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章 力挽狂澜
钟金道:“智囊说的有理,现在只闻敌声,不知其切当环境,暗夜中人马混乱,我军自相踩踏伤亡也是很多,待天亮探明环境再战不迟。”
“大汗不成!”钟金横手中枪仓猝拦住:“毒烟甚是短长,我们还是暂退为上,不成莽撞逞强!”
到得近前,只见大同城吊桥高挑,城上无人值守,连旗号也没有一面,正自犹疑,俄然一声锣响,旗号齐竖,明军在垛口边暴露头来,一个个盔甲光鲜,精力奋发,正中心红旗下,严总兵与秦浪川携诸将面带浅笑向下旁观,夜里率军冲营的常思豪亦站在中间。
俺答面色沉凝,留下钟金守住临时小寨,自率军一万亲至城边察看。
望着俺答张狂的模样,秦绝响怒从心起,抽刀喝道:“我们岂能让他就这么走了!看我带一枝人马杀出城去,取老贼的人头!”
赵全细心辨认才看清此人边幅,问道:“廷辅,营北环境如何?”
俺答恼火之余心中震痛,暗忖这些南下劫夺来的牲口为敌操纵,好像一枝横勇无敌的雄师,昔日之财,竟成本日之祸,莫非这便是索南嘉措常说的因果?
俺答道:“你二人带领一队人到前面拆掉几排尚未着火的帐蓬,移出一片空位以隔后营之火!”
未几时人来回报:“禀大汗!寨北远处发明通往大同城的车辙陈迹以及少量散落火药!从足迹判定,靠近寨边的弓手和火铳手数量亦不太多,约在两千人摆布,并且并未向寨中打击!”
“大汗是来攻城么?”秦浪川朗声笑道:“汉族人有句话,说夙起的鸟儿有食吃,看来鞑靼人亦晓得这个事理。却不知大汗为何特率一枝不整齐军而来?莫非是在行诱敌之计?”城上世人轰声大笑。
俺答回顾身边,步队固然稳定,但将士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实在狼狈不堪。他也不气恼,哈哈一笑:“中间便是秦浪川秦老先生罢!”
这时鞑靼军士将官们都从四周八方奔驰堆积而来,大家身上尽是黑灰污血,少有无伤者,见大汗安坐顿时,神态自如,心中略定,寻拉战马,捡拾刀枪,在众将构造下编成行列。
王廷辅和张彦文恭身道:“在!”
“是!”鞑靼军士见大汗如此心稳,俱都精力大振,罢休干活。
他淡笑道:“大汗能在全军溃乱之际稳住阵脚,扎起小营,聚兵会将,重整军容,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这份定力亦非常人所能。”
赵全皱眉瞪他,心中暗骂你若能与敌恶战一百余合,我匹马单枪就能上京取了隆庆帝的脑袋!说话间李自馨、张彦文等几人连续望旗而至,禀报说四周皆被明军所围,只要西南边无人,可引军速撤。俺答冷冷地瞅着他们,神采发青,摆手挥退,大声道:“传我令!众军清算鹿角、拦马桩等,敏捷在此围起临时工事,以御敌兵!”
“禀大汗,畜群蹄印向东绕过大同城不知去往那边,城上只见炮台,炮管却都不见了!”
俺答哈哈大笑,白须飘摆:“好好好!实话说,我下战书,早知中间必能看破,料我撤兵。我亦正欲以退为进,亲率重兵督后伏击,借此机遇与明军在空地中一战,未料明军神速,令我失却了先手,也算是一步走空步步空。输了便是输了,重整营寨又能挽回多少脸面?今来城下自取其辱,不为别的,便是为了见中间一面,也好晓得令我一败者,是甚么样的人物!”他在顿时学汉族礼节拱了拱手:“秦老先生善保贵体,来年我们大同再聚,重列甲兵,斗勇斗智,再决雌雄!”
俺答勒住马头,稳放心神,此时夜色沉浓如墨,北面炮声虽息,杀声却更清脆,后营之火借风威敏捷伸展,烧得正旺,畜群所过之处,寨栅帐蓬都被冲得七零八落一片狼籍,它们身上披火,沾者即着,连带着惊得战马不听人唤,也随之四散奔逃。
雄师随之西撤,鞑子军卒不时回看城头,目中恨色如炽。
临时工事搭得极快,俺答命令全军寝兵,退后调集。有人吹响号角,不大工夫苏赫巴寿和博日古德同时赶到,二人气喘吁吁,虎口淌血,握着兵刃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本来他俩被常思豪内劲震昏,亲兵抢救半天乃醒,都觉得本身是中了邪,寻着兵刃回奔中军但见毒烟漫漫,已不见了俺答,四周寻觅不着,闻声号角这才奔回。
俺答道:“未到大同之前,我早将城中环境刺探清楚,大同总兵乃是朝廷新派,不熟谙边疆环境,更未与我部有过比武,闻得十万兵至,只命令死守不准轻动,毫无胆派头力,显是个无用之人。待雄师到日才知,城中多了些中原了不起的人物,为首的秦老先生,还是这新总兵的故旧师长。想来此次夜袭,必是中间的策划。中间行险将城头大炮拆下,装车拉出,自北轰营,近处兼以弓手和火铳手围住营寨,虚张阵容鼓噪不前,又派两枝敢死队突入我后营放火,驱畜群觉得奇兵。此役先用炮,后用火,畜群以后又有毒烟,次第使来,层次清楚,打得极有法度,使我一度误觉得是明军多量救兵杀至,几近动了弃营而逃之念,所谓兵行诡道,中间以戋戋几千人打出如此阵容,可谓兵家妙手,我领军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敌手,这一仗输得倒也佩服。”
秦浪川一愕,心想:“他安知我名姓?”立时明白:“莫日根未被逮获之前,曾在行刺时听过严总兵发言提及于我,想必厥后已将这些信息箭射城外,告与他知。并且钟金厥后与他合兵一处,想必也有所提及。”略点点头:“不错。”
俺答苍眉一挑待要说话,却见东北方奔来一枝残军,为首将领汉人模样,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赵全在侧道:“大汗,营寨已毁,难以守御,军士死伤大半,更无战心,不如暂撤,待天明重整军马再图后计。”
鞑靼军士自幼骑猎糊口不离马背,双腿早已罗圈变形,现在失了马匹,在步下驰驱的姿式古怪,较为笨拙,畜群囊括过处,死伤者成片倒地,骨支额裂,肉泥飞溅,教人不忍卒看。
“哈哈哈哈!”俺答纵声长笑:“仁心泯于乱世,德者伏于强权,你这套胡话若觉有效,何不拿去劝劝你家天子?”一拨马头:“迂子不敷与论!告别!”
严总兵眉间轻皱,正言厉色道:“仁人不以杀伐为乐,善战者当服上刑。比年交战,劳民伤财,恐怕鞑靼百姓也不得疗摄生息,大汗向称攻伐劫夺是因封贡不成,口口声声以民生为重,方才所说言语当中,却半点爱民之意也听不出来。在此劝说一句:作伪劳心日拙,不若待民以诚,残暴之师纵有雄兵百万,多行不义亦必自毁出息,大汗宜当好自为之,勿为逞一己之欲念,陷万姓于水火,将本身逼上绝境!”
秦浪川听他这番话说得中气实足,慷慨宏亮,全无败军之将的颓色,心下也不由悄悄赞服。
此时东方显出鱼肚白,天将拂晓,目力可及范围大幅扩大,但见疆场上器物混乱,余烟袅袅,各处尸横,低洼处血聚成潭,殷红一片,大要出现一层令民气悸的辉光,极目望去,四周远处空荡荡冷僻清不见人影,只要一些猪羊在尸身间闲游乱逛,令人涕笑皆非之余又觉诡异莫名。
俺答怒道:“此时正该开端反击,重整军马何必待到天明!”索南嘉措在侧,本也想出言相劝,见他如此态度,却不好张口,俄然间喉头发甜,气血上涌,心知本身伤重未愈,彻夜赶上常思豪,暴然脱手,已然牵动旧疾,若不及时调度只怕后患无穷,仓猝收心压抑。
俺答又喝道:“猛谷王,羊忽厂!”
“是!”二人回声去了。赵全看着军士繁忙,心想莫非到了这步地步,还要在此苦苦支撑不成?待会敌军杀至,哪有力量相抗?心想再谏,看俺答神采不善,硬生生忍了下来。钟金亦不明其意,但心知丈夫用兵多年,经历丰富,这么做自有他的事理,故而默不出声。
王廷辅抹了把脸上的汗说道:“远处乱炮齐轰,近有弓箭火铳乱射,营中乱马人花,看不清外间来敌多少,我率人抵触不出,只得后退,没走几步却正赶上畜群,奋力拼杀一阵,部下军士被踩死大半,好轻易畜群畴昔,又有一枝人马自后掩杀而至,为首大将手执金刀,横勇无敌,我与他恶战一百余合,心中念着大汗安危,不敢恋战,弃之四周寻觅,后瞥见帅旗,这才奔来。”
奇的是一向没有敌军掩杀过来,并且杀声降落,逐步没了声音,又过一阵,调集的号角不断,归者伶仃,俺答目视四周,所聚兵员总数也就在两万**千摆布,不超三万人,大略估计一下,到目前为止丧失人马竟在一半以上,此等大败真是平生所未有,他调剂呼吸,极力平复心境不动声色,考量着现在的情势,仇敌此次的奇袭可说是非常胜利,因何却不乘胜追击?甚觉奇特,喝道:“来人!给我派出几支哨探窥伺敌情,遇敌不成力战,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