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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夜探古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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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尝新望着阵中情势,道:“传闻百浪琴苍水澜于武功乐律皆大有建立,在宫、商、角、徵、羽五古音之上加上两个变音,首创七音琴剑术,又以此剑创编出七音云水阵法,足见其才高绝。鄙人久闻此阵之名,本日一见,公然有行云流水之势。”

荆零雨看他神采,已经猜到他的心机,斜眼笑道:“你放心,他也是来抓我表哥的,可跟你们秦家没甚么干系。”谷尝新惊问:“那阵中的蓝剑少年便是东方大剑之子?”荆零雨笑道:“是啊,我哥哥深得姑夫的真传,不然百剑盟要抓甚么人,又怎会动用获得苍大哥的七音云水阵?盟中侠客剑手有的是,随便派几个出去就完了。”

常思豪叹了口气:“撑死也是好死,你可不晓得连树皮草根也无处去挖时,那在饥饿中等死的滋味。”转问谷尝新道:“程夫人和老夫人的尸体安葬在那里?带我们去坟前一拜。”谷尝新面色沉重:“她们二人没有安葬,也没有宅兆。”常思豪一愣:“为甚么?”谷尝新道:“老邻们说,老夫人和程夫人他杀以后,公人将她们的尸身绑在马后,沿路拖行示众,最后,也不知零琐细碎散落那边了。”常思豪骂道:“这些公人也过分可爱!你可查到他们是哪个衙门口的?我要把这帮混蛋全杀了!”谷尝新道:“孙姑爷,此事固然过分,但是朝廷作的主……”常思豪截道:“老子只问你是哪个衙门的公人干的,你知不晓得!”谷尝新被他喝得一愣,满面游移,常思豪见他眼神有异,揪住喝道:“你定有事瞒我!”

常思豪并不瞧她,还是望着阵中景象,道:“我看他出不来了。”

荆零雨闻言心惊,她晓得苍水澜这七音云水阵确切有分组小阵,七组人对应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每组人数对应的是十二律,但是步队之间连络紧密,相连相接,浑如一体,普通的人底子看不出有甚么分歧,没想到常思豪竟能看出此中关窍,明显他的阐发也便可托了很多。莫非哥哥真的不敌此阵么?再向大阵当中望去,但见琴音愈来愈骤,众军人剑势愈来愈狂,仿佛层层推动的波浪,又如被飓风吹乱的柳枝,廖孤石的身子仿佛在银山剑海当中挣扎的一叶孤帆,浮浮沉沉,凶恶万状。

谷尝新心想:“苍水澜位居百剑盟元部十剑客之首,等闲之事毫不等闲出动,没想到他带了这么多军人潜入太原城中,我秦家竟然不知,莫非百剑盟有甚么图谋?”

常思豪手到封条边上,深思:我前日府中宴上才悟得本身凡事以大局为重,不能意气用事的事理,这封条贴着便是,惹官府这费事干甚么?连谷尝新如许的粗暴男人都能细心留意,我还是经历太浅,考虑欠周了。但转念想到程大人及其家人的遭受,不由得鼻中哼了一声,心想我连个封条都不敢扯,这辈子还活个甚么劲?官府害得程大人家破人亡,不去把他们衙门砸烂就便宜了!当下喀哧喀哧将封条撕了,排闼进院。

谷尝新听她笑本身是乡间人没见地,心想自秦府解缆时我不肯她与孙姑爷同骑,多少让她女孩儿家扫了些脸面,便记在内心,刚才又看破我心机,知我对百剑盟心存防备,抱有敌意,非得讽刺挖苦,找返来不成。这小丫头倒会记仇。

谷尝新呆了一呆,缓道:“部属不敢瞒孙姑爷,传闻来履行者是都城东厂的人。”常思豪惊诧:“都城?”谷尝新道:“部属这几天派人查找程大人家宅府第,天然也查了些他的平生,本来程大人曾在都城为官,因为获咎了寺人冯保而被贬至边疆,那冯保原是司礼监秉笔寺人,现在提督东厂兼掌御马监事,权势极高,依部属猜想,想来他是念起旧恶,便派人来抨击,那些罪名,恐怕也是子虚乌有。”当时寺人分为十二监、四司、八局,共二十四衙门,以司礼监的权力最大,职责是代皇上批阅奏章、传达谕旨。司礼监设掌印、秉笔寺人各一员,称为内相和辅臣,位置极其首要,就连朝臣也要敬着七分。

常思豪排闼进屋,谷尝新忙打了火折子照亮,只见碎锅烂碗扔了一地,家什安排也都砸得烂了,东倒西歪。常思豪俯身捡起一物,是个小小灵牌,上面写着程家历代先人之灵位。他扶正了一张桌子,恭恭敬敬地将灵牌放在上面,跪倒叩首:“程大人,常思豪有负所托……”想启程允锋临死景象,声音哽咽,难以再说下去。

她失声道:“我们快去救他!”

谷尝新变色道:“这是七音云水大阵!”荆零雨笑道:“不错不错,你还算有眼力。”谷尝新道:“那操琴批示大阵之人,定是百浪琴苍水澜了?”荆零雨道:“那是天然,除了苍大哥,这七音云水阵另有谁能批示得动?”

常思豪道:“恐怕此次他亏损也就吃在这兵器上。这些军人用的都是软剑,你哥哥出剑谨慎翼翼,就是怕与他们的兵器相缠。你看,这大阵虽整齐化一,实际却分为七组,每十二报酬一组,由琴音策动,音起时进,音消时退,七组人攻守相合,来往绵密,此起彼伏,小组中的十二人也是攻守合一,恰是大阵当中,尤有小阵,本来就有流波之势,加上大家手中都是软剑,更有潮流之形。目前情势,你哥哥已是有守无攻,即使可再撑得久些,毕竟也不免要水滴石穿。”

三人出门上马,沿路回城,天气黑沉,常思豪心中愁闷,不发一言,荆零雨见状也不再谈笑,世人进得城来,刚往西一拐,忽听得琴音清响,且和着兵器叮叮铛铛相击的声音。

正对门三间正房是砖木布局,窗纸皆破,粉壁寂然,非常残旧。门框上贴着春联,写的是戴天履地并称才,七尺伟然,须作几分奇迹;往古来今中有我,百年易耳,当思千载姓名。纸己退色,笔迹倒也清楚。左边是个草棚,边上竖着些耕具,右边窗下不远,是一盘石磨。常思豪心下凄然,晓得程夫人便是撞死于此了。众军人牵马在外等待,谷尝新和荆零雨都跟进院来,荆零雨四周瞧着,道:“本来程大人的家如此败落,看来公然是为官廉洁,只是批示佥事这个官可也不算小了,家中怎会这个模样?未免过分寒酸。”

荆零雨见常思豪凝神观阵,笑道:“小黑哥,我们打个赌玩儿,你猜我哥哥用多久能破阵出来?”

荆零雨祈道:“程大人,您在天有灵,保佑小黑哥哥早日找到您的女儿,救回小公子,保佑天下的好人安然,赃官好人全都吃饱了撑死。”常思豪嘴角微动,笑容微展:“你倒对赃官好,连死也要吃饱了撑死。”荆零雨笑道:“赃官们家里有钱,总不会挨饿,咒他们饿死,倒不如撑死了轻易。”

只见院中数十名军人围定一人,军人们手中剑光环绕,在月色下幻作奇特的乌黑浪线,绵软而又轻柔地向前鞭策,集合在一点,仿佛四周八方的波浪在拍打一块礁石。另有一人,身着黑衣,宽袍大袖,白发如雪,超脱横飞,端坐殿侧檐下,琴横膝上,正自弹奏,琴音如梦如织,柔缓轻越,畅若流水,那些军人们的剑光与这琴音相合,仿佛弦木当中流出的汩汩清泉。阵中被围之人,一袭蓝衫,手中一柄极长软剑吞吐不定,偶尔碰上众军人们的剑光,便叮叮作响,泛出水样微蓝。

谷尝新凝神细辨,有些奇特:“咦,听声音是城隍庙传来的。仿佛有人在打斗,又用琴声讳饰,真是奇特得紧。太原城有秦家坐镇,极少有帮派敢来肇事,孙姑爷,你们先行回府,部属去探看一番。”常思豪道:“一起出来的便一起归去!我多走两步道打甚么紧的,走!”

十骑来到庙墙以外停下,谷尝新令军人候着,长身跃上高墙,偌大身躯似有狸猫之灵。常思豪背负荆零雨,脚点马镫飞身而起,稳稳落于他身侧。打斗声从第二层院落传来,谷尝新冲常思豪点了点头,二人三窜两纵,上了大殿屋顶,伏在殿脊之侧,向院中旁观。

“冯保?”荆零雨叨念了两句,道:“我仿佛听爹爹说过此人,说他贪财好货,大肆索贿,做了很多干与内政之事。”常思豪松开谷尝新,双拳握紧,心想有朝一日,定要手刃此獠,以祭程大人在天之灵,又想道:“谷尝新缘何早不说是东厂所为?哼,这混蛋怕我要借助秦家之力救程大人的公子,秦家权势虽也不小,却也惹不起东厂这大费事。嘿嘿,你们怕,我姓常的何怕之有?”瞪他一眼,也不吭声,暗忖此次出来他带八名卫士,说是庇护,安知不是为看管我?秦府中人对我都是大要恭敬,内心难以测度,今后还要多加谨慎。

荆零雨道:“贪与不贪,全在人知己,却也不在俸禄多少,只不过好人受屈,好人得志,倒是不公允得很。”

荆零雨一阵嘻笑:“才么,倒是有的,只是还不敷高,不然早进入我盟的修剑堂了,都城妙手云集,百剑盟更是剑道汇宗之地,这等阵法么,在我盟中也属平常,外村夫没见过,看着新奇,倒也不奇。”

荆零雨笑道:“你也太小瞧我哥哥啦,他手中的莺怨毒可不是茹素的。”

谷尝新嘁然一笑:“我们大明,自太祖朱元璋起,就最恨赃官,府州县衙边上都设皮场庙,赃官罪过查实清楚以后,轻者放逐,重者斩首后便要把皮扒掉,内里塞上草,摆在衙门口中间,以儆效尤。同时给官员们的俸禄却又前古未有之低,有些小官员,一月仅给米一石,够一家几口吃的也就不错了。千里当官,为的吃穿,俸禄不敷,又只好贪,成果治贪越短长,赃官反而更多,而真正廉洁之官,便只能过这等贫寒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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