一个羽士正在鼓噪作法,请二郎真君下凡为这家店消灾。
如此丧芥蒂狂、鼓吹杀伐,既有违品德礼节,更无半点仁心的诗文,在徐霞客如许的明朝儒生看来,的确是只要吃人魔王才气写出来的邪物,恰好却被这东岸国奉为至理名言,令垂髫小儿日夜朗读……由此推断,这劳什子东岸国恐怕已经不能用粗鄙不文、有辱斯文来描述,而是差未几都变成了《西纪行》里的狮驼国,举国百姓皆被邪念附体、化作了人皮妖魔。而朝廷之上的在朝者,更是一个个天国大魔头了!
――看着港湾中那些番邦巨舰上,猎猎飘荡的各色军旗,徐霞客忍不住长长地感喟道。
“……唉,前宋因重文轻武、百年积弱,遂有靖康之耻、崖山之亡,故而宋室后嗣接收祖宗经验,希冀于建立尚武之风,或许另有些事理。但是这华丽国和东岸国如此倒行逆施,一口气矫枉过正到了这般地步,都已经不是尚武,而是嗜杀了啊!这不但全然失了贤人的仁恕慈悲之心,也毁弃了我中原的道统理念,等因而跟蛮夷和野兽为伍啊,即使能拓地万里、灭国百千,不过是为祸人间罢了,又有何光荣可言?”
如果说华丽国固然轻文重武,为大明士人所不齿,但其国中好歹另有些唐宋文墨的遗韵,略知贤人礼教的话,那么东岸国除了还没忘怀中原笔墨以外,其凶悍好战民风之盛,都已经到了与嗜血蛮夷无异的程度――固然因为担当了宋朝的多少典章轨制,东岸国中也有近似国子监的御用书院,但却不是教人读圣贤诗书、明事理知廉耻的,而是从小就教诲孩童杀人之术,长大了好上阵殛毙。故而给小童开蒙的课本,也不止是《三字经》之类,另有一首字里行间都渗入着血腥气,让徐霞客看得眼皮乱跳的《男儿行-杀人歌》:
看着族兄徐仲昭已经稀里呼噜吃得努力,徐霞客笑了笑,也从本身的袖子里摸出一双竹筷,捧起热腾腾的咖喱饭,就要大快朵颐。不料目光偶尔一扫,却发明远处的博铺市镇上空,一缕黑烟正在袅袅升起……
――这髡贼苛吏征税都征到神仙头上了,如何能不让世代惯于逃税的大明士绅们心有戚戚然呢?
看破千年仁义名,但使此生逞雄风。隽誉不爱爱恶名,杀人百万心不惩。
雄中雄,道分歧:
“……哦,多谢仲昭兄了。”
目前,在穿越者元老院治下,唯有临高上帝教会和基佬道长盗泉子搞出来的“新玄门”获得了特批,能够临时免税,其他各路小神想要在临高的地头上生长权势,这苛捐冗赋都照收不误――究竟上,真正的基督徒也根基不会请神下凡,而髡贼税吏则是以愈发地凶名远扬,号称是神来了都要扒上一层皮!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君不见,狮虎猎物获威名,不幸麋鹿有谁怜?人间向来强食弱,纵使有理也徒然。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懦夫交战罢,倦枕敌尸眠。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
徐仲昭一边在石桌旁坐下,一边对徐霞客先容说,“……为兄在集市上的一个饭铺里看着别致,就买了两碗过来。哎,说来也不怕老弟你笑话,为兄今儿本来是想去看看那天竺舞姬的歌舞,饱一饱眼福的。谁知畴昔一瞧,明天上午那一场已经演完了,下一场得比及午后。因而深思着既然一时候看不上天竺歌舞,就先尝尝天竺饭菜也好……嗯嗯,公然味道不错,固然有点辣……你也快趁热尝尝!”
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杀斗六合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断。
女儿莫相问,男儿凶何甚?古来仁德专害人,道义向来无一真!
谁知那税吏头子完整不吃这一套,竟然不惊反怒,当即就指着演出“神上身”的羽士大声骂道:“……好你个二郎神!你如何又不法出境了?我跟你这厮说过几次了,你来元老院治下办事要预先报备,办好批条,另有如数上税!如何已经下凡光临高二十多次了,还敢这般疏忽法律?!来人啊!速速把这知法犯法的‘罪神’重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哼!看你们这些怪力乱神还敢不敢来玩偷渡!”
就在此时,徐霞客俄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食品香气扑鼻而来,随即便看到族兄徐仲昭肩上挂着个承担,手里捧着两个热气腾腾的椰壳碗,走进凉亭,对他号召说,“……为兄已经把午餐打来了,快趁热吃吧!”
看着阿谁“未经缴税和批准,不法请二郎神下凡”的野门路游方羽士,被一干穷凶极恶的髡贼税吏给揍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坐在一旁凉亭里的徐霞客不由得点头感喟,“……固然这羽士多数不是甚么良善出身,只会从愚夫愚妇身上棍骗财帛。可髡人这般贪婪无度,为了剥削财贿,都把主张打到了神灵头上,也太不晓得要敬天法祖了吧!吾尝闻‘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但这些流散外洋的宋室后嗣,行事风采为何却这般与中土差异呢?即使是安南与朝鲜,也比他们更像是中土中原苗裔了啊!”
而更让徐霞客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哪怕这个自称担当了前宋余风的所谓“华丽国”,在他看来清楚已是这般粗鄙不文、穷兵黩武、杀伐无度,贪婪残暴堪比古之暴秦。但是,即便是如许残暴铁血的华丽国,却竟然还被另一个同为大宋余裔的东岸国,嘲笑成是一群心慈手软、柔嫩寡断的文弱墨客,以为他们糊口豪侈、脆弱怯懦,不如本身那么善于兵戈……那么,这个东岸国又是何来源呢?
第四十九章、八方风雨会琼崖(三)
今欲觅此类,徒然捞月影。
一众税吏顿时起家应诺,然后论起棍子一拥而上,朝着阿谁游方羽士劈脸盖脑地打了畴昔,当即就揍得这货吱哇乱叫:“……啊!啊!尔等这些凡人好生无礼!竟然敢打本真君,信不信本真君灭了你们?”
君不见,竖儒蜂起懦夫死,神州今后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跟着穿越者元老院占有临高光阴渐久,临高市道上的三教九流人士也多了起来,一度弄得社会上有些乌烟瘴气。穿越者元老院为打击邪教,纯粹信奉,趁便扩大税源,命令在境内开征宗教税,又称“神仙税”:这不是像后代的宗教税那样,从信徒们的人为里扣钱交给教会,而是恰好反过来,专门针对各路“神仙”停止剥削――设坛求雨一次需交六百畅通卷,下凡附体一次需交三百畅通卷,显现神通一次两百畅通卷,哪怕是浅显的布道也需花一千畅通卷办理每月牌照,有效期仅为三十天,过期尚需补办……
“……此乃是天竺特产的咖喱饭,传闻是唐三藏和释迦摩尼都喜好吃的玩意儿!”
君休问,男儿自有男儿行。男儿行,当暴戾。事与仁,两不立。
――提及来,博铺港的这家“五味居”酒馆,在本年里也是不利得很,新年龄后刚开张不到一个时候,就有一大群醉醺醺的海员跑到店里聚众群殴,打碎了一大堆的桌椅板凳、碗筷杯盘、酒坛灯盏,连店东、掌柜和三个伴计都在混乱当中被打伤,此中一个伴计断了一条腿,迄今还爬不起来……
固然这些肇事的海员,厥后都被元老院的差人给逮了起来,而鼻青脸肿的不幸店东也收到了一笔补偿金,但本年的这场开门黑,还是让一贯科学的他感受本身仿佛沾上了甚么倒霉。恰好有个游方羽士从广州来到博铺港招揽买卖,把自家道行吹得神乎其神,成果很快就被“不差钱”的酒馆老板请来做法消灾。
随即,一大群身穿公服的短发“假髡”,便沿着街道跑了过来,将羽士和他的道童团团围住。见势不妙的羽士从速放下法器,眯眼看去,只见这些“假髡”有男有女,但都是手提大棒,满脸凶悍之色,胸前的衣衿上另有个大大的“税”字……莫非是髡贼的税吏?只是他们又为何要与我一个穷羽士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