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太子伴读(下)
隆庆还没开口，太子朱翊钧忍不住了，面带愠色地问道：“申先生，孤的先生们都是国朝重臣，这很好。但是孤的伴读，莫非就应当是个白身？”
申时行赶紧出列道：“陛下，翰林院乃国朝最是清贵之地，此中官员多为金榜进士出身，乃至院中八九品之属官，亦必出自国子监，经严格遴选，方得官于翰林。高公子之才调，方才已有书、文以证，臣亦为止欣喜、心折，然国朝自有规制，这翰林清贵之官，实不该随便而授。”
但他毕竟不比朱翊钧这个小愣头青，他固然平时好说话，但是好说话不代表好乱来——真如果个好乱来的傻天子，能拉开“隆万大鼎新”的序幕吗？能启用那么一大帮子能臣干将吗？
因而隆庆帝反而收敛了之前心中的不满，淡淡隧道：“国朝设立侍读学士、侍讲学士等官，是做授经讲学之用。朕本日特选高爱卿为太子伴读，倒是别有他用。何况，申卿家你方才也说，高爱卿之才，你这前辈状元公见了也为之欣喜、心折，既是才学之辈，朕破格授官，又有何不成？”
公然，此次就轮到申时行有些坐蜡了。申时行原赋脾气就不是很强势，要不然为何汗青上申时行做了首辅以后，万历对文官们的劝谏就越来越不放在心上？这里头固然有一部分启事是万历看破了文官个人在某些事情上的有力，但也不可否定申时行本人的确不是一个“刚强令”式的官员。
朱翊钧顿时被说得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好，既然如此，他这献书之功，总要论一论吧？”李贵妃浅笑着看了高务实一眼，道：“我瞧这孩子年纪虽小，学问品德都是上上之选，皇上和本宫故意留他陪在太子身边读书，这也是为了太子，是为大明夯实国本，这个事理申卿家应当最是明白不过。既如此，总不能光叫人做事，却连个犒赏也没有，如果传将出去，外头不得说皇上和本宫不明事理？”
高务实一听就有些挠头，朱翊钧这小子固然见地过自家老子被文官们怼得满肚子火没处所发的景象，但毕竟本身还是没有真正吃过文官们的排头，开口说话就不免有些以势压人的意味，也不晓得会不会被申时行直接顶归去？
隆庆暴露一丝对劲之色，瞥眼看了一下太子，公然瞥见太子一脸崇拜地朝他看来。隆庆内心的父亲庄严获得了庞大的满足，然后朝李贵妃表示了一眼。
但隆庆却点头道：“不必这般费事，孟冲、冯保，你们记一下：高务实为太子伴读，无品级，官归翰林院。另以其献书之功，假侍讲学士，因非实任，暂非论品。”
李贵妃在一边悄悄叹了口气，但此次却没有出言攻讦太子，只是目视天子。
“既然圣上、太子和贵妃都如此对峙，臣也不敢独持异见，臣同意新设太子伴读一职，或以别称，均无不成。只是此官究竟归于翰林院还是詹事府，臣觉得还是要请内阁商讨，然后票拟呈上，才好圣断。”
但是幸亏，申时行的脾气涵养总算都比较到位，听了这番话也只是沉着地答复道：“太子殿下恕罪，臣岂敢作如此之想？实是因为太子出阁读书，其讲官如何安排，朝廷早有成例，是以诸位讲官均有官职在身。然伴读之职却非朝廷规制，只要在洪武初年时，太祖曾在国子监提拔高才为懿文太子(太子朱标的谥号)之伴读。但是陛下该当晓得，成祖靖难以后，国朝轨制愈发完美，翰林院、詹事府等机构对于太子出阁读书之事亦有呼应安排，暮年时的太子伴读遂逐步移至侍读学士、侍讲学士等官……是以臣觉得，不管从那边着眼，太子伴读均无新立一官之需求。”
他底子没给申时行持续说话的机遇，紧接着持续道：“至于说朝廷眼下并无太子伴读之职，那也好办。朕昔年听高先生讲学，高先生曾言‘经乃有定之权，权乃无定之经’，是以‘事以位移，则易事以当位；法以时迁，则更法以趋时’，朕觉得至理也。故而，眼下既然需求一名太子伴读，朝廷当然也应当‘更法以趋时’，新设此职。”
李贵妃因而第一次就太子伴读这件事直接开口：“申先生。”
“朕来问你，翰林院有没有甚么官，合适高卿家现在就任？”
隆庆到底是个宠儿狂魔，本来贰内心是感觉申时行这番话很有事理的，如果放在平时，他必然就挑选谦虚纳谏了。但是在儿子面前，特别是在儿子被一番话顶了返来以后，一时反倒有些父亲庄严作怪，感觉必须给儿子找回场子，要不然我这做老子的面子往哪搁？
申时行毕竟是学官出身而不是言官出身，这番话说得还算客气，但客气归客气，事理还是摆得明显白白——国朝自有典制！
申时行听了不由悄悄叫苦，他晓得贵妃娘娘这几句话，已经是软硬兼施了：一边来软的说这事关乎国本，一边来硬的说如果不赐官，就会让朝野、官方非议皇上和贵妃吝啬。如许一来，本身若持续对峙，不但事理不敷，也显得不顾情面，乃至还能够直接获咎高拱。
不得不说，隆庆这番话的程度就比朱翊钧高了一百倍，并且拿出高拱的话来讲事，更是隐含的杀招——你申时行是学官出身，可高拱不但是你的前辈进士、前辈学官，现在还是你的首要带领。你们文官固然不怕辩驳天子，可“不尊前辈”这个罪名你申时行敢不敢担？又有没有勇气跟高拱争辩他这类较着具有鼎新思惟的话？
申时行天然不是那么轻易驳斥的，闻言就欲答话，可隆庆天然有他的倚仗——
李贵妃道：“本宫刚才听你们会商高务实所呈的这本《龙文鞭影》，都说写得甚好，若太子能将此书读熟，裨益很多，是也不是？”
罢了，我也不是不劝，我是真劝不住哇！
这句话一出口，不唯申时行，其他六位讲官都吓了一跳，包含高拱的几位弟子在内，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隆庆帝，一副不成思议的模样。
申时行见是贵妃叫他，不敢昂首，只是低头看着本身的脚尖，微微躬身：“臣在。”
申时行头也不抬：“回禀贵妃，是。”
申时行说到此处，昂首瞥了一眼殿上三位，发明不但隆庆面色不悦，太子也是满脸不欢畅，乃至贵妃也有些皱眉。贰心中苦笑，却仍不得不解释道：“陛下，臣有此说，实在也是为高公子着想。”
是以隆庆这番话一说出口，申时行就只能拿出“下级带领”来敷衍：“陛下若果有此念，臣的确无权置喙，不过新设官职，事关严峻，总要颠末内阁商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