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章 意料之外
常思豪和索南嘉措脱手扒开碎石,将祁北山和凉音、晴音两位师太的尸身寻着搬出,寻道边一开阔地挖土埋葬,两位师太宅兆相邻,祁北山的墓隔远葬在一边。索南嘉措手摇转经筒,顺次在墓前颂经,神情庄严。
三人辨了方向打马前行,途遇河道,吃些干粮喝几口水,将仪容略作清算,持续行了约一个时候,已到鹊儿山地界,秦浪川道:“我们走的是最直比来的道。往西过陈家窑、欧家村,便是杀虎口,陈家窑处有山梁,雄师行军不易,俺答说不定过了杀虎口便会改道,一是饮马苍头河,自牛心堡、张家场这一起过云冈取大同西,再一个便是自李达窑东行拐过北胜村,经破虏堡穿西村、古店到大同北。前者较为好走,但稍稍绕远。我料俺答取第二条路的机率较大,我们顺威鲁堡奔曹碾,那边离北胜村不远,说不定能抄到雄师前面。”常思豪心中佩服,深思秦家能在他的率领下把持山西果非偶尔,就冲他对地理的这份掌上观纹般的熟谙,安能不成大事。又行一程,门路尘沙渐大,红日西偏,秋风飒飒,令人颇感凉意,前面仿佛有轻微的水开锅的声音,催顿时高坡望去,只见远方郊野连山,灌木丛丛,地阔林疏处有滚滚尘烟自西向东缓缓进步,索南嘉措道:“是他们。”秦浪川心中一震:“本觉得能抄在他们前面,成果却差点错畴昔,敌军来得好快!”
秦浪川心想此人倒也心细。客气几句,乌恩奇道:“上师,两位朋友,内里请吧。”他在前面带路,几人在后相随入了大营。
帘儿一挑,四人入得帐来,一股暖香劈面,只见帐中心坐着一人,头戴红色雪绒帽,身披织锦盘花裘,宽带束腰,镶满宝石,斜配龙纹珊瑚腰挂,脚下红色小皮靴,尖头翘起,上面有个小小的绒球,往面上看竟是个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两边几名女婢服侍着,再无别人。
来到大帐以外,乌恩奇大声禀道:“色拉寺索南嘉措上师及两位汉民朋友到。”内里有人以蒙语回应,秦浪川冲常思豪使了个眼色,常思豪心中明白,暗忖要对得起索南嘉措,就对不起边疆的百姓,既然来了还能畏缩么?只要以死相拼!略点点头以示会心。
秦浪川双臂有力,突突颤抖,上马竟有些吃力,常思豪待伸手去扶,他却倔强起来,摇点头一咬牙,扳鞍认镫翻身坐定,拢丝缰一笑:“上师可骑得惯马否?”索南嘉措浅笑:“还好。”秦浪川笑道:“马儿颠簸,不如腾云驾雾来得温馨啊!”索南嘉措道:“施主谈笑了,那种本领,原是人间所无。”秦浪川一笑:“本来你也明白些人间的事情。”索南嘉措神采淡定,也陪了一笑。
那少女一见索南嘉措,立即下座跑了过来,笑吟吟地拉着他说谈笑笑,索南嘉措欢愉之情也溢于言表。秦常二人听不懂他们说的蒙语,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筋,秦浪川惊骇此中另有奸谋,不如先脱手胁制住了这二人再作事理,急向常思豪使了个眼色,意义是:“脱手!”
索南嘉措和那头子谈了几句,那人呼唤部下,叮咛一番,后者快马疾归,头子自引领三人缓缓向大营而行,马队护于摆布。索南嘉措向秦常二人道:“他们已着人归去通报,两位稍安勿躁。”秦浪川道:“上师在鞑靼人中仿佛很有申明?他们信黄教的人很多么?”
索南嘉措说了几句,将红袍人引来给二人先容:“这是俺答汗贴身铁卫军统领乌恩奇。”秦浪川和常思豪抬头拱了拱手。乌恩奇用略显生硬的汉语道:“两位朋友好,上师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上师,我们都说汉语吧,免得两位朋友感觉冷僻。”索南嘉措点头。
常思豪边走边四周扫望,见左一道右一道的寨栅井然规整,都是由尖端烧焦的木桩钉上天下,中间以木板相连,兵士们很快搭起了箭楼,巡哨来往穿越不竭,心想这大营扎在空地,想要潜入但是不易,此行赶上索南嘉措,能等闲深切要地,倒也省了很多力量。走了半盏茶工夫,前面又有一道寨栅相拦,两层鹿角格在栅口,远远已经能够瞥见大帐。四周卫兵增了一倍不足,并且衣甲皆是红色,帽上斜插着白羽。乌恩奇道:“从这开端,内里是铁卫中军了,兵器不能带出来。”
秦浪川心想本身这是如何了,竟然临事犹疑,乃至对小豪这孩子也产生了些依靠感,莫非真是老了?内心这一翻个儿的工夫,却已经有了主张,哈哈一笑,说道:“如此真是两军之幸,万民之福,小豪,我们就信他一次!”
索南嘉措道:“鞑靼贵族当中已有很多人信奉我教,只是官方萨满教影响太大,乃至本教未能大面积传播开来。小僧在札什伦布寺讲经时曾有鞑靼僧侣答辩,小僧一一解答,令其对劲而归,而后又受邀来往过几次,为传法之事少尽微薄,故而名字略有人知。”
常思豪对索南嘉措印象尚佳,但军国大事,岂能轻决?目中微显游移。
待他回过神来,只听秦浪川正问道:“未知俺答铁骑行至那边?”
索南嘉措欣然道:“多谢。”
索南嘉措道:“小僧昨日见他于浑河边安营,想必现在雄师早过杀虎口。”秦浪川看看天气,道:“如此说来,我们与他相距已不过二百里,快马加鞭,傍晚时分便可见面。小豪,上马走吧!”常思豪点头,将奔雷刀斜背身后扳鞍而上。
常思豪见他白发苍然,本来红润闪光的皮肤现在竟现出灰黑的土色,心中一阵难过,却听秦浪川在耳边低道:“此去若见着俺答,上去一刀宰了,无需多言。”常思豪一皱眉,肩头却被拢紧,秦浪川眸中闪出令民气悸的亮光:“小豪,一众军民的性命都交在你手里了!”说着大手在他肩头一握,晃了一晃。
常思豪欲待说话,索南嘉措颂过经文,已经回身返来,秦浪川道:“上师,天气不早,我们这就出发吧。”索南嘉措点头,常思豪将祁北山的马牵来给他乘坐,又将凉音、晴音两位师太的马解开,一拍后胯,二马识途,自驰回城。
常思豪对他们的话过耳未闻,望着释尊坐像,沉默不语,深思此行便是为了杀俺答而来,非论潜入行刺还是奋力相拼,都无贰言。但索南嘉措美意给两边说和,若一见俺答便脱手杀之,实于理分歧,但是不如此做,秦浪川这边又没法交代。内心交兵不下。
常思豪本来卯足了干劲想见着俺答便上去冒死,一见此景,不由一呆。
常思豪望了秦浪川一眼,索南嘉措道:“两位不必担忧,有小僧在,定保两位安然就是。”秦浪川心想现在索南嘉措功力已失大半,鞑子卫兵再强亦不过是些蛮汉,到了内里凭常思豪的拳脚工夫亦可刺死俺答,我这把老骨头此来便没想再带归去,怕他何来?冲常思豪点了点头,解下腰间的夕照刀,常思豪也将雪战、斩浪和奔雷三柄刀摘下,交给中间的卫兵,索南嘉措怀中那柄仿佛饰品般的小短藏刀也缴了。乌恩奇挥手,卫兵将鹿角挪开,外军留下,仅放他四人进了寨门。
秦浪川拄着夕照长刀站在坍倒的窟壁之侧,望着已经露天的大佛,笑道:“这窟被我们弄塌,倒也是功德,不然释尊不知还需几千年才气见着太阳,哈哈。”昂首望天,忽觉阳光刺目,身材一晃,竟有些站立不稳,忙招手道:“小豪,扶我一把。”常思豪跑回将他架住,秦浪川大声笑道:“嘿!不可了不可了!想我过七十寿诞之时,还谓世人不知老为何物,现在晓得了,本来老了就是这个熊样儿!”
三人纵马斜插,路途看近实远,又用了多数个时候这才赶上,此时俺答雄师已经停止进步,有人来往批示,趁日未落从速支帐安营,哨探早发明三骑,一支小队飞马迎来,为首一人挥动弯刀,口中叫喝,索南嘉措上前答话,那人见他手中转经筒,神情立即恭谨起来,秦浪川心想本身和他们说话不通,可得谨慎谨慎才是,低谓常思豪道:“留意着点他们说话的神采,感受有题目便抢先脱手,不成吃了亏,闹翻了本身能杀出去便杀出去,不必管我。”常思豪点头,晓得他受伤极重,闭了经脉端赖一口真气压着挺着,望着他斑白的头发,心中模糊一痛,暗忖此次既是专为行刺而来,现在能够脱手的又只要本身,怎可让他绝望?
说话间已到营前,一座座洁白的军帐仿佛雨后的白菇,早已连成一片,旗林如海,招飐扬波,鞑子兵将皮袍威武,甲亮盔明,各有合作,来往不竭,并无喧声。秦浪川深思光看这军容便知其法度,俺答用兵多年,公然有些道行,不过看模样此来军马也就是两三万罢了,诈称十万,实在有些夸大。等未几时,就听有号角之声响起,两队仪仗自营中而出,摆列整齐,前面鼓乐声响,一匹高头大马驰来,顿时人身穿红袍,绸带扎腰,头戴火狐皮帽,脚蹬牛皮靴,离着老远瞥见索南嘉措,翻身上马,笑容可掬,跑步前来和他见礼,神情甚是亲热。秦浪川瞧此人身形魁伟,腰圆膀宽,只怕有三百来斤的分量,和索南嘉措站在一起,比他高出近半个身子,粗眉短须,年纪不过三十高低,不知是何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