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初秋
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伴驾,会不会过分冒险……
“二皇子献策有功,赐双珠冠帽,赏锦缎五十匹,缗钱八百……”
霍南君道:“她们那里是顾及我。之前是顾着姑母,以后……谁晓得呢。“
宫宴的乐声再次欢愉起来。
陪侍圣驾,就如同行走在钢丝绳上,一步出错便是万劫不复。
皇后愠怒,桌上另一杯热茶,抖出半片水迹来。
霍南君固然想要一个能议政的身份。但他们本来的筹算,是以跟从皇后为契机,再慢慢深切。
“按照传来的说法,是那铁匠的媳妇,求通了狱吏。想趁着中秋,与丈夫团聚。狱吏收了银子,又感念中秋本是团聚夜,便让他们见了一面。却没想到,伉俪俩在牢里共食了一块毒月饼,双双惧罪他杀。”
文穆皇后冷声道:“都官曹遣人来报,就在明天夜里,关在刑部大牢里的阿谁铁匠掌柜的,死了。”
他们太清楚,武天子的心诡测似海,绝对是南朝史上最伤害的一代君主。
……
霍元恭和文穆皇后神采庞大。
她的声音安稳而又断交:“臣女伸谢吾皇隆恩。”
……
霍南君添了一件烟青色外罩纱衣,坐在窗前。
疏影笑她:“县君好歹也是我们南朝有史以来的第一名女大人,官比三品。如何还如许馋嘴。”
“本日不止太子和二皇子有功。趁着本日中秋,再加上此前安定东阳王兵变的功臣,在此朕便再次一并封赏。”天子笑道:“花瑞,宣旨吧。”
天子如许大加封赏百官的盛况,可贵一见。
如许的君主,必然是这朝中最伤害的人物。
霍南君支着下巴,道:“就是因为再凉些就吃不了,这才要抓紧着多贪几口。”
霍南君倒显得安静很多:“如何死的?”
这是一个大志勃勃的帝王,一个将权力超出于亲情之上的帝王,一个不在乎伦理品德的帝王。
“左卫将军李道,平叛有功,赏俸田十顷,黄金二十镒……”
霍南君想,另有甚么事能比昨日宫宴更让姑母恼火?
“县君,气候转凉了,你还贪这糖蒸酥酪,细心伤胃。”坤宁殿中的大宫女疏影,煮了一壶暖茶过来。
这场隆恩的背后,是更加澎湃的暗潮,就像暴雨前最大的一次狂欢。
而武皇却径直将她调至御前,也不知这份恩情,会成为一个机遇,还是风险。
疏影退下后,文穆皇后入了内殿。
“中护军将军……”
酷夏的暴躁,也被昨晚的云珠浸湿在了泥土里。
这是一个赌,赌上的是她的性命,另有霍家两世的荣光。
“中书舍人戴长玉,献策有功……”
霍南君问:“姑母,这是如何了?”
初秋的第一场雨,跟着梧桐叶飘落,四溢着丰富的沁香。
而她却看着窗外发怔。天井里,一只雀儿正在潮湿的泥土里,遴选掉落的果实。
静滞的秋意,灵动的小雀,让她感觉这一幕非常喧闹夸姣。
疏影给她奉茶。热茶撞在杯盏中,“咕噜”有声。
越是靠近皇权中间,越是如履薄冰。
即便她晓得,武天子是会对霍家在内的世家大族动手的。她也必必要在虎口夺权。
“还能是谁!”
此次中秋宫宴,开端得惊心,结束得弘大,就像特地为了驱逐即将到来的南朝乱世。
疏影把茶壶往她跟前一推,收走还装着半碗糖蒸酥酪的黑釉盏。道:“若被娘娘晓得,这么凉的天还给您吃这个,定会见怪奴婢了。县君待会儿可别说漏了嘴。”
霍南君站在旋涡边沿,她上前一步跪下,如同正式踏入这场乱潮。
……
李意略微蹙眉,看向御座上的天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安。
霍南君一挑眉:“就是南英堂兄抓获后,送去的阿谁?”
霍南君明白,朝堂的派系纷争从这场宫宴上已经开端。它将跟着乱世的到临,将权力的争斗推向顶点。
大殿上,圣恩不竭,谢恩声此起彼伏。
霍南君起家问了安,却见皇后的神采不大好。究竟上,迩来一段时候,姑母的表情都应当不甚镇静。
文穆皇后刚坐下,手掌便“啪”的一声按在桌上。
霍南君放下勺子,接了茶。吹着茶上的热气:“我这个三品,哪能真跟朝上的三品大员比。女官说到底,也只是职位高一些的女婢罢了。如许想来,我这品阶看似升了,职位反在降。好歹之前我也算个正儿八经的令媛蜜斯,这一打转,倒成了半个奴婢了。”
一段红墙黄瓦的墙角下,红色的木芙蓉花瓣飘悠悠的撒了一地。让这座内庭后院的秋意,更加清幽。
武天子行事一贯难料,就像面前如许。
因为她明白,为了她的家属,为了本身的运气,她必必要改写这场诸王夺位的结局。
榻上仍然设着青云抱香枕。但本来铺着的软纨蚕冰簟,已被收起来,再晚一些,坐上去就太凉了。
疏影听她打趣,噗嗤一笑:“谁敢真把您当奴婢看呐。就是后宫的那些娘娘们,也得顾您三分。现在出入前朝后宫的,除了皇后娘娘,也只要您了。”
“产生了甚么事?”
“是。”
“中书监袁庆,献策有功,赏缗钱三百……”
霍南君抿嘴一笑,端着茶杯点点头。算是保守两人之间的小奥妙。
歌舞笙乐再次热烈起来,一派齐乐笑语。
“太子中庶子李意,平叛有功,赐虎翼将军衔,赏缗钱三千……”
霍南君感遭到了莫大的威压,但她却不能退避。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奏疏的事还没跟那边算完,这头又出事了。真是不得安生。”
霍南君手上的小勺,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撞在,盛着杏仁糖蒸酥酪的黑釉兔毫盏中。
而其他臣子也神采各别。
霍南君淡淡喝了一口茶,热茶顺着喉咙,正暖胃:“好端端的自甚么尽。”
“皇上有旨,太子献策有功,赐五珠冠帽,赏锦缎五十匹,缗钱八百……”
霍南君看着武皇那双深幽的眼睛,就像一潭没法窥测到底的池沼。
皇后嘲笑道:“昨日朝堂上,二皇子当庭发难。朝堂下,指证他能够私购甲具的证人就死了。这一内一外,巧得也太离谱了吧!”
这时,另有婢女出去传话。皇后娘娘从政务殿,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