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仁川，来了！（三）

元鼎跟从人流，迈过踏板，稳稳跨登陆，用力吸了口气，劈面而来是浓烈的，稠浊着汗臭与狗屎的气味。无数货色被随便堆放在船埠岸边，各种身穿长衫短褂的人操着他们听不懂的方言，敏捷淹没了下船的客商。

元鼎白了他一眼，道：“大人给的地点，岂会有错？还不快去给本公子问路！我去前面路边的茶社等你。”

元鼎道：“奶子房孩儿巷头牌胡同……新罗人这都起得甚么名……”

“嗯？”那人用胳膊拱了他一下，神态非常含混。

“少见多怪！”元鼎把他拉到一边，给前面的人流让出通道，然后转向大海，吐出一口浊气。与扬州、明州等繁华有序的大唐港口都会比拟，仁川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脏、乱、臭，独一的特性，就是多——船多、人多、货色多、屋子多。被两座大岛（北面的江华岛和正面的永宗岛）环绕的港区外海，密密麻麻的停靠着上千船只，款式、大小，全不不异。它们从永宗岛北面的水道进港卸货，弥补寄养、装上新的货色，再从永宗岛南面的水道出港。这是因为前来仁川的商船大多从大唐而来，此中六成从山东出海，四成从东南港口出海，从北面进港比较便利；而新罗与百济、倭国的敌对干系，导致很多货色没法经陆路运输畴昔，贩子们只能在仁川进货分销，转手装船，从南面出去，走海路运往百济西海岸，再由百济转卖倭国。很多货色从大唐出口，经新罗、百济两次转手，到倭国已是天价。

“仁川是半岛最大的港口，海东各国超越一半的商货要从这里收支，哪能不热烈！”解缆前，元鼎特地找到郭务悰，跟他体味海东各国的风土情面，还借了本不知谁写的地理风景志来看，总算不是两眼一争光。不过说话上他就来不及突击了，根基能听懂扶余话和新罗话，如果开口，就只能问个路，付个钱，先容下本身，最多骂几句人。幸亏有小黄在，他一点都不担忧。几年前小黄跟着老王，为了破一个案子，在私运团伙里卧底半年，案子破了以后，还学了一嘴隧道的新罗土话。用小黄的话来讲，就没听过比新罗土话更土的话，不止发音，连调子都透出一股子粪球味儿。

元鼎找了张相对洁净、只要一个客人的桌子，拉出板凳坐下，拿起茶壶给本身倒了一杯凉茶。那客人瞅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靠近了些，低声说了几句话。元鼎摇点头，表示本身听不懂，但能听出是那人说得是新罗土话。

元鼎大抵猜到，这家伙是个拉皮条的，在向本身招揽买卖，便不置可否，持续喝茶，静待下文。那人见他没反应，觉得不对劲，又从竹片中找出一块，用非常必定的神采推到他面前。元鼎瞅了一眼，这回直接不穿衣服，光着身子上了，便暴露一丝讨厌之色。那人大感不测，或许在他的经历中，还没有几个男人会对裸女不感兴趣。他沉吟半晌，伸手在竹片中找了一会，慎重其事的挑出一张，用力塞给元鼎。元鼎单拳紧握，没让他得逞。那人有些搓火，举着竹片，直接摆到元鼎面前。元鼎扫了一眼，这回倒是穿衣服了，只暴露香肩，画上的女子也很有几分调皮娇媚，看来是他压箱底的货品了。

小黄强忍住笑，道：“大哥，没记错吧？”

元鼎紧了紧肩上的挎包，朝前走去。

那人见状，清了清嗓子，像是在考虑如何措词，最后还是放弃了，只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竹片，递到元鼎面前，表示他看。元鼎没有伸手去接，这年初骗子浩繁，一经沾手，有些事就说不清了，何况还在小我生地不熟的处所。那人见元鼎谨慎，也不介怀，从中抽出一块，放在本技艺上，悄悄翻了过来。元鼎一眼扫过，竹片上画着一小我，从线条看是个女子，酥胸半露、姿势妖娆。

小黄一脸亢奋，全然没有了船上晕头晃脑的状况，道：“大哥，真没想到，大唐以外，也有这么热烈的处所！”

此番出国，元鼎打扮成了一个游学公子，小黄则是他的长随，搭乘一艘上层载人，基层堆货的中等商船前来。因为大唐和新罗的友爱干系，每天都有上百艘大小商船来往与山东、扬州与仁川之间，将大唐出产的货色运到新罗，再由岸上的本地贩子分销到高句丽、百济、倭国、靺鞨。一些在大唐糊口艰巨或是胆小包天之人，也情愿跟船来这块陌生的地盘闯荡。

小黄唱了个喏，屁颠屁颠的跑开了。

“大哥，我们到了！”船方才停稳，小黄就忙不迭的冲过踏板，跳登陆去。经他一蹬，全部踏板便跟着摇摆起来，前面踏板上的搭客立即东倒西歪，用各种方言叫骂起来。小黄吐了吐舌头，奸刁的朝世人拱拱手表示歉意，兴高采烈的在岸上东张西望，较着已经从老王之死中走了出来

船埠边的茶社人声鼎沸，每张桌子中间都坐了人，有风尘仆仆的贩子，有一脸稚气的士子，另有贩夫走狗，各色江湖人等，在最外侧的一张桌边，还坐着一名头戴斗笠的白衣和尚，分外惹眼。那和尚半低着头，股自喝茶，对周遭的喧闹充耳不闻。元鼎的目光扫过和尚的手，逗留半晌——手掌广大丰富、指节苗条粗大，那是习武之人经年累月练习兵器的特性。公然，在他中间，还摆着一个狭长的包裹，长度与横刀相仿，极有能够是他的兵器。

又五天后，仁川港。

“大哥，我们是要去哪落脚来着？”小黄问道，还不断的用新罗土话跟颠末身边的人打号召。那些人纷繁报以奇特的眼神，底子不理睬他。