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书役郑浩然
郑浩然本来也是李飞白他们下盘村人,自幼酷好读书,六岁便能吟诗作对。可惜他父母死的早,在他八岁那年便接踵过世,留下独子守着几亩薄田。
所谓里甲役,就是每年农闲时,遵循县里的安排,每家每户出些壮劳力,在乡里干些修路搭桥的力量活。而均徭则是从这些劳力中抽调人手,赶往县里以供官府调派。
天刚蒙蒙亮,离卯时另有小半个时候,李飞白已赶到县城西门。守门的弓兵,打着哈欠盘问进城职员,见李飞白一副叫花子打扮,也懒得跟他啰嗦,放其出来,继而拦下几个进城卖菜的庄稼汉,讹诈几文大钱。
走了没多远,便到了郑浩然的住处。进入一座四合小院,郑浩然翻开西配房的屋门,中堂两边各有一间屋子,左手边那间屋子里传来小儿哭闹以及妇人哄孩子的声音。
郑浩然叹了口气,道:“本来是要的,只是县里这两天出了件大事,县令大人偶然上堂,点卯这事便放下了!”接着前边带路,领着李飞白往家里回。走了两步,又叹了口气,持续前边带路。
二人路过里甲房,李飞白要把东西往里边放,郑浩拦道:“猪圈一样的处所岂能让你住?传到村里还不让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已跟我们乡的里老打过号召,你在县里听差这段光阴,就不在里甲房住,随我在家住。”
李飞白他爹见郑浩然不幸,便在农忙时帮着郑浩然耕作地步。又见郑浩然是个读书的种,还拿钱供郑浩然读私塾。郑浩然也不负众望,十七岁考上秀才,来到县学读书,并放出话来,要在二十岁考上举人,二十六岁之前考长进士,成为他们村里,乃至他们乡里第一个当官的。
李飞白赶到钟鼓楼前,遥遥看到衙门口那八字大门前站着一小我,看着仿佛像是郑浩然,赶紧三步并成两步赶到前,打揖问道:“是浩然大哥吧!”
直到二十六岁,他还没考上举人,更别说进士了。眼瞅仕进有望,他当机立断,不再把时候破钞在读书上,而是去衙门里找了份差事,混了两三年,现在已是吏房里的一个书役。
郑浩然考上秀才没多久,便有人登门提亲。郑浩然多少大师闺秀小家碧玉没看中,恰好看中一个农户的女儿,不为别的,皆因那闺女长得实在姣美。当时,他也并没把县里的大师闺秀小家碧玉看在眼里,感觉本身必将是个当官的料,只要当了官,大师闺秀小家碧玉与农户的女儿又有甚么辨别。
郑浩然佯怒:“是你爹娘就不是我爹娘了?跟大哥何需如许外气!不过,你有这份志气也是好的!”又拍了拍李飞白的肩道:“几年没见都长成棒小伙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走,先跟我归去,清算一番,我们再去你听差的处所。”
李飞白承诺着,待郑浩然出了屋,赶紧从破铺盖卷里拎出黑皮箱子塞入床下。他就着脸盆洗了把脸,郑浩然已拿着两件八九成新的衣服出去,等他换上衣服,郑浩然不由嘴中啧啧,道:“没想到我家弟弟还是个姣美郎君呢?从本日起,不知要让济源城内多少的大小蜜斯们夜不能寐。”
早在一两个月前,郑浩然已托人给李飞白他爹捎了封信,让李飞白本年服徭役来县里服,他必然会妥当安排,毫不会让李飞白亏损的。再者,两人已数年未见,实在想靠近靠近。
李飞白笑道:“只怕他们舍不得家里的老屋破院,不肯跟大哥来县里享用。”
赋,就是田赋,亦就是皇粮,每个农户都免不了。而徭又叫徭役,普通分为两种,里甲役和均徭。
所谓里老,也就是乡里派往县里的一个管事的,一来把县里的政令传达到乡里。二来,把乡里的难处往县里反应。
郑浩然无法的摇了点头:“寄父最是倔强,只怕不肯来县里,那就多给他些钱,让他多买些好吃好喝的。”
李飞白朝衙门里撇了撇嘴,道:“不消点卯吗?”
由此可见,郑浩然跟李飞白他们家的干系极其不普通,就连李飞白的名字也是郑浩然十岁那年,李飞白方才出世,郑浩然给起的。有如许一名哥哥在县里照顾,李飞白也不会吃甚么亏。
可惜,郑浩然考中秀才的第二年,李飞白他们家的经济便一落千丈,实在供不起他读书。郑浩然没法,只得变卖了房屋产业,但穷乡僻壤的又能卖几个钱?虽说秀才也能领到朝廷的供应,但那几个钱连吃喝都成题目,又如安在县城糊口?变卖产业的钱没两年便花光了,每日都为糊口焦头烂额又如何用心读书。
李飞白天然晓得,里甲房除了各乡里老有单间住房以外,别的听差的只能住通铺。一起上,他都愁本身的阿谁黑皮箱子如何才气不被人发明,免得生出甚么事端来。本身住在通铺,十来小我的行李堆在一处,阿谁黑皮箱子若想不被人发明,实在有些难度。此时传闻不消去里甲房住,天然欢畅。
那人仿佛不信,又把李飞白上高低下打量几番,最后逗留在夹袄上。他的眼睛俄然潮湿,声音略显哽咽,道:“家里的风景已成如许了?”又道:“我几年都没回家看看,也没往家里捎点钱,是我的不对啊!”又道:“过些光阴,我归去把二老接来城里,也让他们享用享用。”
李飞白道:“这个不劳哥哥操心,我既然来县里了,就要想方试法多赚点钱,让爹娘过上好日子,也算尽一份孝心!”
李飞白道:“我是李飞白啊!”
究其启事,只因农户大多诚恳巴交,不擅言辞。他们前去官府,常因做事分歧官吏情意,说话冲犯官威,轻则怒斥重则杖责。服均徭结束,十个有八个都曾屁股着花,有的乃至落下残疾。以是他们甘愿下力量干活,而不肯去官府落拓安闲,乃至不吝凑些财帛,请人替本身去服均徭。
压在大明农户头上有两座大山——赋和徭。
李飞白之所之前去县里服均徭,起首是因为他家里实在太穷,拿不出钱来请人替他服徭。其次,也是最首要的是,郑浩然在县里当差。
两人的婚是在故乡下盘村结的,两人生子的百日酒也是鄙人盘村摆的,以是李飞白见过大嫂以及侄子,他吐了吐舌头问道:“侄子本年该五岁了吧。”
李飞白脸上一红,道:“大哥别讽刺我了!”
那人略显游移的问道:“你是?”
郑浩然道:“差两个月五岁!”伸指在嘴前嘘了一声,又道:“小孩子觉长,咱说话低点,别搅了他的好梦。”说话间把李飞白领入右手那间屋子,接着道:“这是我的书房,你姑息着住些光阴。你把东西清算清算,该扔的褴褛都抛弃,返来我去给你买新的。我先去找两件旧衣,你姑息穿戴,他日再给你做几件新衣。”
此两种徭,大要上看,仿佛均徭是个美差,里甲役是个苦差。不为别的,起码均徭只是在官府干些端茶递水,打扫卫生的活计,实在是落拓,比里甲役轻松很多,省气很多。实在不然,凡是服徭役的人都愿去服里甲役而不肯服均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