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黄叶舞秋风
定国公萧长敦背动手，鹄立在院墙下，青砖碧瓦围起来的那方蓝天下，银杏树的枝干超出墙头探进院子里。
弟弟萧长厚十五岁时，父亲归天了，从而后萧长敦便是一家之主，长兄为父，他比弟弟大了二十岁，他的宗子萧祎、次子萧炜都比萧长厚年长，是以，萧长敦对弟弟除了兄弟之情，还多了几分长辈对长辈的感情。
南边的信，那就是邹雪怀写来的了。
七少要进京了，七少要返来了！
太祖天子很欢畅，想起四皇子出世那天，恰逢萧渊佳耦带萧长厚进宫，而萧长厚的出世本就有几分奇异，因而太祖天子在萧长厚尚在襁褓时就给他封了一个正四品上骑都尉。待到萧长厚五六岁时，便经常被召进宫去和皇子们玩耍。
银杏胡同内里黄叶纷飞，那十几棵细弱矗立的银杏树在秋风中摇摆，卸下遮天蔽日的金黄树冠，垂垂暴露灰白的枝桠。
萧长敦一遍遍在内心反复着这两个字，他再一次抬开端来，看向院墙之上的那一方天空，又有黄叶被风吹落，萧长敦再次伸手去接，可那叶子却像个奸刁的孩子，在他手边滑过......他没有接住。
萧长厚和四皇子周桓同龄，比五皇子周梓年长两岁，这两位小皇子中，他和四皇子最为亲厚。
再厥后四皇子封了秦王，去了西北；五皇子封了桂王，去了广西，从而后天南地北，各奔西东。
是以四皇子方才满月，容嫔便母凭子贵，封为贤妃，位列四妃之一。
“阿马，如果大爷返来了，让他来我的书房。”萧长敦在墙下站立一刻，缓缓拜别。
太祖天子固然已经有了三位皇子，但这个儿子对他而言意义分歧。
萧长厚死在他结婚后的第六年，膝下只要一子，那年他只要二十五岁。
当天容嫔诞下一子，便是皇四子，厥后的秦王周桓。
他的鬓边丝丝白发，背脊微微佝起，一如墙外满地落叶。
说来也巧，那棵银杏树移来的第二年，定国公夫人孟氏以四十高龄生下一子，取名萧长厚。
……
信封递到萧长敦手中，他俄然感受仿佛那里不对，这才收回浮泛的目光，视野落在手里的那封信上。
容嫔康氏双十韶华，是前朝哀帝十六女容嫣公主，也是太祖天子最宠的嫔妃。
但是对他而言，也只是晓得罢了，他早已不过问朝中之事，各个卫所各个衙门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事，邹雪怀还是会事无大小奉告他。
萧长厚结婚前，在那两棵银杏树旁，萧长敦带着萧长厚，兄弟二人亲手种下了十棵银杏树。
这些年来，邹雪怀每个月都会写封信来，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当年这里只要两棵树，父亲膝下便只要我们兄弟二人，现在我们种了十棵树，这一代我们萧家儿郎起码要有十个了，你可记得，必然要赶在生老十一之前，再多种几棵，哈哈哈。”
萧长敦苦笑，他的手还停在半空，秋风吹起，那片银杏叶在风中舞动，或回旋，或腾跃，越飞越远，飞过青砖砌起的院墙，飞出了萧长敦的视野。
耳畔传来阿马的声音，萧长厚没有转头，他木然地伸脱手去。
太祖天子立朝后，把银杏胡同赐给了定国公萧渊。当时萧渊已逾四旬，膝下却只要一子萧长敦，武将之家最是讲究人丁畅旺，萧渊特地请了钦天监的李无涯来给新宅子看风水，李无涯便让萧渊又移来一棵银杏树，种在本来那棵树中间。
“不消砍，如许看着热烈些。”轻风吹起，几片金黄色的树叶飘进墙来，萧长敦伸手接了一片，捏在手中。
偶然候，对于南边的一些事，他比飞鱼卫更早晓得。
“国公爷，南边有信来了。”
说来也巧，孟氏刚和杨皇后聊了几句家常，内侍便传来喜信，容嫔发作了。
当时，萧长敦已有六子，嫡出五子，庶出一子，萧家人丁畅旺，朝气勃勃。
太祖天子传闻后，宣旨让萧渊和孟氏抱着只要几个月大的萧长厚进宫。
这八年来，萧长敦老是会想，如果那年他们种下的是九棵树，而非十棵，前面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产生了？
最后这里的银杏只要一棵，已有几百年的树龄，银杏胡同也是以得名。
不会返来的，不会！
这件事在都城一时传为嘉话，定国公的两个儿子春秋相差了二十岁，大家都说是因为多种了一棵树的原因。
阿马不姓马，他跟着主子姓萧，他叫萧马，是早大哥定国公萧渊行军时收留的孤儿，他比萧长敦大了两三岁，从小到大，他一向跟在萧长敦身边。
南边还是绿树碧绿，千里以外的都城却已到了秋叶飘零的时节。
护国公府派了嫡长孙杨锦程前去上乔镇，陶世遗百口皆亡；秦王麾下怀远将军蒋双流冒充龙虎卫，去了下乔镇......
“阿马，去把......”萧长敦没有说下去，他本来想让阿马去清算院落，但是话到嘴边却咽下了。
“国公爷，小的让人去把那些枝子砍了。”阿马在一旁说道。
公然，信封里只要薄薄的一页纸，纸上密密麻麻是邹雪怀的蝇头小楷。
他明白了，这类不对的感受是来源于重量，明天的这封信比起以往要轻了很多。
这是第一个在皇宫里出世的皇子，并且也是生母血缘最崇高的一名皇子。
七少......七少......
厥后皇子们满了十三岁，纷繁出宫开府，萧长厚和四皇子更是形影不离，令媛裘，五花马，仗剑而歌，他们是大齐顶尖的天孙贵胄，是都城最惹人谛视标少年。
看到这里，萧长敦的眸子蓦的一缩，他看到了几个字：七少已去往都城！
手里的银杏叶垂垂恍惚起来，萧长敦黯然放手，叶子随风飞去，一转眼便消逝无踪。
他没有回书房，站在墙下就扯开了火漆。
他们是武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感觉树种得越多越好，便种了十棵树，却忘了九的寄意才是最好的。
那日，孟氏和孩子见过太祖天子后，便去了皇后杨氏的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