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章 葱油蚕豆（二）
“那还废甚么话？”虽说身为长安城父母官，这点小事并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叫他这张被油滑油滑历练过的脸皮变薄，可长安府尹还是忍不住干咳了一声，说道，“还是从速去林少卿那边，待吃完午食，你我持续说那刘家村之事好了！”
“便晓得瞒不过虞祭酒！”温明棠点头，笑着说道，“祭酒尝尝这蚕豆是否合口味？”
不过，在说这刘家村的事之前，这一盘蚕豆他也是要尝尝是否对得起这一份破钞在诗外的工夫的。
这般安静的语气听得长安府尹忍不住蹙了蹙眉，听公厨里女孩子的声音并未就此打住，而是持续说了下去：“煮的时候，那火候时候便要看那豆子是嫩是老而定了。时候不成太短，也不成太长。待差未几了，便能够将锅自灶台上端至一旁，借着那锅底的余温薄薄勾个芡。勾芡时候不能太长，长了便易腻在一起，似那浆糊普通。盖因那蚕豆似米面粉这等事物普通粉糯，是以不能长时候勾芡。至于这勾芡的火候么，那勾芡汁需包裹在蚕豆外头，而盘底不能满是汤水，汤水与芡汁都需似有似无的包裹在蚕豆以外，如此的蚕豆才喝采吃。而后再大火翻炒，最后真正出锅前再淋上明油，叫这一盘蚕豆看起来油光发亮，翠绿欲滴，食起来葱香浓烈，酥烂入味，如此才叫真正的甘旨！”
不过虽是想尝一尝这般费工夫做出的蚕豆，进公厨吃甚么的就免了。听着里头虞祭酒正兴趣勃勃的细说着蚕豆的观点，长安府尹抽了抽嘴角，对林斐说道：“本府先时在那神童儿之事上与里头这位结了梁子，还是去你那边吃吧！”
这家常的青菜香菇委实下饭的很，忍不住多食了几口饭以后，虞祭酒才伸筷夹向那一份时令的蚕豆，这一盘蚕豆炒的光彩翠绿，外头泛着些微的油光，掺杂蚕豆当中的葱叶以及那不消凑上前便能闻到的那股葱油香味叫虞祭酒只看了一眼，便猜出了这蚕豆的做法：“葱油蚕豆？”
坐下以后，看动手边食盘里的饭食，虞祭酒又忍不住叹了声‘心细’以后，才拿起了筷箸：比起平常公厨常见的白米饭，这丫头烧饭常爱掺杂些五谷出来。据温丫头本身说是如此一来，一顿饭五谷皆食对身材更好些。去岁闲着无事时，他也曾问过那些大夫，获得的答复是有些事理以后，便也叮咛自家厨子如此做饭食了。当然，这话是不是真的有事理，虞祭酒不晓得，只晓得如此一来，这看腻了的白米饭不止看上去更标致了，食起来口感也更丰富了。就似面前这一碗饭，一口食下去，既能尝到白米的米香又能尝到那玉米甜美香糯的味道，纵使挑嘴如他，对如许一份五谷米饭也是不挑的。
“调味需加糖，因为糖能提鲜，需加胡椒粉，因那蚕豆有豆腥气，需盖过那豆腥气，但不能加多，不能叫舌头尝出那胡椒粉的味道。唔，就如加糖提鲜，不能叫人尝出甜的味道一样……”温明棠笑吟吟的说着，见虞祭酒听的当真，便又持续说了下去，“还需加盐，既说咸鲜咸鲜的，天然咸了才会鲜。如何判定味道对了呢？加几勺水以后，可尝那汤汁的味道，汤汁味道略略咸一些，这蚕豆本身的咸美味便方才好了！”
“她也道既领了月俸银钱，便当要将手头的事做好，以对得起这领到手的银钱的。”林斐点头说道，“收钱办事，童叟无欺！收了钱，便要办事，这是她做人的底线，亦是林某为官的底线！”
虽说早已晓得这个答案了，可此时听得长安府尹再一次开口必定以后，林斐亦跟着点了点头，道：“我便知是她！”
一盘葱油蚕豆竟是费了这么大的工夫！立在公厨外的长安府尹听到这里，沉默了一刻，忽地转头对林斐说道：“实不相瞒，林少卿先时邀我来尝你这小娘子的技术时，我直到同你走到这公厨门口还在踌躇。毕竟你相中的小娘子虽张口之语半点不逊那等斑斓文章，可说一套做一套之人，本府见的多了去了。更遑论本府不似那虞祭酒，口舌之欲并非本府所好。本日听了她这一番解释，倒是叫本府突地想尝一尝这般费工夫做出的菜味道如何了。”
比起他国子监的姜徒弟，大理寺这位明显是更用心的。不过瞧她平日里在厨房里打转，也看得出是真敬爱好这些吃食上的物什的。
温明棠早在虞祭酒过来时便唤了声“虞祭酒”同虞祭酒打了声号召，而后便开端脱手为虞祭酒舀午食了。除了那一眼抓住虞祭酒眼睛的蚕豆以外，另有一份光彩清透的腌笃鲜，比起那奶白汤汁的腌笃鲜，这等色清味鲜的腌笃鲜明显是更对虞祭酒抉剔刁钻的胃口的。再一旁则是家常可见的清炒香菇青菜与一份掺了玉米粒，冒着热气的白米饭。
年节前后的青菜梆子硬的很，咀嚼起来带着些微几近尝不出甜味的甜意，须炒的软烂些，如此食起来才会更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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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慨着叹了一声，虞祭酒起家向外走去，才食得两粒蚕豆的午食自是难能吃饱的，他这一顿午食还是要去隔壁大理寺衙门看看那丫头做的蚕豆了。
虞祭酒“嗯”了一声，手边的筷箸一边夹着蚕豆往嘴里送，一边说道：“大火快炒的蚕豆色彩是美了，怕就怕味道完善几分火候；那等煮烂了的蚕豆虽是对的起这蚕豆的糯意了，可那发黑的光彩瞧着实在是叫人没胃口。既要对得起这份绿油油的秋色又要食起来甘旨，怕是难以分身……咦？”话还未说完，咀嚼着入口的蚕豆的虞祭酒便惊“咦”了一声，而后眼睛顿时一亮，朝温明棠竖了竖拇指，待得将那一口蚕豆尽数食下以后才再次点头出声道：“这蚕豆做的……又鲜又香，酥烂入味，不止味美，那卖相之上竟也留住了几分秋色，不错！”
尝了一口那味道甚是鲜美的腌笃鲜以后，虞祭酒又一筷箸夹向了一旁那看起来再家常不过的清炒香菇青菜。这道菜委实常见，单温明棠做的，他便食过不知多少回了。他眼刁的很，本日这份香菇青菜，只一眼，他便看出比起温明棠先时做的较着更加软烂了。
人嘛，老是惫懒的。就如他本身，那等研讨书画之事也是要看表情的，现在也鲜少如未成名时那般在书房当中一坐便是一整日了。
虞祭酒闻言，看了眼面前那泛着油光，形状完整的葱油蚕豆，忍不住道：“瞧着似是个大火快炒的蚕豆，若不然也不会泛着这等油光来，只是如此也不知能不能炒出几分蚕豆的糯意来。”
若不尽责，姜徒弟也不能在国子监这等处所当主厨了，面前这盘蚕豆起码比得去岁时炒的瞧得出几分长进了。
林斐点头，自是不会管这些小事的。他叫来赵由，令他去取食盒以后，一眼就看到了那厢坐在廊下正闲谈着的几个杂役，因而指着里头同人闲扯正欢的寡母，对长安府尹说道：“不止虞祭酒在这里，这寡母也在我这里做事。”
这声音就是阿谁在衙门门口，让他感慨不凡，也不知是多么大族才气教出这等钟灵毓秀的小娘子的声音。
虞祭酒点头，夹了两粒蚕豆送入口中以后，便放下了筷箸，而后便挥手表示书童将午食端下去了。
看了眼那清炒的蚕豆，虞祭酒点头，道：“不必了！”顿了顿，又小声自言自语了起来，“还是我这一张嘴过分刁钻了的原因，比起旁的公厨衙门的徒弟来，姜徒弟算得尽责的了！”
那厢在他食午食时，低头忙着翻卷宗，翻舆图的林斐一句话也未曾扰他。待得长安府尹吃完了午食，林斐才自案几前抬开端来，问长安府尹：“如何？”
“如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大理寺公厨以外，草草食了几口不太对胃的午食便来寻林斐的长安府尹听到这里，忍不住感慨了一声以后，转头看向身边伴随的林斐，道，“那一日，本府在府衙外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温明棠闻言，笑着说道：“祭酒尝尝便晓得了。”
至于炒的比平日里更软烂的来由，在入口尝到那青菜中些微的甜意时，虞祭酒这才恍然记了起来：虽青菜常见，可现在外务衙门送来的青菜却仍属冬菜范围。哪怕是同一种菜蔬，不应时候收成，炒起来所用的火候也是分歧的。
只是这完善的火候，本身这张刁钻的嘴还是品的出来罢了！虽是国子监这等处所，可公厨到底是做大锅饭的处所，自是不能要求姜徒弟如那等酒楼掌勺徒弟普通年年事岁皆有研讨的。更遑论，酒楼掌勺主厨也不是每个都会不竭研讨的。有多少是一旦成了名，便惫懒了，吃那成本的？
那清脆鲜绿泛着光的光彩看的虞祭酒眼睛顿时一亮，走畴昔便道：“这色彩……总算能叫我瞧出几分开春的影子了。”
在大理寺公厨食了近一年的虞祭酒见到这一份白米中掺杂了嫩黄玉米粒的米饭时，半点不料外，感慨了一声“这饭如此一煮既标致又好食”以后，接过温明棠递来的午食，便行至邻近的食案边坐了下来。
似长安府尹普通在感慨着“年大哥模样老味道”的人另有很多。
看着草草只动几筷便收了手的虞祭酒，书童一面如虞祭酒表示的那般上前端走了午食，一面小声问虞祭酒：“先生，但是公厨的菜做的分歧口味？可要去那边同姜徒弟说一声？”
姜徒弟也算师承名家，这一手厨艺自是没得挑，那等常见的菜式亦是做的非常隧道，只是对这等时令菜偶尔完善几分火候罢了。
嘴巴一贯抉剔刁钻的虞祭酒面对那一盘清炒的蚕豆时亦是叹了口气，这一声感喟将身边的书童骇了一跳，忙问：“先生，如何了？”
因着也算是熟人了，是以虞祭酒进大理寺公厨时除了几声“虞祭酒”的问候以外，大理寺衙门的差役同小吏也皆未过来扰他。懒得去瞥那些差役、小吏盘中的蚕豆，虞祭酒直接看向了公厨台面之上。
“知行合一！”长安府尹一边剔着牙，一边点头说道，“还真是‘如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没这一番工夫做出的蚕豆，那味道真真是白瞎了这一番地盘上幸幸苦苦生根抽芽长出的蚕豆了。”
待得将食盒里的午食吃的滴米不剩以后，打了个饱嗝的长安府尹摸着有些积食的肚子，这才恍然记起本身来之前已是食过午食了，虽说因着不大对胃口，只能算是食了半顿午食，可此时将这一份午食尽数送入口中，还是叫人有些撑的慌的。
这一番详确的解释听的不止虞祭酒了，便连本来正在公厨中捡那蚕豆吃的大理寺世人都下认识的放慢了手中夹取蚕豆的行动，一边咀嚼着口中的蚕豆，一边说道：“我道温徒弟这蚕豆怎做的这般好吃呢？比家里做的更好吃些，本来倒是费了好一番工夫的。”
看虞祭酒听的当真，催促两人再说细点，还道“待归去以后要说与家里厨子听了以后做来”，一旁本不说话的温明棠见状便接过阿丙和汤圆的话头持续说了起来：“炒制时又需先熬葱油，油不能少，少了便不好吃了，待得葱油香气煸出来以后放入蚕豆，略略煸炒几下，不能多，便须抓紧着调味了。”
虞祭酒的评价温明棠并不觉对劲外，在一旁悠哉悠哉的舀腌笃鲜的阿丙和汤圆亦不料外，此时午食时候已过半，都送走了一批早来的门客了，这夸奖温徒弟蚕豆做的甘旨的话语自也已听了很多了，二人自是不感觉奇特，闻言只笑着说道：“这菜瞧着简朴，可又要卖相又要里子，便须每一步都细心呢！蚕豆要做的酥烂入味便须焯水，可焯水时候又不能太长，因当时候一长，蚕豆就要发黑了。且还要看那送来的豆子是嫩是老，再定焯水时候是非，可费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