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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温校尉智留提刑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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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僧道:“大夫有所不知,这富春江上有一座闻名的皇家行宫,唤作‘美人宫’。故这里中洲镇高低一应军民政务、刑名官司都归驻守这里的御林营军寨统领,刚才那骑高头大马的便是营盘里的军司校尉――罢,罢,大夫既已到了这中洲镇,那一条青石板大街一向向南,便是镇上的闹市。那边有两家大旅店,一家叫百年客店,另一家便是出这命案的安然客店。大夫自顾去投宿,老朽这里告别了。”

懵懵懂懂地被人摆布了这半日,泼头一阵冷雨倒有点将他打复苏了些。这时他感觉悔怨,悔不该没问清启事就仓促接管了“诸葛容”的假身份,他预感到将有非常蹊跷的事会紧随而来。转而他又揣摩温畅行此举的目标,但又百思不得其解。想到齐恒山尸身的惨状,他又感觉这中州镇有连续串怪事,温畅行吞吞吐吐,似有难言之衷不便宣明,但他明显又对齐恒山的性命不屑一顾。他表示的巨奸悍贼又是指的甚么人呢?

宋慈忙问:“只不满足下遇着了甚么疑问?”

人群散了,宋慈去处那株柳树解缰绳,一面向葫芦僧:“死者是镇市上的百姓,这案子如何解去虎帐审判?”

宋慈抚须很久,乃问:“不满足下唤来下官有何事叮咛。”

温畅行摇了点头:“宋直秘所说甚是,这中洲镇当然久不见有小偷、乞丐、娼妓,但却难保没有胆小妄为的巨奸悍贼窜流于此,滋波兴浪,困扰处所。”

在御林营军寨的南头,一起行来见车马穿流,人来人往,店铺如林,如那州府普通,好不热烈。

温畅行笑道:“鄙谚说,鱼离不开水,秤离不开砣,经纪人离不开帐房器具。帐房先生收账去当然须带上帐房器具,哈哈。至于那一串铜钱,在楼畅旺眼中却看作是黄白之物普通,还给他也免了他很多罗嗦。”

茶铺里人声鼎沸,烟雾环绕,一桌一桌闲极无聊的茶客正在津津有味地群情着明天的惊人消息。

“宋直秘,齐恒山那厮偷了楼畅旺的二十两银子恰是沿着画了朱墨的这条山路叛逃的。楼畅旺是这里出了名的悭啬鬼,缠住我非要补偿他的那二十两银子不成。宋直秘,劳烦你先将这把承担里的帐房器具并一串铜钱拿回安然客店还了他,不然他还会诬我温畅行瞒藏了他的店业产业哩。”

宋慈迷惑:“莫非美人宫内之禁卫也是足下的公事?”

宋慈道:“下官公暇之余,念慕这富春江山明水秀,风景恼人,只盼望来此钓两天鱼,休歇休歇。故尔不敢扰惊处所,徒滋风波。”

宋慈随兵曹回旋着石梯而上,来到一衙厅门前。那兵曹在房门的铜环上悄悄拍打了两下,门开了,走出来相迎的公然是刚才在船埠上见的那位剽悍的校尉。

温畅行苦笑一声:“那齐恒山是邻县的山路上被歹人殛毙的,尸身抛入富春江,逆流漂到了中洲镇。这事晚生尽可推委,移文申报邻县问理。”

宋慈原筹算在中洲镇好好保养两日,钓垂钓、逛逛风景名胜,不想透露身份。谁知自见了齐恒山的尸身,心中又久久安静不下来。他很想晓得军寨里的那位军司校尉如何审理这桩性命案。且走且思,不觉竟走入了一家茶铺。

宋慈惊诧:“足下如何熟谙我来?”

宋慈自发败兴,他晓得刚才那商贾正在腾达对劲之时,傲兀之气盈于端倪,凡是是不屑与人搭讪的。那两个恶煞凶神般的大汉必是他外出的侍从侍仆,常常练就一身好技艺,贴身保护。

“嘿,宋直秘还不知?这楼畅旺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守财奴。柜台抽屉里有多少散铜钱他影象来一文不差,这二十两银子失窃焉得不知?正缘此,他把四周情面都做绝了,成了孤家寡人。半个月前连他的老婆也随人私奔了,可不是现世报应。好,不谈这些,这两天细雨霏霏,江风乍紧,恰是钓鲤鱼的好机会。呵,有甚么不快意之事尽可来军寨找我,不过切莫忘了你的身份:京师大夫诸葛容。不成忽视了。出寨门向南没百来步,安然客店便是。”

温畅行看了宋慈一眼,笑道:“对了,这里有几样东西是从齐恒山尸身上搜得的,也一并移交畴昔。”他用手指了指桌上的承担,内里有一折舆图、一串铜钱和算盘等帐房器具。

温畅行俄然叹道:“宋直秘此番来中洲镇做客,晚生倘有疑问,也好有个就教?”

“不,不,晚生尽统领中洲镇水陆衙司的公事,美人宫内另有三位大人分掌宫禁。最高的官儿便是总摄宫内监门大权的内承奉应寺人,其次是宫掖总管易通例和近卫中郎将管格言。管将军恰是晚生的上峰。”

温畅行嘻嘻一笑:“在京曾见过一面,宋直秘系我朝大名鼎鼎的提刑官,那里会记得我一个小军官。再说,本日船埠上时,你正站在葫芦僧的身边。宋直秘此番来中洲镇,莫不是有公事在身,又不便张杨,故此微服打扮。”

池中打斗的男人也起家来拭擦身子,见商贾一个冷眼,朝宋慈一声聒噪,便捏着毛巾护定商贾出去汤池。

温畅行又笑:“宋直秘另有这等闲情逸兴?敢问你这葫芦来源。”

宋慈浴罢穿衣时,忽见他的褡背被人翻动过,内里东西未少,但军寨签押的那大红名帖却湿了一角,心中不由起了疑云。

温畅行答言:“这位葫芦僧端的是个高士,来这中洲镇也有2、三年了,安闲松林深处盖个茅舍居住,涵养真性,绝少与人来往。市镇上人都认得他,只不晓得他的来源。”

入夜下来时下起了瓢泼大雨。青石板大街上空无一人,宋慈举着方油毡布遮了头,但满身衣袍都被打湿了。

看楼畅旺将一块旧惊堂木重重地丢进抽屉里,宋慈忍不主说了一句:“这东西压纸,可制止污了墨迹,废料操纵倒不错。”

宋慈点头几次:“足下莫非指的是安然客店那齐恒山的性命案?”

宋慈牵着坐骑沿青石板大街渐渐行来。见街拐角处有一铁匠铺兼营马店,宋慈从速将马牵入铺内,给铁匠一把铜钱,要他检刷一上马蹄,好生喂点麸料,牵去马厩拴了,明日一早他再来支付。

温畅行回身叫了一声:“牛兵曹。”

宋慈道:“我见这中洲镇水陆便当,风俗浑厚,古风犹存,百姓安居乐业,正所谓承平乱世气象。足下大可垂拱而治,又何忧之有?”

走过军寨的辕门时,宋慈忍不住猎奇地昂首细看了一眼矗立的堡楼,恰与正在巡查的兵曹打一照面。那兵曹便是头里在船埠上验尸的仵作。

温畅行正色道:“宋直秘或有所听闻,凡来往于中洲镇的士民客商、百工技艺人等均须在军寨注册备案,朝廷早有明文典律。现在皇上三公主住在美人宫,这中洲镇一带盘问尤严,或有犯禁触律的,奖惩极是严格。本日我见宋直秘既是走方郎中打扮,又不肯被露官身,不如就以我的一个京师老友的名衔注册备案吧,遇有巡丁也免除很多盘问罗嗦。”

说着,他用手拍了拍那驴子的大耳朵,毛驴即转过身拐入了一条狭小的冷巷,刹时便不见了影踪。

宋慈自顾沐浴,洗净了一日来的腌脏汗臭,便也爬上池来,兴孜孜地一旁旁观。

宋慈拣了一个坐位一屁股坐下,店伴计殷勤上来侍应,不一刻便端上了一盅新沏的清茶。茶客们议论齐恒山被残杀的话语,片言碎语偶尔可听着几句,都不逼真,大略是说齐恒山不会偷楼畅旺的银子,又说他死得太惨等等

温畅行道:“不瞒宋直秘说,自三公主住进这美人宫,三年来晚生为这处所治安疲于奔命,席不暇暖,耗尽了心血。这三公主是皇上最宠嬖的女儿,她在这里稍有不测,我们如何担受得起?“

宋慈问:“足下又是如何晓得齐恒山偷了楼掌柜的二十两银子?”

宋慈走近帐台,楼畅旺忙堆起笑容相迎。

宋慈想到投宿的事尚不决妥,不敢久坐,胡乱呷啜了几口茶水便从速出了茶铺,吃紧往闹市处走去。

宋慈在登记册上填写毕,要了房号,便将承担里的帐房器具的并一串铜钱交与楼畅旺,道:“军寨的牛兵曹要我将这承担送回贵店。这些帐房器具是从齐恒山的尸身上搜得的,想来贵店做买卖也缺不了它。”

宋慈不由自主的从命了,没爬上三四级石阶,只听得背后“咣啷”一声,那营卒已将堡楼的铁门关合,又重重地挂上了一道胳膊般的大锁。

楼畅旺遭了声谢,将承担里的帐房器具放入帐台抽屉里,铜钱却谨慎归入衣袖,口中嘟嚷:“我还觉得那承担里是我的二十两银子哩,倒霉。哟,一块破惊堂木还带在身上!”

宋慈接过一看,原是一大红名帖,上书“京师大夫诸葛容”,后背加盖了中洲镇虎帐的印戳和朱批日期。贰心中恍忽明白,接过名帖归入袖中。

汤池这时已没有多少客人。蒸腾的热气里,只见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在水池中相鞭挞斗,白瓷砖地上架起一竹榻和茶几,竹榻上坐着个五短身材、大腹便便的商贾正在吃茶观战。

那商贾高低打量了宋慈,并不吱声,使眼色唤过侍役私语了几句。只见那侍役忙不迭撤了茶几,端上洁净衫袜,便悄悄退下了。商贾弹冠振衣,渐渐穿著。

“宋直秘台端光临,真可谓蓬荜生辉,只恐寨小,不堪歇马,晚生这里恭候多时了。”温校尉堆起一脸笑,轻声又道:“晚生姓温,名畅行,忝居军司卑职。”一面又叮咛:“牛兵曹临时退下,今番由我本身接待宋直秘。”

宋慈不解道:“那楼畅旺、齐恒山的安然客店不是明白开在清川镇上的么?此性命大案怎可一推了事,贻误侦破。”

宋慈展开那折舆图,见地图上标了然从中洲镇至邻县十里铺的山路,还涂画了一道粗粗的朱墨。

宋慈听罢,心中不由云升雾罩。

宋慈进客房,仓促清算了便去汤池沐浴。

店堂里早上了灯,两排铜烛台在空荡荡的店堂里闪动着古怪的光焰,满盈着一种奥秘的氛围。

牛兵曹回声出去衙内,恭敬递呈上一折。

宋慈吃一大惊,那兵曹已伸过一条胳脯来将宋慈拉到了堡楼的石梯下。见他悄悄叮咛了值班的营卒几句,便唆使宋慈上楼。

“下官路过关帝庙村时,一老圃殷勤赠的。这酷热气候行路,正可盛备凉茶。不料竟连那葫芦僧都错认了,只道我是走方的郎中。温校尉可晓得那葫芦僧的秘闻,下官见他行迹多有些蹊哓。”

宋慈刚待要分开军寨辕门,那兵曹却已下来堡楼,迅步走到了他面前:“且慢,军司温校尉要见先生一面,卑职在此恭候多时了。”

宋慈依允,将承担清算好,道:“还铜钱和帐房器具无妨,但在移文檀卷中必要提一笔。这帐房器具、铜钱与性命案或有某种关联也未可知,比方,齐恒山原是去十里铺收账的呢?”

心中转着思路,不觉巴到了安然客店的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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