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初见太子(上)
高拱还好，只是拱手谢过天子，高务实倒是又吃了一大惊，暗道：“看来我还是藐视了三伯在天子心目中的职位啊，就我现在这么个小屁孩，仅仅因为是‘高先生的侄儿’，天子竟然把太子叫来跟我作陪？这可真是天下观都被颠覆了……”想了想还是客气了一句：“小子微末白身，岂敢劳动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现在头上戴的这顶玄青绉纱制作的六瓣有顶圆帽，名曰“爪拉帽”。普通来讲，男童到十多岁时开端留发，留发一年后，又挑选谷旦“入囊”，即将头发总束于脑后，纳于特制的囊中，垂在身后。囊宽二寸许，长尺余，夏季用玄色纻丝制作，夏天用玄色纱。普通而言，直到皇子选婚纳妃时，才择吉行冠礼，以示成人。
但这话却不便利直接开口问，特别是对方固然看起来充足聪明，举止仪态也成熟得不像是个几岁的小孩子，但毕竟本身与他只是头一回见面，万一对方不过是家教严格，以是礼数全面，实在心智仍不过浅显小孩儿呢？如果把某些话传了出去，那就非常不美了。
冯保如许一想，也就不筹算抓着这件事穷追不舍，眸子一转，假装万分欢畅的模样大笑一声，嘴里更加客气：“诶诶，小高先生可莫要夸了，咱家固然自问读书还算用心，但在高阁老这轮皓月面前，咱家这点本事，怕是米粒之光都算不上，那里敢当这个儒字？”
小爷，毫无疑问说的是太子，明朝宫里的寺人宫女对太子有“小爷”这么个称呼，跟这个类比的另有称呼天子作“皇爷”、“万岁爷爷”之类，反倒是后代影视剧中常用的“万岁爷”比较少见——当然影视剧中的错误太多，像这类已经是小意义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高拱那边君臣师生的话旧暂不去说，这边高务实随冯保走进一处偏殿，冯保引他在外堂坐了，便道：“小爷方才应是在贵妃娘娘那儿，咱家估摸时候，这会儿想是也快到了，小高先生还请稍事歇息，咱家去接小爷来。”
隆庆笑呵呵地摆手道：“无妨，太子自读书以来，因着宫里端方，连他弟弟都可贵见上一面，我瞧他常日也是闷得慌。你们两个年事相差仿佛，想来倒能玩到一块的。冯保，你带小高卿家去偏殿稍候，再派人去催一催太子。”
高务实一听他这么说，心中便道：“好机遇！”忙道：“厂公这话小子可不敢苟同——未免过分谦了！便是我家三伯常日里提起厂公，也是交口奖饰，直夸厂公是现在内廷中儒宦之俊彦，若非……啊，早想保举厂公更进一步呀！”
不过，皇子们如果受封为太子或者诸王后，都会由朝廷犒赏冠服，如冕服、皮弁服、常服以及嘉靖期间创制的保和冠服等。高务实略有些奇特的是，眼下太子固然年幼，但的确是已接受封了太子的，为何还是这身打扮，就有些让人不测了。想想大抵是因为之前天子没推测高拱会把本身带出去，以是未曾提早知会太子，而太子平时在宫中也能够很随便，并没有穿得太“费事”的原因。
冯保一开端听他说高拱在家奖饰本身，心中还不由嘲笑，暗道：“高肃卿要真会夸我，我冯或人何至于至今没有掌印？”成果一听厥后阿谁“若非”，心头不由猛跳：“莫非这里头另有甚么隐情？高拱……是因为有别的启事才没有保举我？”
高务实听他语气客气得几近都称得上恭敬了，不由也有些飘飘然。不过人家现在如何着也是管着东厂和御马监[注：御马监不是管马而是管军权。]的，属于间谍机构和都城军权两手都抓、两手都硬的实权派大寺人，放眼内廷，应当算是第二号人物，本身这类白身小屁孩不过是仗着三伯的威风，还是不要狐假虎威的好，因而赶紧站起来像模像样的拱手一礼：“小子何德何能，当得厂公如此客气。”
说这话的人不消多想，只能是当今太子、将来的万历天子朱翊钧了。
冯保赶紧摆手笑道：“诶，小高先生那里话，以新郑高氏家学渊源，多少年后小高先生还怕不是内阁重臣？咱家只是个服侍皇爷的下人，就当是提早恭敬着，那也不算甚么……”
高务实见冯保神采难堪，但目光中却闪过一丝阴霾，心中不由一动，但他却假装毫无发觉的模样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个与他本身差未几身高，唇红齿白的孺子笑嘻嘻地走了出去。
公然，隆庆笑道：“高家家声松散，朕算是见地了。”然后又对高拱道：“我传闻先生带了侄儿同来，已经叮咛下去，叫太子来陪……呃，来陪小高卿家说话了。”
“免礼。”听太子的语气，这句话说得很随便。
高务实正要顺势再给冯保一顶高帽，却闻声一个稚嫩的童音传来：“大伴你甚么时候读书用心了？明显我读书的时候，你在中间看着看着就打盹……”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高务实也懒得穷究，他只是略略看了太子一眼，从长相来讲，没有甚么凸起的处所，当然也没有甚么高耸的处所，唇红齿白的一张小脸有点婴儿肥，圆圆的，站在看小孩子的角度，倒是挺敬爱。
冯保赶快应了，客客气气将高务实领走。隆庆则满面东风地拉着高拱的手进了正殿。
他身穿朱红底色常服，头上戴一顶圆圆的小黑帽，遮住那光光的脑袋——明朝儿童有剃发风俗，皇室后代也不例外。皇宫中设有专门的篦头房，凡是有近侍十余员，专门卖力为皇后代请发、留发、入囊、整容(清算仪容)之事。凡皇子、皇女出世，到满月剪胎发，百日定名后，便按期剃发，谓之“请发”。起码在这一点上，皇后代们和官方的儿童没甚么不一样，都是要将头发全数剃掉，一根不留，“如佛子焉”的。
不太高务实倒也不敢太随便，仍然把这个揖礼行完才直起家子——他跟这位小爷可不熟。
他晓得皇室后辈对于一些礼节非常敏感，也不敢多迟误，就上前见礼：“小民高务实，见过太子殿下。”他没有跪下叩首，而是深深一揖——这合适他官宦世家读书人的出身，毕竟太子固然实际上已经是“君”，但毕竟只是储君，不消也分歧适与面对天子时一模一样。
高务实仍然规端方矩磕了个头：“谢陛下。”然后才一本端庄地站起家来。虽说天子与高拱充足靠近，但并不代表高务实就不需求讲究礼节，作为曾经在县委一秘位置上混饭数年的一根老油条，礼多人不怪这句话也算他的信条之一。至于叩首，他早几年的时候就已经突破了心机停滞——实在是被逼无法，只好阿Q似的对本身说：归正都是跪前人，不晓得多少代的祖宗了，有甚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